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蒙托夫 (Lermontov) 詩選 不,我不是拜倫 帆 劍 祖國
題倫勃朗畫 天使 雲
不,我不是拜倫 不,我不是拜倫,我是另—個人 雖被選中,卻還默默無聞, 像他一樣被世界放逐, 卻懷有俄羅斯的靈魂。 我更早開始,也將更早結束 難以實現自己的抱負; 一堆破碎的希望沉在心底, 就像沉在海底深處。 海洋阿,陰鬱,沉默, 誰能把你的秘密猜度? 誰能把我的思想說破? 我——或上帝—一或竟無人能說!
(飛白譯)
帆 在大海的濛濛青霧中 一葉孤帆閃著白光…… 它在遠方尋求什麼? 它把什麼遺棄在故鄉?
風聲急急,浪花湧起, 桅杆彎著腰聲聲喘息…… 啊,——它既不是尋求幸福, 也不是在把幸福逃避!
帆下,水流比藍天清亮, 帆上,一線金色的陽光…… 而叛逆的帆呼喚著風暴, 仿佛唯有風暴中才有安詳!
(飛白譯)
劍 我愛你,我的百煉精鋼鑄成的短劍, 我愛你,我的光亮而又寒冷的朋友。 陰鬱的格魯吉亞人為復仇把你鑄造, 自由的契爾克斯人磨快你為了戰鬥。
一隻百合般的纖手在那送別的時候 把你贈送給我,作為永遠的紀念物, 在你的鋒刃上第一次流淌的不是血, 而是那晶瑩的眼淚——痛苦的珍珠。
那雙黑色的眼睛,當它對我凝視時, 整個充滿了一種神秘的難解的悲傷, 正如同你的鋼鋒在這搖曳的燈光前, 時而昏暗,時而又發射出閃閃寒光。
你是我的伴侶,愛情的無言的保證, 流浪人將要把你看作他很好的榜樣: 是的,正如你一樣,我的鋼鐵朋友, 我也永遠不變,我的心也永遠堅強。
(1838)
祖國
我愛祖國,但卻用的是奇異的愛情! 連我的理智也不能把它制勝。 無論是鮮血換來的光榮, 無論是充滿了高傲的虔誠的寧靜, 無論是那遠古時代的神聖的傳言, 都不能激起我心中的慰籍的幻夢。
但是我愛——自己不知道為什麼—— 它那草原上淒清冷漠的沉靜, 它那隨風晃動的無盡的森林, 它那大海似地洶湧的河水的奔騰, 我愛乘著車奔上那村落間的小路, 用緩慢的目光透過那蒼茫的夜色, 惦念著自己夜間住宿之處,迎接著 道路旁點點微微顫動的燈火。
我愛那野火冒起的輕煙, 草原上過夜的大隊車馬, 蒼黃的田野中小山頭上, 那一對閃著微光的白樺。 我懷著人所不知的快樂, 望著堆滿穀物的打穀場, 覆蓋著稻草的農家草房, 鑲嵌著浮雕窗板的小窗, 而在有露水的節日夜晚, 在那醉酒的農人笑談中, 觀看那伴著口哨的舞蹈, 我可以直看到夜半更深。
(1841)
題倫勃朗畫
陰鬱的天才啊,你是理解 熱情和靈感的激動、飛躍、 那場沉痛而又雜亂的夢 和拜倫使人驚異的一切。 我看到你用粗獷的筆觸 畫出的那半掩半露的臉; 在是否穿著神聖的僧衣、 流亡他鄉的聞名的青年? 或許,什麼不可知的罪行 截殺了他的崇高的思想; 四圍都昏暗:他那高傲的 目光閃爍著懷疑和哀傷。 或許,這只是一幅寫生畫, 這國臉並不是什麼理想! 或者是在痛苦年代裡 你自己畫著自己的肖像? 但是冰冷的目光永遠地 猜不透深不可測的秘密, 而這幅不比尋常的創作 是對無情者嚴厲的責備。
1830年 餘振 譯
天使 天使飛翔在子夜空中, 口裡吟唱輕柔歌聲; 月亮、星辰和朵朵翳雲, 潛心諦聽神聖聲音。
他歌唱天國花園清蔭下, 純貞的精靈無比歡欣; 他歌唱偉大至高的上帝, 讚美中不含假意虛情。
他抱來一個年幼的生靈, 送給悲哀與眼淚的塵世; 歌聲留在童稚心中, 沒有歌詞,卻不消逝。
那生靈飽受人間苦難, 心中懷著美好希望; 塵寰的歌曲令他厭煩, 怎能替代天國絕唱。
雲 天上的雲啊,永恆流浪者! 似茵綠草毯,如一串珍珠; 從可愛的北方匆匆奔南國, 同我一樣,像放逐的囚徒。
是誰逼迫你:命運的決定? 隱秘的嫉妒?公然的誹謗? 折磨你的是心中的內疚, 抑或朋友們惡毒的中傷?
不,荒涼的田野令你厭倦, 狂熱和惆悵與你格格不入; 你一貫冷靜,永遠嚮往自由, 沒有祖國,也就沒有放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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