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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蘭·托馬斯(Dylan Thomas) 詩選

狄蘭·托馬斯(1914-1953),出版的詩集有《詩18首》、《詩25首》、《愛情的地圖》、《死亡與出路》、《詩集》等。

通過綠色莖管催動花朵的力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那只簽署文件的手 當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見 拒絕哀悼死於倫敦大火中的孩子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我看見夏天的男孩 我切開的麵包 我與睡眠結伴 心之氣候的進程 當微光再不鎖住 婚日紀念日 沒有太陽,光就降臨 序詩 我知道這邪惡的點滴的時間 冷,哦一點也不冷 你呼吸著的空氣 卡巴萊 有時天空太明亮 雨切割著我們走過的地方 清晨,莉達的時光 塔尖,鶴一樣聳立 時間過於腐朽 不是在痛苦中而是在遺忘中 永遠不要去觸及那忘卻的黑暗 尋常的日與夜 微風中的想像 新入教者,在微笑中受洗 被明亮的世界所包繞 儘管通過我的令人困惑的方式 在山崗的高處 一個安靜的夜晚,自從…… 他們是唯一沒有愛過的死者


通過綠色莖管催動花朵的力


通過綠色莖管催動花朵的力
催動我的綠色年華,毀滅樹根的力
也是害我的劊子手。
我緘默不語,無法告訴佝僂的玫瑰
正是這同樣的冬天之熱病毀損了我的青春。

催動泉水擠過岩縫的力催動
我鮮紅的血液;那使絮叨的小溪乾涸的力
使我的血液凝固。
我緘默不語,無法對我的脈管張口,
同一雙嘴唇怎樣吸幹了山泉。

攪動著一泓池水的那一隻手
攪動起流沙;牽引狂風的手
扯動我的屍布船帆。
我緘默不語,無法告訴走上絞架的人
我的肉體製成了絞刑吏的滑石粉。

時間的嘴唇像水蛭吮吸著泉源,
愛情滴落又凝聚,但流下血液
將撫慰她的創癇。
我緘默不語,無法告訴變幻不定的風兒
時間怎樣環繞著繁星鑿出一個天穹。

我緘默不語,無法告訴情人的墓穴
我的床單上也蠕動著一樣的蛆蟲。

(汪劍釗譯)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西沉的月亮融為一體;
骨頭被剔淨,而乾淨的骨頭又消失,
他們的臂肘和腳底一定會有星星;
儘管他們發癡卻一定會清醒,
儘管他們沉落海底卻一定會重新升起;
儘管情人會失去,愛情卻永生;
死亡也井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久臥在大海的迂曲漩渦之下,
他們不會像捲曲的風兒一樣死去;
當筋骨鬆弛在刑架上掙扎,
雖受縛於車輪,卻一定不會屈服;
他們手中的信仰會被折斷,
獨角獸似的邪惡刺穿他們的身軀;
縱然粉身碎骨,他們一定不會屈服,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海鷗不會再在他們身畔啼鳴,
波濤也不會高聲拍打著堤岸;
曾經花枝招展的地方再也不會
另有鮮花昂首笑迎雨點的打擊;
儘管他們瘋狂,像硬瘤一般僵死,
一個個人物的頭顱在雛菊叢中嶄露;
在陽光中碎裂直到太陽崩裂,
死亡也並非是所向披靡。

(汪劍釗譯)


那只簽署文件的手

那只簽署文件的手毀了一座城市;
五個大權在握的手指扼殺生機,
把死者的世界擴大一倍又把一個國家分兩半,
這五個王置一個王於死地。

那只有權勢的手通向傾斜的肩膀,
手指關節由於石灰質而僵硬;
一支鵝毛筆結束了一場
結束過談判的屠殺。

那只簽署條約的手製造瘟疫,
又發生機謹,飛來蝗災,
那只用一個潦草的簽名
統治人類的手多了不起。

五個王數死人但不安慰
結疤的傷口也不撫摸額頭;
一隻手統治憐憫一隻手統治天;
手沒有眼淚可流。

(巫寧坤譯)


當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見


當我天生的五官都能看見,
手指將忘記園藝技能而注意
通過半月形的植物眼,
年輕的星星的外殼和黃道十二宮,
霜凍中的愛情怎樣像水果一樣在冬天貯藏,
低語的耳朵將注視著愛情被鼓聲送走
沿著微風和貝殼走向不諧的海灘,
犀利的舌頭將用零落的音節呼喊
愛情的鍾愛的創傷已痛苦地治癒。
我的鼻孔將看見愛情的呼吸像灌木林一樣燃燒。

我唯一的高貴的心在所有愛情的國土上
都有見證人,他們將在黑暗中摸索著醒來;
等盲目的睡眠降臨於窺視的感官,
心還是有情的,雖然五隻眼睛都毀滅。

(巫寧坤譯)


