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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吳用賺金鈴吊掛 宋江鬧西嶽華山


  詩曰:

  堪歎梁山智術優,捨身捐命報冤仇。
  神機運處良平懼,妙算行時鬼魅愁。
  平地已疏英士獄,青山先斬佞臣頭。
  可憐天使真屍位,坐閱危亡自不羞。

  話說賀太守把魯智深賺到後堂內,喝聲:「拿下!」眾多做公的把魯智深捉住,卻似皂雕追紫燕,猶如猛虎啖羊羔。眾做公的把魯智深簇擁到廳階下。賀太守喝道:「你這禿驢從哪裡來?」魯智深應道:「洒家有甚罪犯?」太守道:「你只實說,誰教你來刺我?」魯智深道:「俺是出家人,你卻如何問俺這話?」太守喝道:「恰才見你這禿驢意欲要把禪杖打我轎子,卻又思量不敢下手。你這禿驢好好招了!」魯智深道:「洒家又不曾殺你,你如何拿住洒家,妄指平人?」太守喝罵:「幾曾見出家人自稱『洒家』?這禿驢必是個關西五路打家劫舍的強賊,來與史進那廝報仇,不打如何肯招?左右,好生加力打那禿驢!」魯智深大叫道:「不要打傷老爺!我說與你:俺是梁山泊好漢花和尚魯智深。我死倒不打緊,洒家的哥哥宋公明得知,下山來時,你這顆驢頭趁早兒都砍了送去!」

  賀太守聽了大怒,把魯智深拷打了一回,教取面大枷來釘了,押下死囚牢裡去。一面申聞都省,乞請明降如何。禪杖、戒刀,封入府堂裡去了。此時哄動了華州一府。小嘍囉得了這個消息,飛報上山來。武松大驚道:「我兩個來華州幹事,折了一個,怎地回去見眾頭領?」正沒理會處,只見山下小嘍囉報道:「有個梁山泊差來的頭領,喚作神行太保戴宗,見在山下。」

  武松慌忙下來,迎接上山,和朱武等三人都相見了,訴說魯智深不聽諫勸失陷一事。戴宗聽了大驚,道:「我不可久停久住了,就便回梁山泊報與哥哥知道,早遣兵將前來救取。」武松道:「小弟在這裡專等,萬望兄長早去,急來救應則可。」戴宗吃了些素食,作起神行法去了,再回梁山泊來。三日之間,已到山寨。見了晁、宋二頭領,具說魯智深因救史進,要刺賀太守被陷一事。宋江聽罷,失驚道:「既然兩個兄弟有難,如何不救!我等不可擔閣,便須點起人馬,作三隊而行。」前軍點五員先鋒:花榮、秦明、林冲、楊志、呼延灼,引領一千甲馬,二千步軍先行,逢山開路,遇水疊橋。中軍領兵主將宋公明,軍師吳用,朱仝、徐甯、解珍、解寶,共是六個頭領,馬步軍兵二千。後軍主掌糧草,李應、楊雄、石秀、李俊、張順,共是五個頭領押後,馬步軍兵二千。共計七千人馬,離了梁山泊,端的是槍刀流水急,人馬撮風行,直取華州來。在路趲行,不止一日,早過了半路,先使戴宗去報少華山上。朱武等三人安排下豬羊牛馬,醞造下好酒等候。有詩為證:

  智深雄猛不淹留,便向州中去報仇。
  計拙不能成大事,反遭枷鎖入幽囚。

  再說宋江軍馬三隊都到少華山下。武松引了朱武、陳達、楊春三人,又下山拜請宋江、吳用並眾頭領,都到山寨裡坐下。宋江備問城中之事。朱武道:「兩個頭領已被賀太守監在牢裡,只等朝廷明降發落。」宋江與吳用說道:「怎地定計去救史進、魯智深?」朱武說道:「華州城郭廣闊,濠溝深遠,急切難打。只除非得裡應外合,方可取得。」吳學究道:「明日且去城邊看那城池,如何用計,卻再商量。」

