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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六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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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眾人去安排醮事,這裡孔厚仍舊盡心竭慮,按方進藥。下晝慧娘服了藥,還能安睡,到半夜後,果然外甥打燈籠.其名曰照舊,依然諸病複轉來。三日醮事圓滿,看那慧娘日沉一日,希真無計可施,孔厚束手無策,劉廣只把腳來跌,垂頭歎氣,劉夫人只是哭,他兩個哥子劉麒、劉麟也只是愁眉相向。吃藥下去,好一似石頭上淋水。看官須知:這番慧娘端的上天路遠,入地路近,並非孔厚前番做夢。只見劉麟道:「那年卿妹妹被高封妖法逼壞,大姨夫曾用乾元鏡照看有影無影,以定吉凶,今何不試試以決疑惑。」 劉夫人道:「此說甚當。」 便同到外面與希真商議。希真道:「又沒有救他的方法,照看也是無益。我往常定中觀看,甥女根基不薄,今不幸如此,真不可解。方才我得個計較在此:我那乾元鏡,圓起光來,能測未來吉凶,有趨避之術,而且人人可看。不比世上圓光,定要用童子。我今夜便作用,你們都來看,或有生路,也未可知。」 眾人聽了甚喜。 當晚打掃淨室一間,用香花燈燭供起那面寶鏡,希真引了眾人,到淨室裡面行禮參拜了。希真念動真言,鏡面上布了罡氣,教眾人凝神靜觀,休要指點喧嘩。眾人依言,都靜心息氣,看那銅鏡,只三寸大小,空空無物。注目良久,正看得眼花繚亂,但見那鏡面漸漸的有車輪大小;再看時,只見鏡內黑雲湧起,滿鏡黑暗,黑雲影裡電光飛舞,閃閃不定;許多時,電光漸歇,黑雲亦漫漫地散開了,鏡子裡面現出一座高山。眾人都不敢則聲。只見那高山上,一個三四歲大小的小孩子,赤條條不著一絲,在山上跳上跳下,來去如飛。山凹裡蹲著一隻金錢豹子,十分猙獰兇猛。山腳下又一個男子,坐在牛背上吹笛,兩個童子隨在後邊。眾人甚是驚異。只見那山漸漸改變了模樣,那些人物通不見了,山上卻湧出一座寶塔來。那座塔金壁莊嚴,共有七層。卻一種作怪,沒有塔頂。塔下又有三間茅庵,蒲團上坐一老僧;山腳下無數兵馬營寨帳房,旌旗滿野。再看時,塔頂忽全,那老僧面前,又添一個青年女子,頂禮膜拜,行狀舉止,仿佛慧娘。眾人正驚訝間,只見裡面天上跌下一團火來,直落在塔前,委時間滿鏡都是火光,象一輪太陽一般,奪目耀眼,眾人都不能正視。不多時,火光斂歇,依舊三寸大小一面銅鏡,空空無物。 看畢,希真將寶鏡收好,問眾人時,所見皆同。大家都揣擬不出,只見劉夫人道:「莫不是那裡有寺院建修寶塔,不曾完工,丈夫何不差人各處訪問,可有寶塔不曾安頂。想是佛天要女兒身上去圓滿功德也。」 劉廣道:「你休亂說,據我看,那初次所現的山,確是高乎山鄉境界,那騎牛吹笛的人,必是徐溶夫。我常時聽孔兄弟說,徐溶夫醫道不在他之下……」 話未說完,只見孔厚把腳連頓道:「我正忘了,他在钜野縣高平山,離此不到三站路,當初仁兄何不請他來診視?」 劉廣聽了大悔,因恨道:「都被那兩個狗頭醫生,說得絕不要緊,所以我也不想到他。」 劉夫人、劉麒、劉麟也兀自懊悔不迭。 