拒絕哀悼死於倫敦大火中的孩子

直到創造人類
主宰禽獸花木
君臨萬物的黑暗
以沉寂宣告最後一縷光明閃現
而那靜止的時辰
來自軛下躁動不安的大海

而我必須再一次進入
水珠圓潤的天庭
和玉蜀黍的猶大教堂
我才能為一個聲音的影子祈禱
或在服喪的幽谷之中
播撒我苦澀的種子去哀悼

這個孩子高貴而壯烈的死亡。
我不會去謀殺
她那與嚴峻的真理同行的人性
也不會再以天真
和青春的挽歌
去褻漆瀆生命的港口。

倫敦的女兒與第一批死者同穴深葬,
眾多的至親好友將她裹沒,
永恆的塵粒,母親深色的血管
默默地傍依著冷漠地
湧流不息的泰晤士河。
第一次生命喪失以後,再沒有另一次死亡。

(汪劍釗譯)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進發出閃電,他們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善良的人,當最後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會多麼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裡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並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
失明的跟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
怒斥,恕斥光明的消逝。

您啊,我的父親.在那悲哀的高處.
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巫寧坤譯)


耶穌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這是山頂的節刑,
時間的神經浸在醋中,絞架的墳塚
塗滿鮮血有如我泣苦的閃亮荊棘;
世界是我的創傷,上帝的瑪麗亞在憂傷,
像三株樹那樣彎躬著,小鳥一樣的乳房
長長傷口的女人帶著扣針垂淚。
這是天空,傑克基督,每一個快樂的角落
在迫於天命的鐵釘中驅趕著
直到從我們的雙乳間,從極點到極點
三色虹環繞著蝸牛催醒的世界。

(周強譯)


我看見夏天的男孩


1

我看見夏天的男孩在毀滅
使金色的地區荒蕪,
沒有糧倉安置豐收,土地冰凍
在酷熱裡,冬天沖走了
僵直的愛情,拿來的少女
在他們的熱潮中淹死了滿載的蘋果。

這些光之男孩,其愚蠢是些凝結者,
弄酸沸騰的蜂蜜;
嚴霜的麵包樹,手指伸進蜂群;
陽光下他們把寒冷、疑惑、黑暗的絲線
織入了神經,
而月亮的信號是空間的零點。

我看見夏天的男孩在母親身子裡
用勁撕裂子宮的氣候,
以小巧的拇指分開晝與夜;
在深處,在四分之一的月亮
和太陽的陰影中,他們漆著母親,
就像陽光漆著他們的腦殼。

我看見通過種子的變化
這些男孩將塑成無用的男人,
或者從熱裡以跳躍弄瘸空氣;
從他們心裡愛與光的三伏的脈搏
砰然衝破他們的喉嚨。
哦,看那冰裡的夏天的脈搏。

2

季節受到挑戰或踉蹌於
協調的時刻,
那兒如死般準確,我們敲響星星,
那兒冬之沉睡的男人吐出
黑舌頭的時鐘,
沒有吹回月夜正當她在吹。

我們是黑暗的否認者,讓我們
從一個夏天的女人身上召集死亡,
強悍的生命來自情人的痙攣,
來自美麗的死者,他漲紅了大海
明亮的眼蟲閃耀於海妖的燈盞,
也來自於稻草人種植的子宮。

我們夏天的男孩旋轉于四面來風,
似鐵的海草的綠
高舉喧鬧的大海並抖落鳥群,
拾起波浪與泡沫之球,
以它的潮水悶死荒漠,
為一個花環梳理鄉村的庭園。

在春天,冬青穿過我們的前額,
血與漿果如此之高,
把歡樂的花花公子釘在樹上;
這裡愛之潮濕的肌肉幹了、死了,
這裡無愛的追求打破一吻。

3

我看見夏天的男孩在毀滅。
男人在他狂想的荒蕪裡。
男孩充滿口袋並屬外來。
而我是你父親那樣的一個人。
我們是燧石和瀝青的兒子。
哦,當他們穿過,看那兩端親吻。

(柏樺 譯)


我切開的麵包


這片我切開的麵包曾是燕麥,
這生在外來樹上的酒
曾果實垂落。
白天的男人,夜裡的酒
使莊稼低下,葡萄歡樂。

這酒裡夏天的血,
曾敲破飾著藤蔓的果肉。
這麵包裡,
燕麥曾在風中歡欣,
人打碎太陽,把風拉倒。

這切碎的肉,這讓你飲的血
在血管中造成了孤獨。
燕麥和葡萄天生具有
肉感的根與汁。
你撕咬我的麵包,你喝我的酒。

(柏樺 譯)