  宋江飲酒到晚,巴不得天明,要去看城。吳用諫道:「城中監著兩隻大蟲在牢裡,如何不做提備?白日未可去看。今夜月色必然明朗,申牌前後下山,一更時分可到那裡窺望。」當日捱到午後,宋江、吳用、花榮、秦明、朱仝,共是五騎馬下山,迤邐前行。初更時分,已到華州城外。在山坡高處,立馬望華州城裡時,正是二月中旬天氣,月華如晝,天上無一片雲彩。看見華州周圍有數座城門,城高地壯,塹濠深闊。看了半晌,遠遠地望見那西嶽華山時,端的是好座名鎮高山!怎見得?但見:

  峰名仙掌,觀隱雲台。
  上連玉女洗頭盆,下接天河分派水。
  乾坤皆秀,尖峰仿佛接雲根;
  山嶽惟尊,怪石巍峨侵斗柄。
  青如潑黛,碧若浮藍。
  張僧繇妙筆劃難成,李龍眠天機描不就。
  深沉洞府,月光飛萬道金霞;
  崒嵂岩崖,日影動千條紫焰。
  傍人遙指,雲池深內藕如船;
  故老傳聞,玉井水中花十丈。
  巨靈神忿怒,劈開山頂逞神通;
  陳處士清高,結就茅庵來盹睡。
  千古傳名推華嶽,萬年香火祀金天。

  宋江等看了西嶽華山,見城池厚壯,形勢堅牢,無計可施。吳用道:「且回寨裡去,再作商議。」五騎馬連夜回到少華山上。宋江眉頭不展,面帶憂容。吳學究道:「且差十數個精細小嘍囉下山,去遠近探聽消息。」三日之間,忽有一人上山來報道:「如今朝廷差個殿司太尉,將領御賜金鈴吊掛來西嶽降香,從黃河入渭河而來。」吳用聽了便道:「哥哥休憂,計在這裡了。」便叫李俊、張順:「你兩個與我如此如此而行。」李俊道:「只是無人,不識地境,得一個引領路道最好。」白花蛇楊春便道:「小弟相幫同去如何?」宋江大喜。三個下山去了。

  次日,吳學究請宋江、李應、朱仝、呼延灼、花榮、秦明、徐寧,共八個人,悄悄止帶五百餘人下山,徑到渭河渡口。李俊、張順、楊春已奪下十餘隻大船在彼。吳用便教花榮、秦明、徐甯、呼延灼四個埋伏在岸上。宋江、吳用、朱仝、李應下在船裡。李俊、張順、楊春把船都去灘頭藏了。眾人等候了一夜。次日天明,聽得遠遠地鑼鳴鼓響,三隻官船到來。船上插著一面黃旗,上寫「欽奉聖旨西嶽降香太尉宿元景」。

  宋江看了,心中暗喜道:「昔日玄女有言:『遇宿重重喜。』今日既見此人,必有主意。」太尉官船將近河口,朱仝、李應各執長槍,立在宋江、吳用背後。太尉船到,當港截住。船裡走出紫衫銀帶虞候二十餘人,喝道:「你等甚麼船隻,敢當港攔截住大臣?」宋江執著骨朵,躬身聲喏。吳學究立在船頭上,說道:「梁山泊義士宋江,謹參祗候!」船上客帳司出來答道:「此是朝廷太尉,奉聖旨去西嶽降香。汝等是梁山泊義士,何故攔截?」吳用道:「俺們義士,只要求見太尉尊顏,有告複的事。」客帳司道:「你等是甚麼人,造次要見太尉?」兩邊虞候喝道:「低聲!」宋江說道:「暫請太尉到岸上,自有商量的事。」客帳司道:「休胡說!太尉是朝廷命臣,如何與你商量!」宋江道:「太尉不肯相見,只怕孩兒們驚了太尉。」

  朱仝把槍上小號旗只一招動,岸上花榮、秦明、徐甯、呼延灼引出馬軍來,一齊搭上弓箭,都到河口,擺列在岸上。那船上梢公都驚得鑽入梢裡去了。客帳司人慌了,只得入去稟覆。宿太尉只得出到船頭上坐定。宋江躬身唱喏道:「宋江等不敢造次。」宿太尉道:「義士何故如此邀截船隻?」宋江道:「某等怎敢邀截太尉?只欲求請太尉上岸,別有稟覆。」宿太尉道:「我今特奉聖旨,自去西嶽降香,與義士有何商議?朝廷大臣如何輕易登岸?」宋江道:「太尉不肯時,只恐下面伴當亦不相容。」

