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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第七十四回 希真智鬥孫推官 麗卿痛打高衙內

  話說第二日早上,孫高問孫靜道:「哥哥夜來怎知那陳希真是詐?」

  孫靜道:「這事不難知。你想那陳希真平日最精細,諸般讓人,卻自己踏著穩步,裡面深有心計,外面卻看不出。沉靜寡言,不妄交人,高太尉那般要抬舉他,他尚支吾推託。有人稱他是高俅至交,他反有羞慚之色。今日豈肯把親生女兒許配他的兒子,況又是三頭大。聞知他那女兒絕標緻,又有些武藝,你們又親見來。他愛同珍寶,多少官宦子弟,正正氣氣地要同他對親,兀自不允。那高衙內浮蕩浪子,綽號花花太歲,那個不識得。倒反是他去,一說就肯?就算陳希真愛慕高俅的權勢富貴,早為何不攀親?何至廝打一場之後,越加親熱?這明是懼怕高俅生事害他,卻佯應許著,暗作遁計。卻又勒掯高俅這樣那樣,以防他疑心。一件他卻沒見識,既然如此,早就該走了,不知何故尚挨著。」

  孫高聽罷,如夢方覺,道:「哥哥,你用甚計止住他?」

  孫靜道:「你放心,我自有計,包你不淘氣,教那廝走不脫。」

  兄弟兩個梳洗畢,吃過飲食,齊到太尉府裡。見了高俅,先把那起公事繳消了。高俅慰勞畢。少頃,衙內進來,也相見了,同坐。孫靜道:「世兄恭喜,又定了一位娘子。」

  高俅道:「便是,費了令弟的心,還未曾講。下月初十日,還要煩推官照應。」

  孫靜道:「不是晚生多管,這事正要稟明太尉,那陳希真這頭親事,恐怕不穩。」

  高俅、衙內齊問道:「推官,怎見得不穩?」

  孫靜道:「昨日聽見舍弟這般說,猜將來,他未必情願。」

  高怵道:「我與他聯姻,又不辱沒了他,為何不情願?」

  孫靜道:「便是太尉不辱沒他,那廝卻甚不中抬舉。他那女兒,不知要養著怎地,東說不從,西說不就。今日太尉去一說就肯,他非貪太尉富貴,實畏太尉的威福,不敢不依。他得空必然逃遁,沒處追尋,須準備著他。晚生雖是胡猜,十有九著。」

  衙內道:「孫老先生,你也太多心。他若要走,那一日走不得,挨著等甚?多少人扳不著,他卻肯走?」

  孫靜道:「衙內不要這般托大說。陳希真那廝極刁猾,他豈肯一番廝打之後,便這般撳頭低?他走雖不能定他日期,或者因別事糾纏,卻隨早隨遲也難定。不是孫某誇口說,肯聽吾言,管教他走不脫。」

  高俅看著衙內道:「何如?我說早知他同你廝打,你還瞞著我,說耳朵自己擦傷,今日破出了。」

  衙內漲紅了臉道:「實不曾廝打,只不過爭鬧,他女兒推了我一把。」

  高俅道:「你這廝老婆心切,甘心吃虧,我也不管。今事已如此,推官之言不可不聽,萬一被他溜了韁,卻不是太便宜了他!——你且說,計將安在?」

  孫高道:「家兄說有條妙計,那怕他插翅騰雲也飛不去。」

  孫靜道:「依著晚生愚見,最好乘他說要虛明閣,就把與他,勸他把老小移來同住,拚著撥人伏侍他,好來好往的絆著。只待成親後,便放下心。」

  高俅道:「這計恐行不成,他推託不肯來,不成捉了他來。」

  孫靜道:「他不來,便是有弊。既不便行,還有一計,請屏左右。」

  高俅便將左右叱退,房裡只得四個人。孫靜悄悄地道:「莫如太尉叫人預先遞一張密首的狀子,告他結連梁山泊,將謀不軌等語,把來藏著裡面。他如果真是好意就親,俟完姻後就銷毀了,不使人得知。這幾日卻差心腹,不離他家左右,暗暗防著他。見他如果行裝遠走,必系逃遁,便竟捉來推問,這狀子便是憑據,他有何理說?看他還是願成親,還是願認罪。」

