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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麗卿道:「不過馬上再熬一夜,值什麼!譬如出師打仗,這點路也要走。」

  希真道:「路上倘有人盤問,只說到山東曹縣,兵差緊急會幹。逢人自己稱聲『小可』,不要又是『奴家』。」

  麗卿笑道:「這怕不省得!」

  這正是:鼇魚脫卻金鉤釣,擺尾搖頭再不來。不說希真父女二人竟奔虞城。

  卻說高俅五鼓時上朝,便吩咐魏景、王耀再去接衙內。太陽離地,高俅回府,早點罷,同幾個門客在上房賭博。只見一個養娘出來稟道:「二娘子還不能分娩,太醫的藥已吃了,此刻忽然暈了去,衙內又不回來。」

  高俅道:「這廝恁的還不歸?」

  一個親隨在旁邊道:「便是魏景、王耀也不曾回來。」

  高俅道:「這廝兩個,近來恁地這般糊塗!你們再著兩個去催。」

  好半歇,只見去的人來回報道:「到陳提轄門首,只見大門不曾開。敲了半歇,只不肯來開,又沒個人答應。等了許久,仍不開。只得回來稟覆。」

  高俅道:「陳老希每自誇他不睡早覺,今卻這般顛倒,想是昨夜都噇醉了。你們少刻再去催催。」

  那人應了出去:「魏景、王耀一定是不曾去,待我查出肯饒他!」

  一面又賭了好兩轉,已是辰牌時分。只見孫靜到來,見了早禮,便坐下來同賭。

  少刻,那個去的又來報道:「門仍敲不開,仍沒人答應。」

  高依同幾個門客齊說道:「這廝們想是睡死了!太陽這般高了,恁地?」

  孫靜問道:「什麼事?」

  高俅道:「便是我這兒子忒棄舊戀新。昨日到他新丈人家過夜,這裡他第二個老婆做產,不得分娩,連夜去喚他不回來。我道他丈人好意留他,不好接連去催。你那兄弟也不曉事,天明叫魏景、王耀去接,兩個狗頭索性不去。此刻又去催了兩回,門尚不開……」

  還未說完,孫靜大驚失色,把賭具丟在桌上,立起身道:「快著人去救衙內,著了他道兒也!」

  高俅同眾門客道:「怎說?」

  孫靜道:「晚生屢次說陳希真不懷好意,恩相只不信,今日他把出毒手來也!恩相明鑒:他便是留女婿過夜,必不肯留許多人在家,一個不放回。昨日晚生兄弟孫高不歸,都說他同衙內在外面遊玩,只道他在三瓦四舍陪衙內在一處;衙內既在陳希真家,晚生這個兄弟不是不曉人事的,何至同在他家過夜?已知娘子做產,這早晚還不歸,必遭毒手了,快多派將弁去救人要緊!」

  眾門客還有幾個未信。高俅見孫靜恁地著急,便吩咐左右道:「你去傳我的號令,叫派府裡值日的殿制使兩員,速去趕衙內回家。」

  孫靜道:「不夠,不夠!多派兩員,再多帶幾個軍健們同去。」

  高俅便又叫加派兩個。須臾四個制使進裡面來聲喏,稟請言語。高俅道:「不必多說,務要到陳希真家,立請衙內回來。」

  孫靜道:「門不開,只管打進去!便是陳希真還在裡面,他發作,我對付他。四位長官快去!」

  那四個制使旋風也似的去了。高俅道:「推官料得不差,但願沒事才好。」

  孫靜道:「不是晚生多說,那得沒事!」

  不多時,只見兩個制使飛跑回來,汗雨通流的道:「恩……恩相,……不,不,不……不好了!」

  高俅大驚,忙問:「怎的不好?」

  兩個制使道:「小將們到陳希真家,叫了好歇門不開。叫一個軍健,借張梯子爬上牆頭,又叫了兩聲,無人答應。軍健說牆裡面也有張梯子靠著,便盤進去,開了門出來。小將們一齊進去觀看,只見那正廳上一乘空轎擺著,一個轎夫殺死在廳上;趕到後面軒子背後,也殺翻一個轎夫。遊廊下又有兩個屍身:一個正是王耀;一個沒頭的,認他的衣服,卻是魏景。前前後後尋來,傢伙什物都不少,只沒一個人,連衙內一干人也不見面。如今分那兩個,押同地保鄰佑在彼看管。特請鈞旨。」

