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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〇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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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道:「你看好快日子麼,見他時不過三四歲,眨眨眼就是這表好人物,我們怎的不要老!」 戴春忙上前以晚輩之禮見了婆子,婆子讓他二人客位上坐。紀二便把禮物移到婆子面前道:「我等自東京下來,帶得點土儀,請嫂嫂收了,不要見笑。」 那婆子假意謙讓了一回,道:「既是叔叔見賜,大膽領了。」 婆子便叫聲:「小猴子來!」 只見裡面走出一個僮兒來,婆子便叫把這幾件禮物收拾進去。 不一時,那僮兒搬出兩盞茶來,婆子又教安排些按酒果品。紀二、戴春聽了立起身要走,婆子攔住道:「那有這個道理,至親嫡眷,多年不見。這戴官人雖是你的親,也就是我的親,同在此吃杯水酒何妨。」 遂將二人留定了。婆子又開言道:「阿叔自出門後,一向在何處?怎樣得意?」 紀二道:「兄弟出門多年,雖做幾樁生意,也不見好。」 指著戴春道:「倒還是他,隨了大舅到四川,大獲利息。前年大舅去世,他卻滿載而歸。近來到東京,卻與兄弟遇著,另因一起買賣,一同到曹州來。到此已有十餘日了,原不知道大嫂住在這裡,昨日恰好遇著張九朝奉,說起方知,所以今日來奉拜。只可歎大表見不在了。」 田氏歎口氣道:「說不來,愚嫂的命該苦,又無兒子,只有秀蘭一個女兒,將來只有靠他,又不曾許人家。倘能招個養老女婿還好,卻那裡揀得來!」 紀二道:「秀蘭侄女今年幾歲了?」 田氏道:「十八歲了。」 紀二道:「怎的還沒有人家?」 田氏道:「便是高不成,低不就。據他老子的意思,家資要穩當,又說我家是世代書香,也要配個書香人家俊秀子弟,所以至今沒處挑選。他的阿姊,那時全虧二阿叔做的媒,許得好人家,只可惜不到頭。」 正說話間,只見那小猴子擺上杯筷果品。大家謙讓一番,婆子笑著對戴春道:「福官人,你休要客氣,我同你不比外人。你的姑娘、母親在日,我同他們都如親姊妹一般的,你那時還在門檻邊抓雞屎哩。今日難得你姑夫同你到此,我正少個親眷,一回相見二回熟,你自此也好長來看看我。」 大家又是一笑。婆子敬酒,慢斟細酌。戴春坐在紀二肩下,生辣辣不敢多說話,只好揀紀二嘴裡說剩的說幾句。不覺又說到秀蘭,婆子道:「這小妮子生得單弱,昨日晚上教他到樓窗口收件曬晾的衣服,就感了些風了,今日竟不曾起來。不然,我便叫他出來拜見二叔叔。就是這位戴哥哥,也見見何妨。」 戴春連稱不敢當。那婆子留客卻甚殷勤,惟戴春覺得無趣,又坐了一口,便與紀二辭別了婆子。婆子送出門來道:「今日怠慢了二位,務望改日再來,一則我本來少親人轉動,二來秀姑娘也須得見見。」 紀二道:「望望侄女,我便道再來。」 戴春道:「奉望賢妹,便道再來。」 二人離了婆子門首,行不數步,戴春問道:「方才你那表嫂,說你替他大女兒做媒,是那一家?」 紀二道:「表嫂最相信我,他那大姑爺姓馬,那家當雖不及府上,卻還過得去。那時節,我去一說便成。」 戴春聽了,便把那心裡這句話,咯咯的在喉嚨頭要吐出來,幾次三番,卻只得咽下去。又閑走了一回,約日再會。自後戴春日日來尋紀二,紀二只用騰挪之法。又耽延了幾日,紀二吃戴春纏不過,只得又同了他到陰婆家來。那秀蘭風寒果然好了,只見釵環叮噹,輕移蓮步,隨了婆子出來,先拜見了紀二叔叔。婆子又將秀蘭拉向戴春前,也拜了兩拜,戴春慌忙回禮。少不得又是酒食相待,戴春依著紀二的囑咐,只得規規矩矩的。倒是那秀蘭,喜笑酬答,落落大方。有時眼角梢到戴春身子,那戴春好似蛆蟲鑽入骨裡,裡面異常受用,外面卻動掉不得。彼此說些家常閒話,酒食已畢,又坐談了一回,只得告別。 自此之後,戴春三日兩頭來邀紀二去轉動,婆子無不款待,但說話之間,總不提及媒事。