我與睡眠結伴


我與睡眠結伴,它吻著我的腦筋,
讓時間之淚垂下;睡者的眼睛
朝向光,像月亮照著我。
佈置好緊跟,我沿人們飛翔,
跌入夢或向天空。

我逃出地球,全身裸體;攀登天空,
到達遠離星辰的第二級;
那兒我們哭泣,我及另一個死魂,
我母親的眼睛閃耀在高高的樹梢;
我已逃離大地,輕若羽毛。

我父親的球叩響輪觳與合唱。
我們踩著的土地也是你父親的土地,
我們踩著的這土地承受了一群天使,
他們羽翼中父性的臉如此甜蜜。
這是些做夢人,呼吸並凋零。

凋零,我肘部的幽靈,母親的眼睛
吹動天使,我失落於雲的海岸,
那裡緊靠嘮叨的墳墓的陰影;
我把這些夢者吹上床,
他們繼續沉睡,不知魂魄。

活躍於空氣中所有的物質
提高了聲音,在詞匯之上攀登,
我用手和頭髮拼出我的幻象。
多麼輕,睡在這沾泥的星星上。
多麼深,醒自這滿世界的雲層。

那長高的時間的梯子升向太陽,
鳴響愛情或丟失,直到最後一次。
人的血一寸寸嘲弄。
一個老而瘋的人仍在攀登他的亡魂。
而我父親的亡魂在雨中攀登。

(柏樺 譯)


心之氣候的進程

心之氣候的進程,
把潮濕變幹;金色的射擊
向冰凍的墓地猛襲。
四分之一血脈的氣候,
變黑夜為白天;陽光裡的血
照亮活著的小蟲。

眼光中警告的進程,
盲目的骨頭;子宮
在死亡裡驅趕就像生命沖出。

黑暗在眼睛的氣候裡,
是一半的光;深不可測的海
亂撞於無角度的陸地。
那造就一片腰的森林的種子,
叉開一半的果實;一半墜落,
在沉睡的風中減緩。

肉與骨中的氣候,
又濕又幹;快速者與死者
在眼前若兩個亡魂遊動。

世界氣候之進程,
鬼影變幻;每一個受母愛的孩子
坐在雙重的陰影裡。
進程把月亮吹進太陽,
扯下皮膚襤褸的帷幕;
它拋開了它的死亡。

(柏樺 譯)


當微光再不鎖住


當微光再不鎖住,
卻鎖進我手指的長蟲;
不要詛咒海,它疾馳於我的拳頭。
時間之嘴像海綿吮吸,
牛奶的酸於每一個鉸鏈,
吞幹了胸中的水波。

當海的乳汁被吮吸
以及乾燥的海底打開,
我派我的傢伙偵察天空,
那天空的頭髮與骨頭
把我的物質的瓶口紮向他的肋骨,
還以神經和腦筋縫補我。

我的雷管已定時充滿他的心,
他吹燃就像炸藥吹向光
並與太陽一起舉行安息日。
當星星,假設形狀,
把睡眠的稻草拉進他的眼睛
他在夢中淹死了他父親的魔術。

所有的流血穿上盔甲,墳墓中
紅頭髮的癌症仍然活著,
白內障的眼睛蒙上了布匹;
一些死者沒剃掉灌木的下巴,
蒼蠅飛出血的口袋;
他已經記住基督劃過十字的死亡。

睡眠航行於時間之潮,
乾燥的墳裡的馬尾草
把死亡拋進忙碌的大海;
睡眠在海床上滾動著沉默,
那兒魚的食物是餵養的陰影,
而誰通過花朵潛望天空。

當微光的螺旋翻轉,
母親的奶像沙一樣硬;
我將我的大使送向光,
由於機會的詭計他落入睡眠,
施法招回死屍的形狀,
並從他心中搶走我的液體。

醒來,我的睡者,面朝太陽,
一個工人處於城鎮的清晨
他顯示了留下的罌粟的馬屁精。
光之柵欄垮了,
除了騎者,所有的一切摔倒,
而世界吊在樹上。

(柏樺 譯)


婚日紀念日


天空已被撕破
這襤褸的結婚紀念日
在合拍的三年中
雙方徘徊在誓約的路上。
現在愛已不存在
愛及他的病人在鎖鏈上哀嚎
來自每一件真實,每一座火山口。
卷著陰雲,死亡撞擊他們的房間。

錯誤的雨中,他們太遲了
呆在一起愛卻分開。
窗戶灌汝他們胸中
房門在他們頭腦裡燃燒。

(柏樺 譯)


沒有太陽,光就降臨


沒有太陽,光就降臨
沒有大海
心潮就掀起波濤
破碎的鬼影頭頂著螢火蟲
沒有血肉裝飾的枯骨
光的手卻撫愛它的肌膚
大腿上的燭火
溫暖著青春,卻燒焦了歲月的蓓蕾
沒有種子
人的果實在星光下平滑圓潤
像無花果一樣輝煌
沒有蠟,燭光展示它的柔發