  高俅聽罷,好似一交跌在冰窖裡,嘴裡叫不及那連珠箭的苦,往屁股裡直滾出來。孫靜道:「罷了,罷了!氣殺我也!」

  那眾門客一齊大驚。孫靜勸高俅速發人去,「那廝便害了衙內,亦必藏在屋裡,不能帶了逃走。」

  高俅定了一定,上廳去點齊家將,帶了百餘名軍健,同那兩個制使,刀槍棍棒殺奔辟邪巷去。半路上,迎著一個先一起去的軍健奔回道:「衙內一干人有了,都捆在他後面園裡,還不曾死。那顆人頭也尋著了。」

  那兩個制使便著他先去回報太尉。這裡一干人趕到希真家,一齊哄進去,只見前後許多燈燭,兀自點著。到後面箭園裡,只見那些人已將衙內等解放,扶著穿衣服,面上血污狼藉;滿地都是麻繩、蠟燭油,亭子上酒席杯盤兀自擺著。有幾個精細的拾了一把耳朵,到太尉處獻勤。眾人把衙內等五人扶出來,將衙內扶上那乘空轎子,另尋兩個轎夫抬了,先著人送回去;又另叫四乘轎,抬了那四個人,也先送歸太尉處。這裡眾人前前後後搜尋了一遍,把那門封鎖了,帶了一干鄰佑同地保等,到太尉府裡來聽審。這件事哄動了東京,人都說道:「陳希真這人好利害!」

  那太尉等待回來,看見兒子耳鼻俱無,又見那幾個人這般模樣,氣得說不出話來。三屍神炸,七竅生煙,忙傳軍令,叫把京城十三門盡行關閉,挨戶查拿。一面奏准天子,說:「奸民陳希真,私通梁山盜賊,謀陷京師。經人告發,臣差親子蔭知府高世德,督率兵役捕擒。希真膽敢拒捕,殺死兵役四人,將臣子並幕友孫高、薛寶截去耳鼻,棄家在逃。臣先閉門查拿,伏請准行。」

  一面把鄰佑、地保帶齊,就花廳上,把孫高等四人坐在一邊質審。鄰佑、地保都供並不知情,說他東京並無一個親友,「他還有個蒼頭、養娘,求拘來審訊,或者知情。」

  兩個親隨道:「小人們到他那裡時,蒼頭、養娘已不見了。」

  高俅便問蒼頭、養娘名姓,家在那裡。數內一個鄰人道:「那蒼頭只知他姓王,不知其名,聽說是城外大東村人氏。養娘實不知道。」

  高俅推問半日,實不知情,只得取保釋歸。

  孫靜對高俅道:「恩相聞城查拿,總是無益。那廝既敢做這等事,必然早出京了。晚生料他必投梁山泊入夥。不然,便投遠方親戚。恩相此刻只查他出那一門,便有影響。他尚殺了魏景、王耀走,已是天亮,必非半夜越城。」

  高俅道:「怎生去查?」

  孫靜便問孫高四人道:「你們後半夜醒來,可看見他怎生打扮出門?」

  四人齊道:「我們都看見的。」

  孫高道:「陳希真穿一件醬紅色戰袍,系一條綠戰裙,提一口樸刀,跨一口腰刀。他女兒也改作軍官打扮,是一件白綾子大鑲邊的戰袍,系一條大紅色的舊戰裙,提一枝白銀槍,跨一口劍,腰裡還有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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