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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第八十回 高平山騰蛟避仇 鄆城縣天錫折獄

  話說當時楊騰蛟叫眾人取了繩索,將劉二四馬攢蹄捆了。那劉二已慢慢的暈了轉來。騰蛟對眾人道:「我姓楊,名騰蛟,南旺營人氏。因斬了梁山王定六、鬱保四,建立軍功,蔡大師取我進京授職。不知為何,這兩個狗頭起意要將我謀害,我不能不結果他。今趁眾位在此,特留這個活口,一者與我做個干證,二者脫了眾位的干係。眾位休慌,我不肯攪亂了絲走,且借副紙筆來。」

  店小二忙去取來,放在面前。楊騰蛟道:「那位高鄰請執一執筆,替我寫寫。」

  眾人推出一位老者。那老者沒奈何,只得應道:「……老……老漢寫就是了。」

  楊騰蛟把刀擱在劉二的臉上,喝道:「你這廝因何起意要謀害我?不從實說,剁你一堆肉醬。」

  劉二哼道:「好漢,不幹小人之事。蔡太師吩咐,要好漢的首級,送上梁山宋大王處,小人們不敢不依。小人再不敢做這歹事了,好漢高抬貴手,實因家有老母,時常有病,昨日曾對好漢說過,求饒狗命。」

  騰蛟道:「咦!你主人的老母,幹你鳥事!」

  劉二道:「實不瞞好漢說,劉世讓是小人的親哥子,因要害好漢,喬扮做主人伴當。」

  騰蛟聽了,央那老者一句句依直寫了,教眾人都書了名,著了押。楊騰蛟把那供單看了一遍,又取出劉世讓的包袱,打開看時,只見幾件衣服,三百兩散碎銀子,並騰蛟贈的一百兩銀子,也原封不動在內。騰蛟又搜出蔡京與宋江那封信來,就燈下拆開看了,罵道:「奸賊焉敢如此!」

  遂把來揣入懷裡,另取紙自具親供,寫道:

  「具親供人楊騰蛟,本貫南旺營人,年三十七歲,某年月日隨大軍征討梁山,斬賊將王定六、鬱保四,建立軍功。詎料蔡京欲救其女婿梁世傑,差心腹劉世讓、劉二,將騰蛟誘至金銀寨地方,欲取楊騰蛟首級,獻于宋江。奸謀敗露,楊騰故知覺,將劉世讓登時殺死,遠颺走脫。並不幹金銀寨店小二及一切鄰佑等人之事。現有劉二活口供單可質、所具親供是實。」

  寫罷,便把自己行李收拾,牽了馬,提了大斧,預備要走。

  眾人見這親供,又見他要走,一齊叫起苦來,道:「壯士,你方才說不害我們,今卻不與我們做主,我們便死也不敢放壯士去。」

  又對店小二道「這是你家的事,不要害別個。」

  騰蛟道:「胡說,不成我償這廝的狗命!有劉二的活口,我的親供在此,你們都洗得脫。」

  說罷,便取贈世讓的那一百兩銀子與眾人道:「這銀子原是我的,與你們做官司本錢夠了。餘外是他的,不幹我事,不去動他。你們攔定不許我走,惱了我的性子,再砍幾個,我也仍就走了。」

  店小二磕頭搗蒜也似的道:「楊爺吩咐,怎敢不依。只是官府前怎容得小人分辨,說殺總是我們放走了兇手。」

  眾人都拜求不已。楊騰蛟沉吟半晌,說道:「有了,我再與你們一個憑據。」

  便提了那開山大斧走出店來,叫眾人隨了出來,把火照著,去溪邊松樹裡揀了一顆拱鬥粗細的老松,掄開大斧,乒乒乓乓只得三五斧,那一顆松樹虎倒龍顛,往溪裡倒下去。眾人都吐出舌頭。楊騰蛟道:「官府來檢驗,把與他看。這松樹還吃不起我的鉞斧,何況你們的頭頸。」

  眾人都不敢則聲。騰蛟又道:「你們休要疑惑,我也是走得脫時落得走。我在前面探聽,如果累眾位吃層官司,分辨不脫,我再挺身投首不遲。蔡京這封信索性也送了你們,也好替我剖白。」