黎明升起在瞳孔之後
呼嘯的熱血貫透全身
海流般地滑動
天空毫無顧忌地傾斜著
將嘔物噴滿魔杖——
正微笑著探尋淚水的礦藏

夜在眼圈四周積聚
像漆黑的月亮,限制著眼球的擴張
白晝照亮屍骨
沒有寒冷,侵肌的風
解開冬天的衣裳
春的柔發在眼瞼飄蕩
思想在雨中發黴腐爛
光降臨在神秘之骰和閃念的指尖
當邏輯死亡
土地的秘密通過眼睛透露
那時,血就會在陽光下飛揚
黎明止息在荒廢的機緣之上

(孟猛 譯)


序詩


在上帝加速的最後的夏日
在橙紅色的日潮中
這一天正被風卷落,
在被大海搖撼的屋子裡
在縈繞著鳥鳴和果實、
泡沫、長笛、魚鰭
和浮標的危岩上
在樹木舞蹈著的雙腳上,
在泛著泡沫、裸露著海星的
沙灘邊,與漁婦一同穿過
白鷗、魴鯡、烏蛤和帆篷,
那兒,黑烏鴉、抓著雲朵
跪向落日之網的人們、
蒼穹近旁的鵝群、刺傷的
孩子、蒼鷺和貝殼
訴說著無盡的海洋,
永恆的水波離開
充斥著黑夜的
城市,那裡的塔樓
將攥緊在虔誠的風中
像高高的、乾草之莖,
在可憐的平靜中
我向你們,陌生的人歌唱(儘管
歌唱是一種燃燒的湧動著的行動,
因著我鋸齒般的、笨拙的歌聲
鳥群之火盤繞在大地旋轉的樹林中),
透過大海拔弄的葉子
它們將飄升或飄落
如樹葉一般,如同
破碎和不死
將進入悶熱的夜晚。
向海的那邊,橙紅的枯萎的太陽滑落,
在我砍伐這幽靈般的喧鬧之時,
無言的天鵝擊打著憂鬱
我的輕輕展開的海灣薄暮
正如你知道,我,一個昏眩的人
怎能榮耀如星星,鳥
咆哮著、海隱忍著、人哭泣著、血祈求著。
聽吧:我吹奏著這大地,
從遊魚到跳躍式的山崗!看吧:
在洪水漲起的時候
我以全部的愛
建造我怒吼的方舟,
它出自恐懼、人生和憤怒般鮮紅
的源泉,熔化、繞過山巒到達溪流
覆蓋傷痛的睡眠
羊群染白了空蕩蕩的農場

我手臂之間的威爾士。
呵,那兒,在城堡的守護下,
你這國王般歌唱的貓頭鷹,你月光般的目光
搖曳的滑行和潛游
幽谷中毛茸茸的小鹿的死亡!
啊哈,在垂直的苔蘚上面,
噢,我受驚而盤旋的鴿子
在輕蔑的叫喊中,在幾乎完全的黑暗中
與威爾士虔誠的白嘴鴉一起
咕咕地唱著樹林的頌辭,
在它的窩巢中輕吟憂鬱的曲調
撒向成群的杓鷸!
呵,喧囂的克蘭人
掛著如你唇邊的悲哀,
在閒聊的海岬上,驀然驚呆!
嗨,在陡峭的山崗,擒獲
飛奔的野兔!它聽見,
那兒,這狡黠的光,我洪水之舟的
丁當聲,在我砍伐和猛擊之時
(一陣喧囂而胡亂的
砧骨的撞擊聲,這音調
像發自一種嘰哩咕嚕的馬勃①)
在上帝粗糙而踉蹌的大地上
動物們稠密如盜賊
(為它頭上的盔冠歡呼)。
在山脊上,噓,野獸們安穩
而虛弱地睡眠!在一大片水域
堆積著草垛的空蕩蕩的農場
擠在一起,格格叫喚,
而穀倉頂上公雞啼唱著黎明!
呵,相鄰的地方,切去了鰭的
斫倒的和刺穿的(生物),濺到
我打著補丁的方舟上,而月光
啜飲著偎依在海灣的
帶著獸皮、魚鱗和羊毛的諾亞:
只有被溺斃的深深的
殘存著羊群和教堂喧囂之聲的鐘聲
可憐的寧靜仿如落日
而黑暗的沙州連接著每一塊神聖的田疇。
我們將孤獨地策馬而去,然後,
在威爾士的星空下
痛哭,無數的方舟,穿過
波濤覆蓋的陸地,
愛使他們生機勃勃,他們
將像樹木蔥蘢的島嶼一樣移動,從山崗到山崗。
哈羅,我英勇的好似攜著一支長笛的鴿子!
啊哈,蒼老的、大海般疾走的狐狸,
湯姆山雀和戴利老鼠!
我的方舟在太陽下歌唱
在上帝加速的最後的夏日
在此刻滔滔洪水的花朵中。