  李應把號帶槍一招,李俊、張順、楊春一齊撐出船來。宿太尉看見大驚!李俊、張順明晃晃掣出尖刀在手,早跳過船來。手起,先把兩個虞候攧下水裡去。宋江連忙喝道:「休得胡做,驚了貴人!」李俊、張順撲地也跳下水去,早把兩個虞候又送上船來。張順、李俊在水面上如登平地,托地又跳上船來,嚇得宿太尉魂不著體。宋江喝道:「孩兒們且退去!休得驚著太尉貴人。俺自慢慢地請太尉登岸。」宿太尉道:「義士有甚事,就此說不妨!」宋江道:「這裡不是說話處。謹請太尉到山寨告稟,並無損害之心。若懷此念,西嶽神靈誅滅!」

  到此時候,不容太尉不上岸。宿太尉只得離船上了岸,眾人牽過一匹馬來,扶策太尉上了馬,不得已隨眾同行。有詩為證:

  玉節龍旗出帝鄉,雲台觀裡去燒香。
  卻憐水寨神謀捷,暫假威名救困亡。

  宋江先叫花榮、秦明陪奉太尉上山。宋江隨後也上了馬,分付教把船上一應人等並禦香、祭物、金鈴吊掛,齊齊收拾上山。只留下李俊、張順帶領一百餘人看船。一行眾頭領都到山上。宋江下馬入寨,把宿太尉扶在聚義廳上當中坐定。眾頭領兩邊侍立著。宋江下了四拜,跪在面前,告複道:「宋江原是鄆城縣小吏,為被官司所逼,不得已哨聚山林,權借梁山水泊避難,專等朝廷招安,與國家出力。今有兩個兄弟,無事被賀太守生事陷害,下在牢裡。欲借太尉禦香儀從,並金鈴吊掛去賺華州,事畢拜還。于太尉身上並無侵犯。乞太尉鈞鑒。」宿太尉道:「不爭你將了禦香等物去,明日事露,須連累下官!」宋江道:「太尉回京,都推在宋江身上便了。」

  宿太尉看了那一班人模樣,怎生推託得?只得應允了。宋江執盞擎杯,設筵拜謝。就把太尉帶來的人穿的衣服都借穿了。於小嘍囉數內,選揀一個俊俏的,剃了髭須,穿了太尉的衣服,扮做宿元景。宋江、吳用扮做客帳司,解珍、解寶、楊雄、石秀扮做虞候。小嘍囉都是紫衫銀帶,執著旌節、旗幡、儀仗、法物,擎抬了禦香、祭禮、金鈴吊掛。花榮、徐甯、朱仝、李應扮做四個衙兵。朱武、陳達、楊春款住太尉並跟隨一應人等,置酒管待。卻教秦明、呼延灼引一隊人馬,林冲、楊志引一隊人馬,分作兩路取城。教武松預先去西嶽門下伺候,只聽號起行事。戴宗先去報知。話休絮繁。

  且說一行人等離了山寨,徑到河口下船而行。不去報與華州太守,一徑奔西嶽廟來。戴宗報知雲台觀觀主並廟裡職事人等,直至船邊,迎接上岸。香花燈燭,幢幡寶蓋,擺列在前。先請禦香上了香亭,廟裡人夫扛抬了,導引金鈴吊掛前行。觀主見太尉,吳學究道:「太尉一路染病不快,且把轎子來。」左右人等扶策太尉上轎,徑到嶽廟裡官廳內歇下。客帳司吳學究對觀主道:「這是特奉聖旨,齎捧禦香、金鈴吊掛來與聖帝供養。緣何本州官員輕慢,不來迎接?」觀主答道:「已使人去報了,敢是便到。」

