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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六


  ▼續刻蕩寇志序(錢湘)

  噫,著書立說之未易言也!古人慎之又慎,而猶未敢筆之於書,誠以卷帙一出,即為世道人心所關係,非可苟焉己也。然而世之懷才不遇者,往往托之稗官野史,以吐其抑塞磊落之氣,兼以寓其委曲不盡之意。於是人自為說,家自為書,而書之流弊起焉。蓋不離乎奸、盜、詐、偽數大端,而奸也、詐也、偽也,害及其身,盜則天下之治亂系之,尤為四端之宜杜絕而不容緩者,此《蕩寇志》之所由作也。且夫為盜者,誠有罪矣,而迫之使盜,不尤重乎?高俅、蔡京輩卒未能幸逃法網,其果報固已彰彰已。推之一官一邑,司牧者判一詞,決一獄,未能衷諸天理,准諸人情,以是為非,以非為是,怨氣充積,由微至著,釀成厲階,變速者禍小,變遲者禍大。不必其忍並生靈,枉濫橫起也,而血氣心知之倫,夫固已騷然動矣。咸豐三年,五嶺以南,崔苻四起,以繹帕蒙首,號曰紅兵,蜂屯蟻聚,跨邑連郡。于斯時也,攙槍曉碧,烽火晝紅,惟佗城巋然獨存,危於累卵。當道諸公急以袖珍板刻播是書於鄉邑間,以資功懲。厥後漸臻治安,謂非是書之力也,其誰信之哉!庚午秋,予將有珠江之行,道出玉屏山下,仲華之故居在焉。謹以紙錢一陌,麥飯一盂,奠于忽來道人之墓下。殘碑倒臥,荊棘縱橫,夕照寒煙,蟲聲如雨,徘徊久之而不能去。長老曰:「歲時烝嘗,賴吉甫耳。邇來典質以供,不致餒而。第日後則未可料也。為我告吉甫云:清介是持,徒自苦耳。」

  及至粵以告,卒不能易其操命也。殆將窮餓以終其身乎,而仲華之窀穸奚賴耶?於是以《蕩寇志》盛行于大江南北,巨本之有批註者,為發逆所嫉,毀于姑蘇。當時有識者曰:「賊其遂亡乎,自知其非義而去之也!」

  已而果然。乃從沈觀察乞書于楚南太守周鐵園,又從姚君慶堂于唐君午峰處得副本以較訂之。諸公好義,樂於從事,而是書遂成,吾乃解囊以助。工竣,吉甫致板於予,曰:「姑償汝貸,而後歸之。」

  因卻不允。吾不知其一介不取之心,至老而彌堅也。因而思夫淫辭邪說,禁之未嘗不嚴,而卒不能禁止者,蓋禁之於其售者之人,而未嘗禁之於其閱者之人;即使其能禁之於閱者之人,而未能禁之於閱者之人之心。茲則並其心而禁之。此不禁之禁,正所以嚴其禁耳。況是書也,旁批箋注,鴛鴦之繡譜在焉,若從而刪之,徒以供牧豎販夫之一噱耳。昔板橋氏自序其集曰:「有私刻以漁利者,吾必為厲鬼以擊其腦!」

  吾於是書亦雲。

  慈谿瑟仙錢湘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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