①一種植物名

韋 白 譯


我知道這邪惡的點滴的時間


我知道這邪惡的點滴的時間;
它是血液裡的一種酸澀的移動,
它,像一棵樹,植根於你,
又在你體內抽芽含苞。
每一個銀色的瞬間發出
崢璁的琴音,
而我仍是一隻小鳥,或許能
在半空中抓緊它、聽見它。
你有一棵不安的、嘀嗒的心;
我會瘋狂地沉浸於你,將你
塞入我的內面,我發現
你比以往更為幽暗。
灌滿了血,我的愛無法流入。
中止是不真實的;
我要用我的撫觸
捕捉真實,
不,只是作為一種象徵、石塊、
陳述或什麼也不,
而真實,我知道它的音韻
是聲音的回環而不是音階的高低。
我希望消失;
然後我將消失,
可又想到正在流逝的
分分秒秒是我的
我或許能用它做點其它的事情。
沒有一刻停留,
除非我消失或者死亡。

韋 白 譯


冷,哦一點也不冷


冷,哦一點也不冷,
尖銳,哦一點也不尖銳,
你思索著的思想的高地
和我說過的半熟的想法屬￿你,
而當我將其索回時,它更冷
也更尖銳,如果我打碎
每一根反復思量過的幻覺的冰針。
當我從你那裡獲得一個想法,(你已棄之不用)
我是如何地去摩挲那光滑的肌膚呵
知道一個夢就會把它弄得漆黑,
同時,那繃緊的弦,一些金屬的玩偶
遭受蹂躪而斷裂,
我是如何舔吻,當玩偶說
「主人」,她的嘴滿是鋸屑
而她的舌頭,瞧,哎,
掉下來了,
掉下來了,
甜蜜,使我情不自禁地想徹底瞭解。
可是造物者,你不能離開我;
哦不,我的思想是你的煉獄;
除非我願意,否則你不能離開
我的思想如此艱難地流動
對於它們,大海還遠未測度,
在那裡,無處不是波浪壓著波浪,
如此巨大的能量一定贏得了
它蘊含著的那種特定的意義。
你希望逗留在我的牢獄中
關閉在你隱秘的思想的單元裡,
而我,你的劫掠者,用我的愛包繞
使你不能飛去。

韋 白 譯


你呼吸著的空氣


你呼吸著的空氣侵蝕
我的咽喉,我知道脖子上的
風是我的冤家,在它強勁而又
衝動的舔吻下,你的秀髮
像啤酒杯中的泡沫一樣騷動
那虹鳥的足,不太適於擁有
那半人半獸的愛者
因而盜走她而不是盜走那「O」 字形
的羊腿似的風
可還是留下了可還是默默地仰慕
因為,如果眾神愛著
他們會用像我一樣的眼睛去凝望
但不能像我一樣去觸及
你甜甜的有些放縱的大腿
和黑漆漆的頭髮。

韋 白 譯


卡巴萊※


我笨拙地抓住她的腳後根
置於我的手心裡,
從她細小的臉
一直掃視到那刻正在閃爍著的小腿。
在她瘦削的腿上有一個目的地;
她的大腿和內褲是甜蜜的,
牽引著我螺旋式的呼吸
相應地回環
旋轉出金色和其它的異彩。
樂隊正忙著在平臺上演奏。
一個女人舉起手臂,
可她沒有哭叫,「我明白,
我明白這男人正為愛而狂。」
她扇形的衣裙濺射出無數的光芒,
當她將腳抬起,
從我的輕撫中招搖地離開
並帶著一顆仁慈的心將其放下。
她又用足尖開始了舞蹈,
幻化出十二條腿
和眾多的手臂,舉起,
高過她的腳踵,高過我。
我呆滯地凝視
這裝飾樹上的昆蟲,
哪一個是金屬的翼翅
哪一個是真實的?

※有歌舞表演的餐館或酒巴

韋 白 譯


有時天空太明亮


有時天空太明亮,
或者有太多的雲或者鳥,
而遠空中,太陽太尖利
以致很難讓人記起。
我的手為何太遲鈍
不能在我的前面
為我砍斷可怕的想法。
多汁的微笑,
嘴唇的無力觸碰
我想知道
我不能抬起,那個
有著天使面孔的傢伙
告訴我苦痛
並看見我的肉體掉進
災難,他能嗎?
不要停。把微笑
放在眼淚乾涸了的地方。
天使的苦痛還在;
他的言辭在燃燒。
有時,一個女人的心裡積著鹽,
或者流著太多的血液;
我撕開她的胸部,
看見的是我的血液,
在她的(而不是我的)體內流出,
這時,我想
或許天空太明亮;
看著我的手,
並不流血,
又感覺到流血的疼痛,
卻並不痛。

