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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莫洛夫(HOWARD NEMEROV)詩選


霍華德·奈莫洛夫(1920- ),在紐約長大,哈佛大學畢業。曾在空軍服役,在多所大學任教。1977年他的《詩選》同時獲全美圖書獎和普利策獎。其詩嚴肅並帶有玄學詩的機智。他最近的詩集《最後的事物/最初的光》。

因為你問到散文和詩歌的界限 安康魚 防雨窗 贊同 相依性 致某些才子 給大衛,關於他的教育 變形 掃路人 41級的三十周年彙報 雪片 西方之路


因為你問到散文和詩歌的界限


麻雀在冰冷的細雨中覓食 
當你觀察時變成了雪花片片 
在無形的斜坡上翱翔 
從銀色向隨機傾斜,白而緩慢。 
一個你無法分辨的瞬間出現。 
然後它們清晰地飛起,而不是墜落。 

Nobody譯


安康魚 


在月光照亮的長長的岸邊 
映出他們孤獨的身影, 
兩個情侶突然擁抱在一起 
他們的影子合而為一。 
這普通的夜晚變得美好 
因為他們沸騰的血液的浪潮 
他們默默地接受它的奔湧, 
有片刻他們驕傲地以為 
自己已登極樂。 
然後,仿佛被怯場所震撼 
在憔悴、堅硬的月光下, 
他們一起站在沙岸上 
窘迫地彼此注視 
仍然手拉著手, 
直到他們看見,在腳下, 
仿佛世界發現了他們, 
一條鵝魚翻出水面,儘管已經死了 
露出巨大的頭露齒而笑。 
他躺在一片青瓷色中 
多麼古老,腐爛了,灰濛濛。 
他們遲疑地面對他的微笑, 
奇怪它好象要說 
情侶們,從這沙灘上的暴力, 
你們想一想 
頃刻間就會明白 
唯一能夠瞭解的道路 
是創造一個自己的世界。 
鵝魚大張著嘴,笑得恍惚 
混合著平靜與邪惡; 
他們不知道他在表達什麼, 
真是個完美的喜劇演員 
他可能意味著失敗或者成功, 
把它當作一個象徵吧 
他們意外的、新鮮而內疚的愛 
當他們親吻,被那僵硬的樂天派 
偷偷窺視。 
於是他成了他們的族長, 
在半明半暗中顯露可怕的溫柔。 
他的喉嚨似乎已被沙子塞滿, 
他尖樁的牙齒,留下記號 
但卻沒有解釋是什麼玩笑 
讓他如此愉悅,他躺在那裡 
當月亮下降,消失 
沿著寂靜和傾斜的軌道 
把黃道攜帶。 

Nobody譯


防雨窗 


今天早晨,或者是過去 
人們在安裝防雨窗,直到沉重的雨 
把他們趕回屋中。於是,中午回家時 
我看見防雨窗躺在地上, 
窗框裡充滿了雨水;透過水和玻璃 
我看見壓皺的草,似乎 
要成排地流走,像潮汐上的海草 
或者在風中傾斜的小麥葉子。 
當我走過,雨潑濺在模糊的玻璃上 
激起漣漪,似乎簡要地述說著, 
某件我應該願意說給你的事情, 
某件事情……乾燥的草在窗玻璃下彎折 
窗玻璃上面盈滿跳蕩的水……一種 
清晰搖擺的事物盲目地反射著 
這喪失記憶和欲望的孤獨午後,當冬日的雨 
(不可言說的,心靈中的遠方!) 
在直立的窗戶上流逝。 

Nobody譯


贊同 


十一月末尾的一個夜晚 
甚至還沒有接近冰點, 
人行道旁佇立的銀杏樹落光了葉子 
它贊同的,既非雨亦非風 
而仿佛單單是時間:金色和綠色的 
葉子撒在今天的草地上,昨天 
它們還在空中撲閃著光的扇子。 
是什麼信號來自群星?它接受了怎樣的感覺? 
在樹的內部是什麼動機決定 
打擊它們的葉子,把它們脫盡, 
反叛還是投降?如果這樣的事情 
可以發生,什麼族類能夠倖免? 
學習時間所傳授的課程又有何用, 
如果星星隨時會告訴我們:到時候了。 

Nobody譯


相依性 


今天早晨,在門旁的樹上 
在兩根樹枝之間,圓蛛再一次 
編織它的織錦和陷阱,署下名字。 
我測試它初期的警報系統 
很有效,它穿著黑貂皮向前攀緣 
上面寫著誰也不知道含意的 
象形文字。我現在回憶起 
昨天傍晚,夜鷹怎樣返回 
像每年這個時候一樣, 
灰色的編隊,翅膀上帶著白色條紋 
在大肚子雲下搜尋小蟲。 
現在,這些君主很快將飄向南方, 
然後野鵝將離去,然後有一天 
小花園中將消失鳥的蹤影。 
看,有多少樹葉已經枯萎 
變了顏色,有些已經墜落。 
變化在密無縫隙的網上持續, 
這樣的時刻降臨,你感覺 
你心中有一個信號,催促你 
留意一個明確宣佈的結局 
一物終結之處,另一物開始; 
像蜘蛛在網上等待 
你知道錯綜複雜的相依性 
秘密地展開,通過天與地 
巨大的織物,用化學密碼 
把信息傳遞給萬物, 
把低語傳入血流:它是時間。 

Nobody譯


致某些才子


(用1958年5月在本甯頓大學
展出的巴尼特.紐曼的畫的
質樸娛樂自己的人)