  說猶未了,本州先使一員推官,帶領做公的五七十人,將著酒果,來見太尉。原來那扮太尉的小嘍囉,雖然模樣相似,卻言語發放不得,因此只教裝做染病,把靠褥圍定在床上坐。推官看了,見來的旌節、門旗、牙仗等物,都是東京來的,內府製造出的,如何不信!客帳司假意出入稟覆了兩遭,卻引推官入去,遠遠地階下參拜了。那假太尉只把手指,並不聽得說甚麼。吳用引到面前,埋怨推官道:「太尉是天子前近幸大臣,不辭千里之遙,特奉聖旨到此降香,不想于路染病未痊。本州眾官如何不來遠接?」推官答道:「前路官司雖有文書到州,不見近報,因此有失迎迓,不期太尉先到廟裡。本是太守便來,奈緣少華山賊人糾合梁山泊草寇要打城池,每日在彼提防,以此不敢擅離,特差小官先來貢獻酒禮。太守隨後便來參見大臣。」吳學究道:「太尉涓滴不飲,只叫太守來商議行禮。」

  推官隨即教取酒來,與客帳司親隨人把盞了。吳學究又入去稟一遭,將了鑰匙出來,引著推官去看金鈴吊掛。開了鎖,就香帛袋中取出那御賜金鈴吊掛來,叫推官看。便把條竹竿叉起看時,果然是製造得無比。但見:

  渾金打就,五彩裝成。
  雙懸纓絡金鈴,上掛珠璣寶蓋。
  黃羅密佈,中間八爪玉龍盤;
  紫帶低垂,外壁雙飛金鳳繞。
  對嵌珊瑚瑪瑙,重圍琥珀珍珠。
  碧琉璃掩映絳紗燈,紅菡萏參差青翠葉。
  堪宜金屋瓊樓掛,雅稱瑤台寶殿懸。

  這一對金鈴吊掛,乃是東京內府作分高手匠人做成的。渾是七寶珍珠嵌造,中間點著碗紅紗燈籠。乃是聖帝殿上正中掛的,不是內府降來,民間如何做得?吳用叫推官看了,再收入櫃匣內鎖了。又將出中書省許多公文付與推官,便叫太守來商議揀日祭祀。推官和眾多做公的都見了許多物件文憑,便辭了客帳司,徑回到華州府裡來報賀太守。

  卻說宋江暗暗地喝采道:「這廝雖然奸猾,也騙得他眼花心亂了。」此時武松已在廟門下了。吳學究又使石秀藏了尖刀,也來廟門下相幫武松行事;卻又叫戴宗扮虞候。雲台觀主進獻素齋,一面教執事人等安排鋪陳嶽廟。宋江閒步看那西嶽廟時,果然是蓋造的好。殿宇非凡,真乃人間天上。怎見得?

  金門玉殿,碧瓦朱甍。
  山河扶繡戶,日月近雕梁。
  懸蝦須織錦櫳簾,列龜背殊紅亮桶。
  廊廡下磨磚花間縫,殿台邊牆壁搗椒泥。
  帳設黃羅,供案畔列九卿四相;
  扇開丹鳳,禦榻邊擺玉女金童。
  堂堂廟貌肅威儀,赫赫神靈常祭享。

  宋江來到正殿上拈香再拜,暗暗祈禱已罷,回至官廳前。門人報道:「賀太守來也。」宋江便叫花榮、徐甯、朱仝、李應四個衙兵,各執著器械,分列在兩邊;解珍、解寶、楊雄、戴宗各帶暗器,侍立在左右。卻說賀太守將帶三百餘人,來到廟前下馬,簇擁入來。假客帳司吳學究、宋江見賀太守帶著三百餘人,都是帶刀公吏人等入來。吳學究喝道:「朝廷太尉在此,閒雜人不許近前!」眾人立住了腳。賀太守親自進前來拜見太尉。客帳司道:「太尉教請太守入來廝見。」