韋 白 譯


雨切割著我們走過的地方


雨切割著我們走過的地方,
閃爍的水流灑向
我們這些毫無活水的孩子可我是例外
用手掌掂量著
從一條雲的街衢上飄來的雨水。
我們駕著一條船駛上小路,
以葉為漿
蕩入一條迷人的光線中,
觀望,有點昏昏然
以致未能用感知感受更多,
展開的波浪裡
大多點綴著閃亮的碎石,
花園裡器皿似的活物
在輕快的時光裡漂浮;
同時,正如你所見,彩虹的腳
踏在大地上,
一頭傳說中的馬,揚著蹄飛舞著翼翅,
急急地離去。
它穿過天空,
可是,當它從視野裡消失時,
它飛揚的尾留下
無數分叉的雲翳,
一條歡快的抛物線
刻在積滿草葉的小船的上空。
我們劃著槳;
水流異乎尋常的生硬,
太凝滯了,無法用槳葉拔動,
滿是扯碎的苔草植物的
枝莖和外殼。這是一條
由鐵一樣的草木構成的溝渠。
當我們用槳觸碰花朵
我們像是在擊打而不是攪擾它。
我們的小船隨著
再一次高漲的
上升到愜意高度的水流,
進入彩虹害羞的擁抱。
我們毫無怨尤地顫抖著,
品嘗著各自的嘴唇、這片刻、
這綠寶石般的吻,
並呼吸著靛藍的呼吸。

韋 白 譯


清晨,莉達的時光


清晨,莉達的時光。
用歡快的腳攪動水流,
並有提琴聲插入
為捕捉她順流而下的航行——
森林中的短句不是她的;
一隻食魚鳥讓象牙般的音符
蹦跳在它鶴頸似的喉管中——
舉目可見月亮仍懸於空中,
明亮,不偏不倚的額頭,
同時,作為一枚樞軸,
從如鏡的海上掀起的陰影
以淚水打濕著天空,
以渴望塗抹著尚未升起的旭日。
天鵝在堅守中彈拔著水紋;
在日與月之間
有著拽住豎琴之聲的時間,
睡眠濕潤的嘴唇
用封存於
一朵花上的蕊蜜吻醒我的手臂。
在上升與沉落之間
春天可能綠了——
在樹木的服飾下沒有憂愁,
在樹木的裙裾下沒有肢體——
冬天像一陣回聲一樣跟著
夏天的聲音如此暖熱從簇擁
在她肩膀周圍的果實上飄落,
並藏匿於她裸露著的胸脯上。
清晨,也是戀愛的時間,
當莉達,單趾觸地,
與天鵝舞動著進行一場搏擊
天鵝把她緊緊地擁進強悍、潔白的翼間;
手與手相挽流動著光,而黑暗
是盲目的帶著淚水,太脆弱了以至不可品嘗。

韋 白 譯


塔尖,鶴一樣聳立


塔尖,鶴一樣聳立。它的雕像是鳥籠。
自石巢處它不允許那掘洞的羽毛長長的
小鳥,在鹹澀的石塊上磨鈍它們尖脆的嗓音,
用俯衝的翼在水草中刺透溢濺的天空
或者淺涉浮沫。鐘聲消磨著囚牢似的塔尖,驟落
在時間裡,像域外的雨擊打在神甫的身上,水、
時間,漫過泳者的手臂,音樂縈繞於銀鎖和
嘴唇。音符和羽毛從塔尖上飄落。
那些鶴似的鳥兒任憑你選擇,歌聲又回到
創生時的聲音,或者和冬天一起飛向鐘聲,
而不像浪子,隨喑啞的風漂泊。

韋 白 譯


時間過於腐朽


時間過於腐朽;
你金色的
血滴,擲過了頭頂;
迎著風呼吸,
來來回回地吞吐著光焰,
而不是很快走向你充滿磁力的吻。
你唇上的細塵
將找到某種完全相悖的愛,
且將穿越黑暗;
城市的窮人堆裡,日子辛辣而苦痛;
一個紙做的女巫騎在硫磺色的金雀花上
從貧民區飛走。
靜物逐漸變硬,
活物累累下垂;
漫行者手中的蘋果黑如罪惡;
他思想的源泉吸收著。
然後潛入你的額際,
因為你的腦額裡躺著一片大海。

