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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弗爾特詩選


塞弗爾特(1901-1986),主要詩集有《信鴿》(1929)、《維納斯之手》(1936)、《媽媽》(1954)、《鑄鐘》(1967)、《身為詩人》(1983)等。1984年獲諾貝爾文學獎。

「在這個世界上我留著」 「每當我們的桑樹……」 「那些輕輕的親吻之前……」 天上的紐帶 故鄉之歌 你,戰爭!


「在這個世界上我留著」


在這個世界上我留著
為了做你的百合花,瑪麗
它們比小羊的腳爪更害羞
並懼怕每一次風暴

當我想睡去的時候
青草可以閉上我的眼睛
並對著那上面的你
再見,再見

柔軟而安慰的雨洗去你臉上的光輝
明天的醒來會很美
在棺材那麼黑的天空下
躺著。

(賈佩琳 歐陽江河譯)


「每當我們的桑樹……」


每當我們的桑樹開花
它們的氣味總是飄飛起來
飄進我的窗口……
尤其在夜晚和雨後。

那些樹就在拐彎的街角
離這兒只有幾分鐘的路。
夏天當我跑到
它們懸起的樹梢下
吵鬧的黑鳥已經摘去了
幽暗的果實。

當我站在那些樹下並吮吸
它們豐富的氣味
四周的生命仿佛突然塌下
一種奇異而奢侈的感覺
如同被女人的手所觸摸

(賈佩琳 歐陽江河譯)


「那些輕輕的親吻之前……」


當那些輕輕的吻
在你額頭乾涸之前
你彎著腰去喝
水晶清明的水
從來沒人懷疑
你是否將接觸那些嘴唇

某些時刻
不耐煩的血
從內部模鑄你的軀體
比雕塑家的塑泥上
跑動著的手指更迅速

也許你會將她
年輕的頭發放在手掌裡
讓它們掠過雙肩
就像打開的鳥翅
你將沉重地追逐它們
那兒,
在你眼前
並且在空氣之下的深處
是那傾斜的,恐怖的
和甜蜜的空虛
滲透著點點滴滴的光。

(賈佩琳 歐陽江河譯)


天上的紐帶


在臨終前的最後幾秒
母親的臉轉向我們
哽咽而沙啞地說
「什麼都沒有。」
然後她的嘴唇默默地永恆地閉上。

她那被親吻過一百次的玫瑰花圈
落到怎樣的深淵?
她所有的祈禱
和年輕時唱過的悄悄的歌
飄到哪兒去了呢?
那些小小的事情引起的恐懼和憂鬱
又到哪兒去了呢?
一切罪孽都有清晰的定義
對的或錯的
並且那些對的和別的一樣好!

在短短的一刹那
當我們蹦跳著離開土地的腳
又掉落下來
她經歷了怎樣的黑暗?

我靜靜地來到陽臺
並從母親的破損的椅子
往上看
向那高處的某種陰鬱。
在我們漫長的一生中
它們一直從窗口瞪視我們
不提任何要求,
也不向我們索取任何東西。
隨你怎麼想
它們有一種無法形容的美。

那麼我們嘗試著泯滅它們
用常青藤的種子,
玫瑰花的種子,
詞和眼淚!

並且最後我們想要撕開
它們的發光的鎖
用我們最後一次呼吸
那是,(甚至在我們強有力的喉嚨裡)
最弱的。

(賈佩琳 歐陽江河譯)


故鄉之歌


她像細瓷花瓶中的鮮花一樣美麗,
我的祖國、我的故鄉;
她像細瓷花瓶中的鮮花一樣美麗,
又像你剛剛切開的、
香甜可口的麵包瓤。

儘管你一百次地感到失望和沮喪,
你還是回到了祖國的懷抱;
儘管你一百次地感到失望和沮喪,
你還是回到了富饒、美麗的故鄉,
回到像採石場上的春天一樣貧窮的故鄉。

她像細瓷花瓶中的鮮花一樣美麗,
她也像自身的過失那麼深沉,
她便是我們無法忘記的祖國!
當生命的最後一刻來臨,
我們將長眠在她那苦澀的泥土之中。

(何雷 譯)


你,戰爭!


寧靜的流水
仍然在秋日的小河中歌唱,
歌聲仍然像古裡斯琴一樣清越。
可是這歌聲能否久長?

戰爭呀,我們仍然在追求愛情和春光,
仍然漫步在潔淨的田野上,
把你破碎了的可怖的戰袍踩在腳下。
可是我們的追求能否久長?

路邊,一輛輛坦克仍然在用它們
沒有了腦髓的鋼鐵的顱骨嚇唬著行人,
它,比黑夜還要黑的戰爭,
仍然在用它的發源地威脅著世人。

母親喜悅地鋪開繈褓,
堅信必有光明的來朝。
去吻她的手吧,但首先
吻哪一隻手,哪一隻?

先吻那只輕輕地擠著乳頭的手,
還是那只抱著嬰兒的手?
愛情和忠貞不是在這裡
又能到哪裡去尋求?

呵,這可真是催人淚下——
母親的需求是那樣的少,
只要在荊棘叢中種上少許莊稼,
她們就心滿意足!

她們只求有一點兒寧靜、溫暖和五月的春光,
要知道搖籃的吱嘎聲和樸素的催眠曲,
還有那蜜蜂和蜂房
遠遠勝過刺刀和槍彈。

不管你怎樣威嚇我們,
妻子、小鳥和兒童決不會任你蹂躪!
啊,戰爭,但願你華美的盔甲,
永遠佈滿鐵銹的斑痕!

(葉爾湉 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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