  高衙內聽罷大喜道:「此計大妙!」

  高俅道:「須得幾個人出名才好。」

  孫高道:「晚生做頭。」

  衙內道:「薛寶、牛信、富吉,都與他寫上。」

  孫高當時起了稿底。出名的是孫高、薛寶、沒頭蒼蠅牛信、矮腳鬼富吉。——那富吉便是富安的兄弟。——狀子上寫著「密首陳希真私通梁山賊盜,膽敢為內線,謀為不軌」的詞語。孫靜道:「公呈只四人不好看,再加幾個。」

  又想了四個人上去,共八個原告,當時謄清。

  高俅收好,方喚左右過來道:「喚魏景、王耀來。」

  須臾把那兩個承局喚到面前。這兩個是高俅的體己心腹,那年賺林冲進白虎節堂的,就是他兩個。當時高俅吩咐道:「你二人精細著,到東大街辟邪巷陳希真家前後左右羅織,私自查察。暗帶幾十個做公的遠遠伏著,但見陳希真父女兩個行裝打扮出門,不問事由,只管擒拿,我有定奪。我再派軍健將弁臨時助你。須要機密,不可打草驚蛇。他若隨常出門,不是行裝,亦切不可造次。只等過了四月初十,方准銷差。那時自有重賞。」

  二人領諾去了。孫靜對衙內道:「世見不時到他那裡去走走,兼看他的動靜。」

  衙內道:「我就要去。」

  當日人散之後,衙內換了大衣,把個子婿帖兒,帶了僕從,便到希真家來。進得門時,只見許多錫匠、木匠在那廳上打造妝奩。希真背著手在那裡督工,見衙內來,連忙接進。那衙內忙遞過帖兒,撲翻身便拜道:「泰山,小婿參謁。」

  希真大笑,連忙扶起,讓進裡面。只見後軒又有些裁縫在彼趕做嫁衣,麗卿倩妝著立在桌案邊看,一見衙內來,笑了一聲,飛跑的躲去樓上。衙內叫聲「妹子」,麗卿那裡應他,只顧上去了。希真笑道:「他同你已是夫妻,新娘子應得害羞,你也該回避。」

  衙內大笑。希真道:「不知那個興起什麼害羞,難道下月初十就不做人了!」

  二人大笑,那幾個裁縫也都笑起來。希真叫養娘道:「快與你姐夫看茶來。」

  二人坐談一歇,希真道:「賢婿,你前日說要到箭園裡去,今日老漢陪你去看看。」

  便同衙內起身,轉過那遊廊後,到了箭園。只見一帶桃花,爭妍鬥麗,夾著中間一條箭道。左首一條馬路,盡頭篷廠裡,拴著兩匹頭口。這邊居中三間箭廳。箭廳之前又一座亭子,亭子內有些桌椅。走到廳上,只見正中一方匾額,乃是「觀德堂」三字,兩邊俱掛著名人字畫;靠壁有四口文漆弓箱,壁上掛滿箭枝;又有兩座軍器架,上面插著些刀槍戈戟之類;當中一座孔雀屏風,面前擺著一張藤床,床上一張矮桌。二人去床上坐定,望那桃花。衙內道:「這園雖不甚寬,卻恁般長。」

  希真道:「先曾祖置下這所箭園,甚費經營。亦有人要問我買,我道祖上遺下的,不忍棄他,如今教小女卻用得著他。」

  猛回頭,只看床側屏前朱紅漆架上,白森森的插著那枝梨花古定槍,希真道:「這便是你夫人的兵器。」

  衙內立起,近前看一看,那槍有一丈四五尺長短。衙內一隻手去提,那裡提得動,他便雙手去下截用力一拔,只見那枚槍連架子倒下來。希真慌忙上前扶住,道:「你太魯莽,虧殺老漢在此,不然連人也打壞。」

  衙內道:「有多少重?」

  希真道:「重便不大重,連頭尾只得三十六斤。」

  一面去把那槍架扶好。衙內道:「不過雞子粗細,怎麼有這許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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