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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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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威驚問道:「此話怎說?」 希真道:「小侄動身的前幾日,此人為一件事上,惡了高大尉,逃亡不知去向。現在各處追捕緊急,著吃拿住,決沒性命。」 雲威聽罷,拍著桌兒只叫得苦,口裡說道:「怎麼這般顛倒?如此英雄,屈他在下僚,已是大錯,怎的竟把他逼走了,卻怎生還想望天下太平?他萬一被追捕不過,心腸變了,竟去投那梁山泊,卻怎好?賢侄,你可曉得他往那方去的?」 希真道:「這卻不知。這人恐未必上梁山。」 雲威道:「他不上梁山,不過一身之禍;他上了梁山,天下之禍。我料他也未必便上梁山,但不知何處去了。賢侄,賢侄,便似你也只得如此微職,豈不可悲!」 那雲威一片歎息之聲,從丹田裡直滾上來,眼角上津律的有水包著。希真見他這般肝膽相許,也止不住那心裡的感激。著那雲威背後只一個小廝,便道:「小侄有句話要稟叔父,叫尊紀回避了。」 雲威便叫那小廝出去。希真把格子門掩上,走去雲威面前撲的雙膝跪下。雲威大驚,忙亦跪下來攙道:「賢侄有話,但說不妨,這卻何故?」 希真流淚道:「小怪不敢欺瞞,叔父不要愁苦,只小侄便是落難逃亡的陳希真。」 ——雲威大驚。——「梁山泊已曾兜攬過,要小侄去入夥,小侄那裡肯去。如今四海飄蕩,無家可奔。卻不知叔父如此錯愛,使小侄悲酸鑽入五臟,此生父母之外,只有叔父。」 說罷,磕頭不止,淚如泉湧。雲威一隻手攔不住他,盡他磕完了,又把希真的臉細看了看,叫道:「我的哥!你何不早說,憂得我苦!」 二人從地上起來,抖抖衣服,仍複坐了。雲威道:「怪道你說什麼王勳,叫我無處落想。你且把高俅怎生逼你,說說我聽。」 希真道:「高俅逼迫,尚未露形跡,是侄兒見機先走。」 就把那衙內怎的調戲女兒麗卿,再三盤算,怎的虛應著他,到後來怎的不得脫身,不得已壞了他兩個承局,怎的叫麗卿男裝投奔山東沂州府,怎的恐有追趕,特從江南大寬轉得到貴地。雲威又驚又喜,道:「不料閣下與老夫做了侄兒。你不必到沂州去,就住在敞莊,只說我的親戚,無人敢來盤問。老夫養得你父女二人,待奸邪敗了,朝廷少不得有番申理,那時再歸故里。那莊家就這裡開發了他。」 希真道:「這卻不敢。雖蒙厚恩,如父母一般,只是沂州舍親處已是得信,在那裡盼望,不如讓小侄且去罷。」 正說著,聽得格子門外笑語之聲,麗卿、雲龍兄弟兩個,手縮著手推門進來。二人見兩位老的,都雙眼揉紅,眼淚未幹,正驚疑要問,雲威開言道:「龍兒,不要廝縮著。他不是你哥哥,他是東京女英雄陳麗卿,喬扮男裝。」 麗卿大驚失色。雲龍也吃了一驚,連忙放手,退了幾步,看了看,說道:「怪得我有五六分疑他是女子。」 希真道:「我兒不要吃驚,我已向祖公公將真情盡告,切不可教外面莊家得知。」 雲威道:「你二人便姊弟稱呼。」 雲龍就向麗卿唱個喏,麗卿答了個萬福,二人不覺笑起來。雲龍又細問緣由,雲威一一說了,又對希真道:「賢侄既是這般說,令親盼望,老夫亦不敢多留,只是顯得老夫薄情。今日卻去不得,與賢侄此一別,未知何日再會。卿姑有人家否?」 希真道:「不曾。」 雲威道:「可惜龍孫正月裡已定了一頭親事,不然扳附令愛,豈不是好。如今賢侄且將令愛送到令親處安置了,自己再到這裡來住幾日何如?」 希真道:「山高水長,有此一日。小侄如無出身,定來追隨幾杖。只恨小女無緣,不能扳龍附鳳。」 希真方知麗卿果然不是此地姻緣。雲威道:「賢侄休怪老夫說,似你這般人物,不爭就此罷休?你此去,須韜光養晦,再看天時。大丈夫縱然不能得志,切不可怨悵朝廷,官家須不曾虧待了人。賢侄,但願天可憐見,著你日後出頭為國家出身大汗。老夫風燭殘年,倘不能親見,九泉下也兀自歡喜。」 希真再拜道:「叔父清誨,小伍深銘肺腑。」 雲威又道:「你那令親處,萬一不能藏躲你,你可即便回到我家來。那時卿姑同來不妨,這裡自有內眷,有好郎君我相幫留心。今日便從直不留你了。」 說罷,便叫小廝進來道:「你去傳諭他們,預備兩席酒筵,須要整齊。一席今晚家裡用;一席備在青松塢關武安王廟內,明日五鼓,我親到那裡,與王大官人祖餞。」 小廝應聲去了。雲威對希真道:「我不合欺眾人,說你已於清早去了,免他們只顧來聒噪。原要多留你,不道你就要去。既如此,你明日去倒緩不得,恐吃人看見。」 希真稱謝領諾。那些莊客都在背後說道:「不過一個過路的人,又非瓜葛,這般親熱他做甚!」 雲威去把寫與兒子的家信拆了,重新寫過。雲龍知麗卿是女子,也不敢來廝近。 看看天晚,雨歇雲收,天上現出皓月,房櫳明靜。擺上酒筵,比昨日的更是齊備。四人坐下,雲威、希真細談慢酌,各訴衷曲,說不盡那無限別離之情。麗卿、雲龍對面相看,都低著頭不做聲,顏色慘淒。雲龍叫小廝取那張琴來,就座上操了幾段《客窗夜話》,那月光直照入座來。希真歎賞不止。麗卿雖不善琴,聽到那宛轉淒其之處,不覺落下淚來。雲威止住道:「不要彈下去了。」 酒筵已散,四人散坐,看那月光已自下去了,雞鳴過幾次。雲威與希真一夜兀自眼淚不幹。那莊家已起來,在外伺候。莊客去備好那兩匹馬,牽出外面,點起十幾個火把候著。雲威只得叫雲龍進裡面去,同幾個小廝搬那行李兵器出來。希真、麗卿已裝束停當。雲威送過家信,希真收了。又取一百兩銀子送作盤費,希真那裡肯收,吃雲威硬納在包袱裡面。又把十兩碎銀子賞與莊家道:「大哥累你,包袱內又加了些乾糧,重了,這些微禮送你作酒錢。」 雲龍便去把隨身佩帶的一日昆吾劍取來贈與麗卿,麗卿道:「兄弟,我自有寶劍,你不可割愛,我不敢受。」 雲龍道:「姊姊既這般說,這鉤子送與你罷。」 便把那嵌花赤金鉤子解下來,系在麗卿的青錞劍上,麗卿只得收了。父女一齊謝了,就此拜辭。希真又叫麗卿進去辭了伯母,便起身要走。雲威已叫另備兩匹馬,祖孫二人同送。雲威問道:「賢侄投沂州,你那令親姓甚名誰?」 希真道:「小侄襟丈,姓劉名廣。」 雲威道:「可是住在沂州府東光平巷,做過東城防禦的?」 希真道:「正是。」 雲威呵呵大笑道:「賢侄何不早說!行李挑轉,請進來,我還有話問你。」 不知雲威說出什麼話來,且看下回分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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