當摩西在何烈命令磐石,
磐石裡便有水流出來,
有些人對摩西生氣
說他一定是用的魔杖。

而當以利亞在迦米爾山求雨
那裡的巴爾先知求不來雨
有些人說巴爾先知的儀式
是審美的意味深長,而同時以利亞的卻十分樸素。


給大衛,關於他的教育


世界充滿了最難以看見的事物,
沒一點辦法,只有把思想的眼睛
或鼻子,放到一本書中,去發現它們,
比如,埃佛勒斯峰的平方根
或者拜倫去了多少次德克薩斯,
或者是否驅逐法能應用於
多岩石的西部。因為這些
和相關的原因,你得去學校
研究書本,傾聽講給你的一切,
有時還要試著記住。儘管我不知道
你用柏拉圖共和國的
年降雨量,或者「蚯蚓的日常飲食」的
卡路里含量去幹什麼,這樣的東西據說
對你有益,而你將不得不學習它們
為了變成成人中的一員
他們看待不可見的事物既不持久也不全面,
而是嚴肅地把這個世界的壯麗混亂
保持在他的帽子下,那屬￿它的地方,
並教小孩子們自己也去這樣做。


變形


這些人,帶著他們無法辨認的畢業證書,
和護照去一處充滿語言的風景,
在旗幟上攜帶他們的形象,或變成
背負著它們自己雕像的
挑夫基座,或者舉起,利用並反抗著重力,
他們簽名的不均衡的卷軸作品。
拇指印不知怎麼變成了印章,
貓群持續出現,有著王者風度的
凝視,在一張圖表的
格子籠上撕出它們的路,
和魚相稱,面對攝影師
在家庭成員中,或者在譜架後面
徘徊尋找樂譜。
這些對於他們自己,老爺,
是個偉大的收益。可是與這些相比
我更感謝線條課,
那徘徊著分割世界的人,
如此漫不經心卻能做任何事情:
例如,衣服延伸的線條能承載火車,
或者信的線條,它們的裂縫
改變了遙遠的地平線
和很近的鼻子之間的飛機。

蠱惑的線條,向重力和死亡挑戰
創造並破壞著它的世界
證實著規律驚奇的例外,
那裡一隻手畫著它自己,
一個男人用一支鉛筆費力地
寫生他自己直到存在;無人的世界
以自己的形象自娛:
女人用她椅子的搖擺省略一個音節,
男人陷在他的簽名後面,
他剛剛把自己刪除。


掃路人


這些日子,一個溫和的小黑人用掃帚
打掃小徑落下的葉子。
他歪著頭,看著落葉,
看著他的掃帚,象多風的鬍鬚
因清掃的慣性而捲曲。在他頭上
驕傲的高樹,山胡桃和白楊,
輕鬆地分發它們更多的葉子,或者
街道上的風,狩獵著虛偽
撕扯夏天的牆壁,把葉子拋向
赤裸寒冷的真理的證人。

看來沒有希望,在這些殘酷、加速的日子
終結之前,掃完所有那些
對抗時間的葉子。然而掃帚來來回回
有著樹的耐心,仿佛橡皮
會自動說出鉛筆的語言。
千般思緒落在同一張白紙上,
儘管風把它們吹回,它們去到
他指給它們的地方,去檔案館,那裡淩亂的
火焰和一縷灰色的煙變成了天空。
我走的路令人滿意,沒有落葉。

我們相遇,微笑著互道早安
談論天氣。雨天會有一些葉子
象標記,粘在人行道上;
他會把這些也掃走。
老爺們,我們個個帶著白人的面孔走過
默默祈禱,別恨我,在一個
他掃帚的天線完全能收到的
波長上,我們懂得自己如此多的想法
被一顆細緻,善良的頭腦所考慮
它什麼都不能做,卻一直那樣做著。


41級的三十周年彙報


我們這些戰爭中倖存的人娶了妻
作了先生建立了體面的生活,
逐漸將生活裝備得完滿
不是靠出色的搶劫和偷竊──

我們擁有中年例行的愛情
鋪好床,不得不躺在上面
床總在那裡,不管我們睡姿如何
並把我們的壞脾氣和膽汁變成痰──

我們看見祖父母和父母,進了墳墓
妻和我滿面皺紋,頭髮灰白,發胖
孩子們用他們的粉刺反叛
並告訴精神分析家──

與粉刺一同消失的一切。那還有什麼可以爭論?
沒有什麼留下給我們去談論我們自己。


雪片


不是緩慢的鑄成,也不是因為喜愛
它們空中的形狀,而是被風暴盲目的自我
擰成,每一個都獨立驅動
在墜落的瞬間完成。


西方之路


只要我們向前看,一切似乎都自由,
不確定地,隸屬於變化的法則,
儘管那變化應受制於法則,
而回顧生活,似乎變化之書
並沒有讓我們變化。

一段時期以前講過的故事
正在路上等待我們,我們的生命
使之豐滿;而關於過去的夢
給我們展示越過子午線的世界
很少留下可以夢見的未來。

只有學者們要在我們中間
重複老故事,他們藏起道路,
老故事比生活更難理解
然而從此我們懂得自己要做什麼
並且做父輩做過的事情。

當我年輕時我飛過斯克裡沃
那裡的九處女仍在磨哈姆萊特的粗粉
鹽和痛苦大地的花崗岩穀物,
知道那不是為了二十年以後。
我的機會現在經過它們的變化,我知道

長長的一生如何鬼一樣向終結生長
象任何人消融在每一個人中
他的故事,象通常那樣,這樣開始
在一個遙遠的國家,從前
住著一個男人和他的三個兒子……


靈石島製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