  眾人都拜謝。騰蛟提了斧,重複同眾人進店,指著劉二罵道:「我要救這一干人,造化你這直娘賊!」

  又索性把劉世讓的屍首剁成十七八段。可惜那枝翡翠玉搔頭,在劉世讓身邊一齊剁碎了。楊騰蛟當時收拾起,便取了蔡京那枝令箭,點起燈籠,撲翻身拜謝了眾人,飛身上馬就走。眾人誰敢攔阻他,看他遠遠的去了。

  楊騰蛟離了金銀寨,仍複往東,一路馬不停蹄,有路便走。五月天氣夜最短,看看曉星離地,東方發白,腹中好生饑餓。細認那個所在,已到了棲霞關熱鬧的地方,說道:「卻怎地岔出這裡?」

  又想道:「雖是雲總管有這言語,叫我去投奔他,只是此刻我已殺了人,追捕得緊急,須連累了他,不如你去。只是不投奔他,卻往那裡去托足安身?仔細思量,不如竟去投首,也落得出個好名聲。卻只可惜爹娘生我這副銅筋鐵骨,又學成全身十八件武藝,不曾與皇家出得半分氣力,不爭便這般罷休?」

  在馬上躊躇半晌,好生委決不下。

  看看太陽離地,人家店面都漸次開了,只見左側一間生藥鋪,也下了排門,有人出來懸掛招牌。猛然記起一個人來,不覺笑道:「我呆麼,現放著钜野縣我的知己好友徐溶夫。我同他幼年莫逆至交,此人義氣深重,必能救護我。近來他在高平山鄉賣藥度日,屢次有信來叫我去耍子,如今正好去探望他。只是他十分貧困,我又怎好去累他。我想把這二百兩銀子幫助了他,在他那裡暫避幾時,再作道理,他也好了,我也好了。」

  主意已定,便下馬去尋個吃食店,沽了兩角酒,切了三五斤牛肉。騰蛟問過賣道:「這裡到钜野縣還有多少路?」

  過賣道:「進這棲霞關,往南走。順著官塘,六十五里。」

  騰較道:「這裡到高平山鄉多少路?」

  過賣道:「這卻遠哩。你若到了钜野,再到高平,還有五十里;若不往钜野轉,從孤雲汛分路,腳下去只得八十餘里。」

  騰蛟問了備細,便會了錢鈔,騎馬到關上來。關尚未開,等了好歇,方才放炮開關。

  那棲霞關是個險峻要害,堵禦的將弁兵丁果然森嚴。少刻,一位將官坐出來放關。楊騰蛟下馬,捧著令箭,上前道:「蔡太師軍令,到城武縣公幹。」

  那將官連忙起身,請過令箭來驗了,見是真實,便問差官名姓。騰蛟捏造了個鬼名字。那將官便吩咐注了面貌冊。注畢。那將官拱一拱手道:「差官請。」

  楊騰蛟收回令箭,飛身上馬,倒提金蘸斧,徑闖過關去了。那將官與眾人猜疑道:「這差官好古怪,既是奉大令,卻不叩關,直等我放他,又自己下馬,卻是何故?」

  楊騰蛟騙過了棲霞關,奔上官塘大路,一氣走了四十餘里,已到了孤雲汛。騰蛟問高平山的路,有人指引道:「往這小路上向東去再問。」

  騰蛟走了一程,想道:「我這般裝束礙眼,方才關上那將官只管朝我看,想是有甚破綻動疑,不如改扮了。」

  便開包袱取出那條單被,把令箭鉞斧齊包了,軍裝衣服都換下,方才慢慢的前進。一路都是鄉村小路,真是大路生在嘴邊,騰蛟陪著小心,見人便問,隨灣轉灣,到了高平山。只見萬樹蟬聲,夕陽西下。那楊騰蛟一抹地尋著了徐溶夫家裡,二人會面大喜,各訴離懷。自此以後,楊騰蛟便隱藏在徐溶夫家,不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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