正說間,只見慧娘差侍女來問圓光之事。希真道:「我們且去告知了他,或者他心中之事自己了悟,我等如何猜得。」 眾人聽了,便都起身到慧娘臥室,將圓光之事細對他說了。慧娘聽罷,便道:「既是如此,請爹娘與孩兒安排後事,此病決不起也。」 眾人驚問:「何出此言?」 慧娘道:「但問姨夫,他知道我,往常說我的功行似七層寶塔,只少一頂。今圓光中無頂之塔忽然有頂,又是我向僧伽皈依頂禮,此種景象豈不是我的結局了。」 希真道:「非也,賢甥女休如此解。聖人雲;言不苟造,論不虛生。若依甥女所說,只解得末後一段,上頭那些景象,豈非虛言空文?神明之兆,必不如此。我想圓光中既現出高平山境界,甥女之命必應在徐溶夫來救。著七層寶塔之說,或應在甥女日後功程圓滿也。」 孔厚道:「我時常聽得徐溶夫說,高平山鍾靈毓秀,內多仙藥,可以續命延年。那小孩子同金錢豹,想必是草木的精靈。神明既示應兆,想小姐必然有救星也。」 慧娘點頭。 眾人一齊退出,孔厚道:「此去钜野縣三站路程,回往須得五六日。我看小姐病勢,斷挨不到十日工夫。為事緊急,小弟願星夜趲程前去,與徐溶夫商量,或請得同來更妙。」 劉廣道:「小女全仗賢弟診視,你如何可去。我想不如央范成龍去,他也與溶夫廝熟,不必遲疑。」 便請范成龍來說了。范成龍道:「如此說,事不宜遲,小弟帶些盤費乾糧,挨到天明便動身。」 希真道:「此去钜野縣,若走正路,恐誤日期;若抄近走,那山僻曠野,無人之地最多,恐遇狼蟲虎豹,賢弟休一人去。」 范成龍道:「只消帶五七個精壯軍健,並選好頭目,帶了弓弩鳥槍,同了我去不妨。」 當時議定了。劉廣、希真、孔厚三人,聯名寫下一封書,付范成龍收好。看看天將明亮,范成龍等飽餐已畢,辭了眾人,帶著伴當,取路便行。 不說孔厚等仍按方進藥,醫治慧娘,卻說范成龍離了兗州,一行人馬取路直奔钜野縣來。此等緊要事,范成龍怎敢怠慢,端的馬不停蹄,一氣奔趕。當不得天氣炎熱,太陽當空,汗如淋水,人馬喘乏。到了酉牌,已過了棲霞關,從人道:「今日可投孤雲汛安歇。」 范成龍道:「若住孤雲汛,明日又須得走一日。今日初五,已有月光,我們趁些光亮,過孤雲汛寬走幾程,遮莫那裡去權宿一宵,明日傍晚可到高平山鄉,第二日就打個來回才好。」 當日范成龍趕過了孤雲汛,往前又走,卻已都是山路。那輪炎日已漸漸下去,聽的是萬樹蟬聲,見的是千層濃綠。范成龍主僕走夠多時,人馬枯渴,卻又遇不著個溪澗。一個從人指著那邊說道:「深樹裡微微有些煙,想必是村人家,我們且去討口水吃。」 范成龍依言,便岔將過去,不上半里之遙,已到那人家面前。卻是一座半大不小的莊院,有數十椽瓦屋,裡面也有些園林樓閣,門前卻有一帶清溪,八字門首立著一個五十餘歲的婦人,衣裳清楚,大家風範,扶著一個小丫鬟在門首閑看。范成龍一干人見了那道清溪,都去取水吃。婦人見了他們這夥人,便扶著小丫頭,近前幾步,看了看范成龍,問道:「你這官人上姓?」 成龍答道:「姓範。」 婦人笑道:「大名敢是成龍?」 范成龍吃了一驚,看那婦人卻不認識,便拱手道:「老奶奶何處曉得賤名?」 那婦人笑道:「果然是的麼,你認不得我。」 那老婦人說出來歷,有分教:高平山中,殺翻竄山跳澗猛惡獸;猿臂寨內,更添衝鋒陷陣勇將軍。畢竟這婦人是誰,且聽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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