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方詩選 雨夜 冷空氣 風 道路
你如此生活 無所不在 節日 獎賞
你聽到了什麼樣聲音 天堂之舞 教誨 戲劇
是什麼蒙住了我眼睛 我滿懷敬意 夢
雨 夜
這是深夜, 雨在我們周圍 猶如書信中純粹的話語, 傳達出遙遠的問侯。 雨中轉瞬即逝的事物, 一種原始狀態快樂體驗, 悲哀也不會長久。 我始終在傾聽, 一個蝴蝶變成的夢幻, 一部懷舊的小說。 在雨夜相識, 我要怎麼做才能保持浪漫。 那些在習慣和奔波裡衰老的人們啊, 在熱鬧中損失的記憶, 我拼湊這些, 好像一個撿拾垃圾的人。 在狂風不能支配的內心世界, 這場雨是一次崇高的娛樂。 雨啊,在我們的身體裡流淌, 猶如植物的液汁。 這是雨夜, 雨使我容貌優美,回憶……
冷 空 氣
當莊嚴的任命到達廣場, 一座眺望星空的樓宇成為思想的永恆 紀念碑。
節日禮慶的彩色氣球搖搖晃晃, 放學的小學生嬉笑著走過去, 一個水果販賣商懷抱隱逸的心情站在 人行道上叫賣。
而病毒性感冒是城市不可缺少的一 部分。
我攜帶一塊磚頭來到火車站, 把城市的金鑰匙交給德高望重白髮長 者。
冷空氣來了, 醫生和他的手術刀在人群中, 檢查失蹤者生存的體溫。
而女人們豎起的衣領, 使她們更漂亮,清香撲鼻。
風
那些支離破碎的格言, 那些傳統的玩具,那些臉, 那些陳舊的早晨 簡單的快樂。 我們終究要向前走去, 要越過傾斜的樹, 扔掉喋喋不休的爭吵, 我們去了,去了。 風到達哪裡, 我們也要到達哪裡, 並且開始喊叫,飲水, 以幸福的生活充饑。 那在黑暗中閉緊門窗, 浪費甜言蜜語的人, 枯守著一盞寒燈。 而風是叫嘯的, 我們行進,穿越, 塵土飛揚…… 吹吧,風。
道 路
天亮了, 一個糟糕的早晨, 道路已經開闢, 貨物將運往遠方。 我看見你站在廣場上, 背後是龐大的建築, 玻璃閃閃發光。 我不相信這就是 你最後的形象。 而人群在奔跑, 遲疑中,我看見景物在後退, 我們前進的事物在顛簸。 善良的人們啊, 要記住這一天。 有人指著你, 要我模仿你的生活, 但是我做不到。 又有人說你並不存在, 是一個失去的世界的幻象。 但是我不能洩露 這共同的秘密。 就在這早晨, 在不可逆轉的潮流之中, 我看見了神情恍惚的你。 想到天亮了, 我禁不住轉過身去。
你如此生活
你如此生活, 永遠得不到憐憫。 要接近你, 要通過牆壁, 要攜帶敲打的工具。 你潮濕的靈魂, 在喧囂的包圍之中。 要進入瘋狂, 要穿越搖擺的人群。 你購買食物, 以道德遮掩身體。 你垂首而立, 長髮零亂蓬鬆, 你永不能回到光天之下。 家庭的親切氣氛啊, 生生死死的快樂啊。 是誰在挖掘? 是誰的手觸摸到寒冷? 是什麼星星呼嘯墜地? 你不朽的體驗, 你失聲的懺悔, 是必須禁毀的憤怒。 拿起這盞燈吧, 看看你的生活, 你本是一個好人。
無 所 不 在
默默無言的朋友啊, 你天真的思想 永遠是一個問題。 忘卻是可笑的, 要發生的總要發生。
當春天的記憶, 從郊外來到 這座城市中間, 從我們曾經生活的家園, 突然逼近我們。 我唯一的朋友啊, 跟隨他母親, 穿行在雨中的街道。
在那個夜晚, 悲涼從此就如現在 我身旁的河流, 流淌啊流淌。
我離開了這一切, 在一個相反的方向 浪費掉大部分的時間。 我是一個花言巧語的人, 眼看著朋友離我而去。 就象這生日的燭光, 那一個夜晚, 震撼了我的心靈。
節 日
節日的宴會在進行, 我們圍攏來, 在燈下, 保持清潔衛生。 在頻頻舉杯之際, 糾纏於形而上的爭論, 唇槍舌劍的殺戮 抨擊了蒼蠅。 動用辛辣的詞語, 攻擊隱秘心理, 突破疾病的封鎖線, 我們疲於奔命。 讚美飛鳥吧, 超凡脫俗的微笑 也不過如此, 美夢中的猛獸 又如何找到機智。 節日的宴會難於言說, 殷勤斟酒的女子, 優雅的笑容是不是藝術? 我們是食客, 在公共場所的大廳, 這不是新鮮事。
獎 賞
用鐵的事實 證明短暫的歷史, 用美麗的圖案 證明思想的存在, 用恭敬的語言 證明深刻的疑問。 感謝你們, 崇高的獎賞。 我離開了一個地方, 卻不能到達另一個地方。 我頭戴桂冠, 走出了榮譽的陰影。 在商店裡購買高尚, 在形式中分發藥物, 在紛繁的消息中傳播沉默, 我嘲笑了一個人。 世界上有多少事物 可以作為玩具。 啞然失笑的人們, 讓我們來玩一次吧。 當獎賞被證明, 你們在哪裡?