韋 白 譯


不是在痛苦中而是在遺忘中


不是在痛苦中,也絕不在歡愉中
而是在遺忘中
呼喊春天
在這古老的冬天
他將死去,我們的呼吸
將吹冷他的腮幫,
並在他寬闊的嘴裡找到歸宿。
因我們必得低語著走下那條越來越窄的路
我們擁有過的愛和榮光,在他的血液裡
曾追逐著跑過
直到脈管乾涸
那脈管從地底下噴出
帶著審慎的力走過所有的季節
而脈管必定會乾涸。
儘管我們哭泣著走下那條路
可他尚未對墓穴心存警覺
向這可憎的時辰灌輸一點點追思
有如反復地溺斃,這熱病。
他死了,回家了,沒有一個戀人相送,
而在內心,或在空空的喉管中,
我們也沒有太多的話要說。
我們的不幸(當我們呼吸它時),
已稀釋,我們的空虛已沉落,
又豈能再傷害圍繞在他四周的帷幔,
他不再吃什麼,也不再擔心
被我們的邪惡或歡樂所擊傷。
而誰將告訴這戀者,
遺忘是何等的冷漠。

韋 白 譯


永遠不要去觸及那忘卻的黑暗


永遠不要去觸及那忘卻的黑暗
也不要去知道
任何他人或自己的苦痛━
否定印證著否定,
光的空白裡黑暗在閃爍━
不要談論可怕的夢魘,
也不要從睡夢的傷口中流出
用知識去沾汙
破損的頭腦是無用的,一文不值
也無須徒然爭論死後的事情;
在血液和軀體內尋找甜美的空白,
這膿液潛得太深,就算
提著腦袋撞牆也無濟於事。
飲者,你的紅酒裡有毒,
它蔓延下去沉澱成渣滓
留下一條彩色的腐敗的脈管,
和襯衫下的鋸屑;
每一隻手上必有邪惡
死或者生,
泡狀物或片刻的運動
組成了全部,從無到無,
甚至,這文字也是無
當太陽變成了鹽,除了空虛,
還能是什麼?一聲如此古老的哭喊,
永遠的無,沒有什麼比這更古老,
儘管我們被愛和困惑所消蝕,
我還是愛著而又困惑著,
儘管知道這是徒勞,這是徒勞,
愛和困惑像一個垂死的人
設想著美好的事情,儘管當春天來時,
仍只能是冬天,
這長壽花,這喇叭。

韋 白 譯


尋常的日與夜


尋常的日與夜
充斥著喧囂與歎息
多讓我憂鬱,
活力與樂音在光中散盡,
在嘀嗒作響的鈴聲裡
我又消磨了生命裡的一小時,
好心的人;
(多麼好的一個詞);
不要去傷害女人編針樣的
優美肌體,它已磨損,近乎碎裂
在灌木房、實驗室、或玻璃場,
女人以源于女人特有的熱力,
縫一個謊在輕信裡,
而陽光會曬裂它
而石塊會壓碎它
伸手捂住嘴、
耳朵、鼻子和眼睛,
以及我全部稀薄的天賦的味覺。
可白晝過盡,夜晚來臨,
夜晚來臨。
黑色的陰影降落,
奇異的噪聲終於平息,
我歡樂的言辭,
竟如此稀少——
是誰教給我苦難?
從空空的黑色的子宮,
從薄薄的黑色的嘴唇,
從我不潔的雙眼
和我腐敗的知識——
它們是一些痛哭的詞匯。
甲蟲說,我
在這世上,苦難夠多了。
疼痛中的高聲哭嚎,
猛烈地衝擊著頭顱,
哦,歡樂!
哦,歡樂!
暗處的歌聲,
歌唱著美好的事情歌唱著美好;
歌唱著,回到一首歌裡。

韋 白 譯


微風中的想像


構思著這些微風中的想像,
把它們包繞在火焰裡,它們是我的;
坐倚於花崗石上,
讓那兩塊呆滯的石塊變成灰色,
或者,變成砂,
用意念移開它們,
在水裡或在金屬中,
讓它們在石灰下流動、熔化。
從岩石中砍下它們,
這樣,它們才不被磨滅,
它們堅硬,重獲自身的形狀
一如那些符號,我並未
用愛的末梢和手上的火熱
將其帶往任何更光明的所在。

韋 白 譯


新入教者,在微笑中受洗


在誓言下,新入教者是一位含笑的
男孩,在微笑中受洗,
他還一點也沒有呼吸到來自橢圓形嘴唇
的毒汁,
也沒有感受過來自潰爛心臟的邪惡。
(在他的心裡)愛是這樣一個所在,
那兒,存在一個歡樂的外殼
遮掩住那拖曳腹腔的引力,那腹腔
來自卵,
而且,在地面上,輕易地旋轉
正如太陽正旋轉著穿過它。
可男孩從渴望的嘴唇上沒有吮吸到
一絲甜蜜,
從呼吸中,除了毒,他也一無所獲,
因而,在這確切的哀傷中,
他知道他的愛已腐蝕 。
這超出了你拘謹的遺傳的天賦,
這天賦為善而生,
它出自痛苦的良知和神經,
而不是源于感官的水、火焰
或空氣的交叉點。
讓淚水打濕你的舌頭和嘴唇,
讓你的關愛為你的疏忽而滴涕,
因她把輕柔而光亮的愛意,
那愛意如此友善,灑在你的眉宇間,
當你年輕時,她卻老了,
想像中的衰老變成了辛辣的不快
和思念,它們是如此美好,
通過一枚指甲,觸及了塵埃。