  賀太守入到官廳前,望著假太尉便拜。吳學究道:「太守,你知罪麼?」太守道:「賀某不知太尉到來,伏乞恕罪!」吳學究道:「太尉奉敕到此西嶽降香,如何不來遠接?」太守答道:「不曾有近報到州,有失迎迓。」吳學究喝聲:「拿下!」解珍、解寶弟兄兩個身邊早掣出短刀來,一腳把賀太守踢翻,便割了頭。宋江喝道:「兄弟們動手!」早把那跟來的人三百餘個驚得呆了,正走不動。花榮等一發向前,把那一干人算子般都倒在地下。有一半搶出,廟門下武松、石秀舞刀殺將入來,小嘍囉四下趕殺,三百餘人不剩一個回去。續後到廟裡的,都被張順、李俊殺了。宋江急叫收了禦香、吊掛下船。都趕到華州來,早見城中兩路火起,一齊殺將入來。先去牢中救了史進、魯智深,就打開庫藏,取了財帛,裝載上車。一行人離了華州,上船回到少華山上,都來拜見宿太尉,納還了禦香、金鈴吊掛、旌節、門旗、儀仗等物,拜謝了太尉恩相。宋江教取一盤金銀,相送太尉;隨從人等,不分高低,都與了金銀。就山寨裡做了個送路筵席,謝承太尉。眾頭領直送下山,到河口交割了一應什物船隻,一些不肯少了,還了來的人等。宋江謝了宿太尉,回到少華山上,便與四籌好漢商議,收拾山寨錢糧,放火燒了寨柵。一行人等,軍馬糧草,都望梁山泊來。有詩為證:

  蚓結蛇蟠合計偕,便驅人馬下山來。
  雖然救得花和尚,太守何辜獨被災。

  且說宿太尉下船,來到華州城中,已知被梁山泊賊人殺死軍兵人馬,劫了府庫錢糧,城中殺死軍校一百餘人,馬匹盡皆虜去,西嶽廟中又殺了許多人性命。便叫本州推官動文書申達中書省起奏,都做「宋江先在途中劫了禦香、吊掛,因此賺知府到廟,殺害性命」。宿太尉到廟內焚了禦香,把這金鈴吊掛分付與了雲台觀主,星夜急急自回京師,奏知此事。不在話下。

  再說宋江救了史進、魯智深,帶了少華山四個好漢,仍舊作三隊分俵人馬,回梁山泊來。所過州縣,秋毫無犯。先使戴宗前來上山報知。晁蓋並眾頭領下山迎接宋江等,一同到山寨裡聚義廳上,都相見已罷,一面做慶喜筵席。次日,史進、朱武、陳達、楊春各以己財做筵宴,拜謝晁、宋二公並眾頭領。過了數日。話休絮煩。

  忽一日,有旱地忽律朱貴上山報說:「徐州沛縣芒碭山中,新有一夥強人,聚集著三千人馬。為頭一個先生,姓樊名瑞,綽號混世魔王,能呼風喚雨,用兵如神。手下兩個副將:一個姓項,名充,綽號八臂那吒,能使一面團牌,牌上插飛刀二十四把,手中仗一條鐵標槍;又有一個姓李名袞,綽號飛天大聖,也使一面團牌,牌上插標槍二十四根,手中仗一口寶劍。這三個結為兄弟,占住芒碭山,打家劫舍。三個商量了,要來吞併俺梁山泊大寨。小弟聽得說,不得不報。」

  宋江聽了大怒道:「這賊怎敢如此無禮!我便再下山走一遭。」只見九紋龍史進便起身道:「小弟等四個初到大寨,無半米之功,情願引本部人馬,前去收捕這夥強人。」

  宋江大喜。當下史進點起本部人馬,與同朱武、陳達、楊春都披掛了,來辭宋江下山。把船渡過金沙灘,上路徑奔芒碭山來。三日之內,早望見那座山,乃是昔日漢高祖斬蛇起義之處。三軍人馬,來到山下,早有伏路小嘍囉上山報知。

  且說史進把少華山帶來的人馬擺開。史進全身披掛,騎一匹火炭赤馬,當先出陣。怎見得史進的英雄?但見:

  久在華州城外住,舊時原是莊農。學成武藝慣心胸。三尖刀似雪,渾赤馬如龍。
  體掛連環鐵鎧,戰袍風颭猩紅。雕膏鐫玉更玲瓏。江湖稱史進,綽號九紋龍。

  當時史進首先出馬,手中橫著三尖兩刃刀。背後三個頭領,中間的便是神機軍師朱武。那人原是定遠縣人氏,平生足智多謀,亦能使兩口雙刀,出到陣前。亦有八句詩,單道朱武好處:

  道服裁棕葉,雲冠剪鹿皮。
  臉紅雙眼俊,面白細髯垂。
  智可張良比,才將範蠡欺。
  軍中人盡伏,朱武號神機。

  上首馬上坐著一籌好漢,手中橫著一條出白點鋼槍,綽號跳澗虎陳達,原是鄴城人氏。當時提槍躍馬,出到陣前。也有一首詩,單道著陳達好處:

  生居鄴郡上華胥,慣使長槍伏眾威。
  跳澗虎稱多膂力,卻將陳達比薑維。

  下首馬上坐著一籌好漢,手中使一口大杆刀,綽號白花蛇楊春,原是解良縣蒲城人氏。當下挺刀立馬,守在陣門。也有一首詩,單題楊春的好處:

  蒲州生長最奢遮,會使鋼刀賽左車。
  瘦臂長腰真勇漢,楊春綽號白花蛇。

  四個好漢勒馬在陣前。望不多時,只見芒碭山上飛下一彪人馬來。當先兩個好漢。為頭那一個便是徐州沛縣人氏,姓項名充,綽號八臂那吒,使一面團牌,背插飛刀二十四把,百步取人,無有不中。右手仗一條標槍,後面打著一面認軍旗,上書「八臂那吒」。步行下山。有八句詩,單題項充:

  鐵帽深遮頂,銅環半掩腮。
  傍牌懸獸面,飛刃插龍胎。
  腳到如風火,身先降禍災。
  那吒號八臂,此是項充來。

  次後那個好漢,便是邳縣人氏,姓李名袞,綽號飛天大聖。會使一面團牌,背插二十四把標槍,亦能百步取人。左手挽牌,右手仗劍。後面打著一面認軍旗,上書「飛天大聖」。出到陣前。有八句詩,單道李袞:

  纓蓋盔兜項,袍遮鐵掩襟。
  胸藏拖地膽,毛蓋殺人心。
  飛刃齊攢玉,蠻牌滿畫金。
  飛天號大聖,李袞眾人欽。

  當下項充、李袞見了對陣史進、朱武、陳達、楊春四騎馬在陣前,並不打話。小嘍囉篩起鑼來,兩個好漢舞動團牌齊上,直滾入陣來。史進等攔擋不住,後軍先走。史進前軍抵敵,朱武等中軍呐喊,各自逃生。宋軍被他殺的人亡馬倒,敗退六七十里。史進險些兒中了飛刀。楊春轉身得遲,被一飛刀,戰馬著傷,棄了馬,逃命走了。史進點軍,折了一半,和朱武等商議,欲要差人往梁山泊求救。

  正憂疑之間,只見軍士來報:「北邊大路上,塵頭起處,約有二千軍馬到來。」史進等直迎來時,卻是梁山泊旗號。當先馬上兩員上將,一個是小李廣花榮,一個是金槍手徐甯。史進接著,備說項充、李袞蠻牌滾動,軍馬遮攔不住。花榮道:「宋公明哥哥見兄長來了,放心不下,好生懊悔,特差我兩個到來幫助。」史進等大喜,合兵一處下寨。次日天曉,正欲起兵對敵,軍士報道:「北邊大路上又有軍馬到來。」花榮、徐甯、史進一齊上馬接時,卻是宋公明親自和軍師吳學究、公孫勝、柴進、朱仝、呼延灼、穆弘、孫立、黃信、呂方、郭盛,帶領三千人馬來到。史進備說項充、李袞飛刀標槍滾牌難近,折了人馬一事。宋江失驚。吳用道:「且把軍馬紮下寨柵,別作商議。」

  宋江性急,便要起兵剿捕,直到山下。此時天色已晚,望見芒碭山上都是青色燈籠。公孫勝看了便道:「這一夥人必有妖法。此寨中青色燈籠,必是個會行妖法之人在內。我等且把軍馬退去,來日貧道獻一個陣法,要捉此二人。」宋江大喜,傳令教軍馬且退二十里,紮住營寨。次日清晨,公孫勝獻出這個陣法。

  有分教:飛天大聖,拱手來上梁山;八臂那吒,延頸便歸水泊。正是:計就魔王須下拜,陣圓神將怎施為?畢竟公孫勝對宋江獻出甚麼陣法來?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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