戴春實實按捺不住,有一日又到鶯歌巷未,與紀二攀談,大寬轉說到媒事上去。紀明便拈著那兩片狗嘴須,微微的笑,只不答話。戴春見他笑得蹊蹺。便問道:「二郎為何事只顧笑?」 紀二道:「我在這裡猜一個人的心思。」 戴春道:「猜那個?」 紀二道:「二官人休見怪,我聽你曲曲折折說到做媒,甚是蹊蹺。」 戴春正色道:「二郎怎說,我戴春豈是這等人!只是,只是……」 紀二道:「似二官人這樣身分,也不算辱沒了我這侄女兒,只有一事卻難。我表嫂不是說要配書香麼?我那內侄福官,卻是不讀書的,連上賬字還不學全,我表嫂都知道的。如今二官人既冒充了福官,便不是書香了,他怎肯把女兒許與你?」 戴春聽了,呆了半晌。紀二又道:「據我的意思,富與貴原是一樣。難道登科及第的方是好女婿,千財萬富的便不是好女婿了?倘我那內侄果真發財,我紀明有女兒便肯許他,只不知我那表嫂的意思何如,我且去探探他的口氣看。」 戴春大喜道:「全仗二郎周旋。」 紀二道:「且慢,還有一事不妙。」 戴春驚問道:「又有甚事?」 紀二道:「我前日說你發了大財,我看那表嫂兀自有不信之心。」 戴春道:「怎見得?」 紀二道:「你但想你到他家不止一次了,他卻從不問起你在四川、東京怎樣經營,這不是不信你麼?」 戴春沉吟半晌道:「這也極好商量,前次幾件禮物是你送的,我如今也送他些東西,比你送的格外體面,怕他不信麼!」 看官,凡是大家遊浪子弟,使錢如潑水,他並非和銀錢有仇,卻另有一種念頭,最怕有人說他廉儉,有人說他沒錢。所以篾片就從此處設法激他,一激一個著,十激十個著。那紀二將戴春激到手了,便道:「二官人這般計較,必定妥當。但此刻且緩,總待我去探探口氣,再作計議。二官人且請稍坐。」 說罷,即起身到陰婆家去了。約有半日方回,只見戴春在姚蓮峰店內閒談,一見紀二,便撤了蓮峰,進紀二家來問道:「怎樣了?」 紀二笑嘻嘻道:「有點意思了。」 戴春忙問何故,紀二道:「他說那老父在日,原要尋個書香人家,如今年紀大了,與其東不成西不就,不如揀個穩當的將就些罷了。又問我有甚好郎官,留意留意。你想,這不是有點意思麼?」 戴春聽了這話,登時四體百骸都酥軟了,大喜道:「二郎,這頭媒事成功,我戴春定當重謝。」 紀二道:「只是我說起戴福官發財,表嫂終是疑心。起先連我也不解,後來方知上年有人傳到表嫂耳朵裡,說那福官在四川已經潦倒不堪。我以前不知有這個信息,卻謊說發大財。今日我忙說傳來謠言不可憑信,現在同我一路回來,委實富厚,表嫂兀自半信半疑。」 戴春躊躇一回道:「二郎,既是如此,連這送禮物之說也不必了。令表嫂既肯信你言語,你去說媒時,竟爽爽快快說明,一切聘禮與大眾格外不同。你替我擔認一句。」 紀二道:「二官人說得極是,我去說媒時,竟說福官人親口囑咐的,許他重聘,諒他不再起疑了。」 戴春大喜,紀二道:「二官人,此事在我身上,包管你成功,不必疑慮。今日我們且別處耍子去。」 遂同上街,酒食閑走了一口。將要分手,紀二道:「二官人,且過幾日來討消息。」 戴春應諾而去,果真挨了三日,又到鶯歌巷來。紀二道:「所事已談過了,楊家表嫂說起福官,也甚歡喜,只是有一件事,要二官人親口應允。」 戴春道:「甚事?」 紀二道:「我表嫂不是說的,他這女兒要招個女婿養老,二官人既要定他,務要吩咐一句。」 戴春道:「這有何難,令嫂有缺長少短之處,我戴春無不竭力。」 紀二道:「如此焉有不成!」 戴春喜不自勝,就到鶯歌巷口一酒樓內,沾了一角酒,揀些過口,叫酒保送到紀二家來。 正在堂前歡飲,只見裡面孫婆笑著出來,對紀二道:「這碗梅湯到嘴了。」 紀二舉杯笑道:「就請大嫂嘗嘗何如?」 戴春動問是那一位,紀二道:「是孫大嫂,與小弟同居。一切我的家常事體,都承他照看的,端的為人又精明又能幹。方才我想起這起媒事,小弟只好做女媒,少一個男媒,何不就央他的令郎大光官做個男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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