韋 白 譯


被明亮的世界所包繞


被明亮的世界所包繞
在一切的邊緣,辛辣地
吸進她草木般嗶啪作響的嘴裡
必定感到像某種異質的侵入
一如你脫落的一綹神經進入我,
這圍困的輕觸被愛和眷顧
深深束縛,
在死亡中或從死亡中逃脫,
從黃色的堅果上瞥見,
從蜂蠟砌成的高塔上注目,
或者,白如奶汁,出自絲絲滲漏的黑暗,
這低垂,一如你將我囚於
一個網中的世界
我碰著就碎了,
我碰著就碎了。

韋 白 譯


儘管通過我的令人困惑的方式


儘管通過我的令人困惑的方式
取消這尚未成形的邪惡,
當一切完結時面對不可思議的死亡,
衰老來臨——你身心通透而又毫無用處,
剛剛給予我關懷,給予我愛,
不久,卻及時給予我
死亡,像所有人那樣,通過我的非理性
在一個快樂瞬間的謊言裡——
無須為希望而希望,
你將帶給我一個
萬般美好的地方,
高貴者聚集在一束擁擠的光裡。
然後你的感覺遠離了歡樂,
在我的身上激蕩;
你不太恰當地橫臥著,
對於我是致命的,
病懨懨的、蒼白而又扁平,
以致整個過程都招來譏笑,
這愚蠢的耦聯
在一陣片狀跌落的雨中
咬住我的頭和奔跑著的腳,
因為,如有可能,我將飛走,
因為,如有可能,我將飛走
在最後的光再次
吹進這片迷亂和瘋狂的虛無之前。

韋 白 譯


在山崗的高處


在山崗的高處,
叉著腿,喝著酒,
逃離男人們的目光,
遠遠地逃開,
叉起她皺巴巴的膝
直至白晝粉碎——
直至鼓腹蝰隆起小腹,
喘息著直至蛇回到家,
挨近古老的大腿
直至鳥兒啄破它的殼,
以及豎直的欲望之莖
隨血液的潮汐
落向
地面。

韋 白 譯


一個安靜的夜晚,自從……


一個安靜的夜晚,自從聽見他們
談起生命之謎
和死亡之謎後,
我一個小時無法入睡,
為這些輕輕鑽進耳朵的
奇怪的說話聲所困擾,
沒有一絲別的聲音,除了風在說。
一個說:一個孤獨的女人
站在海上,她哭泣
她的寂寞穿過空空的波浪
日復一日。
跟著每一個聲音都在說:
遺忘一如無愛的恐怖;
遺忘一如無愛的恐怖。
而後,又說:一個孩子
立在地球上,他深知沒什麼歡樂,
他的眼中沒有一絲光,
他的靈魂也沒有一絲亮。
遺忘一如瞎眼般漆黑,
遺忘一如瞎眼般漆黑。
我聽見這聲音出自黑暗
除了死亡,沒有誰在說。

韋 白 譯


他們是唯一沒有愛過的死者


他們是唯一沒有愛過的死者,
在酸澀的土壤裡,沒有嘴唇且爛掉了舌頭
瞪視著另外的、可憐的未被愛過的死者。
他們是唯一確確實實地愛過的活人,
我們也是,渾身是勁,
準備爬起,又安然睡去。
誰能在女人索要與給予之時
結束掉那喜滋滋的時刻掉頭而去
而依然是人
感覺到同樣溫柔的血液流遍周身
喝酒吃肉,一點也不愛
卻仍保持靈與肉的完整呢?
當然不能,在完事之時,
他悶悶不樂的一聲問候
將證實他對他的所作所為並不樂意,
那只是一句花言巧語
從一張和我們一模一樣的
並不知道某種偉大和神聖的嘴裡吐出。
沒有死亡,只有不被愛
或一會兒,一點點的愛,
來自另一個人飽漲的、讓那麼多的愛
白白地揮霍掉的胸臆間。
然而,那還只是運氣,
而且,全憑你不再重返的某種習慣
和不可能重返的習慣。
那失去的不折不扣的神聖的東西
也是如此,不是沒有悲哀,
也不是不神聖,
只因它極易消逝且易於扼斃。
看,一些沒有愛過的死者
一些真真切切地愛著的生者
纏繞在我們小小的自我周圍
以嘲諷觸碰我們分裂的愛。

韋 白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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