你聽到了什麼樣聲音?
我的兄弟, 他走進電梯, 黑色的風衣淌下水滴。 外面在下雨嗎?
他沒有表情的面容 承受不住我們的冥想, 一不小心就會在恍惚中破碎。
在一個早晨 突然出現的形象, 來自一個問題。 就象一束花,先前的人們, 一段悲歡離合的故事。
我們要向許多人發問, 每一種生活場景 都是一個暗示。 對面那些竊竊私語的人們, 從前有過什麼樣的身分?
兄弟啊,他們來到這酒吧, 為回憶過去而匆忙。 這些曾經出現的事物, 所有的意義紛紛撤退。 你聽到了什麼聲音?
天堂的舞蹈
1
我目光冰涼,走過這燈紅酒綠的街道 。 是來到了天堂嗎?
青春啞口無言,天真爛漫在拍賣之中 。 在輕柔的叫喚裡,今年的羊羔五顏六 色。
生活重新開始,照耀出我卑微的身份 。 我掩住臉龐,淚水打濕了往事…… 我感到水汪洋一片,一直到生命的盡 頭。
在茫茫人海,沉沒時的呼吸和心跳, 逃亡的歌聲跌跌撞撞。 悔恨的旅客啊。飄泊。 無情的我,在一夜之間聲名顯赫。
玻璃門打開了,理髮師慈善地流露微 笑。 我鐵青著臉,不知道把行李放在哪裡 。
2
堅定而鋒利的玻璃是理想的殘骸,是 冷酷的。 那仰面躺在地上的我是一個受傷的俘 虜。
從前我用消毒的愛情止血,並且讓世 俗的交談鎮住劇痛。 弟兄們耗盡了一生的時間,揮霍掉寧 靜的陽光和自由的風。
而今我抓起一把鹽,將傷口揉搓了一 遍又一遍, 不是為了忘卻,而是為了狂想遠方的 島嶼、宮殿和戀愛中的蜜蜂。 我滿頭大汗。
暢開複又關閉的門啊,外面是一條大 道、太陽, 這一切風塵僕僕,興致勃勃。 這精確而又虛幻的佈局不會有什麼泄 露。我是如此認真。
3
因為在陽光下笑得太久,我已經褪去 了鮮豔。
草地上生銹的鐵鎖是一個辭退的僕人 ,那是在雷雨前的下午發生的舊事。 我把撿拾到的鈕扣當作了財富……
那棵樹翠綠還依舊嗎?當然還有樹蔭 下的竹笛,拆散的小鬧鐘,光亮的銅齒輪, 曾經在膽怯中丟失的時間。
我最初擁有的是一片瘋狂的天空,因 焦慮而病痛。我反反復複 閱讀一本書,喝完一碗碗湯藥, 在苦澀中,我用舌頭舔舔嘴唇,笑得 調皮,笑得慘烈……
4
撕碎一片星空,放入日常的飲食中, 豐富的營養燦爛華麗。 在健康的日子裡,我用青菜的嫩葉遮 掩窘迫,想像石磨碾動的聲音。
風吹拂我,問題不斷出現。 一條偽裝的魚、一盒空洞的餅乾和存 在於無可奈何的記憶。 要知道我的口袋裡充滿了硬幣和溫柔 的瞌睡。
我在燃燒。 癡迷中對一束花言語荒唐,我頭暈目 眩,呼吸急促。 我選擇了消失,把形像的灰燼如期歸 還。
5
現在是什麼蒙住了我的雙眼呢?
很久很久,恍惚中,為飄香的石榴流 下口水。 是不是絲帶的飄動,陽光在跳躍,媚 笑的少女乘坐一架秋千, 我不停地猜想。
一開始就已天花亂墜。 弟兄們。現在,請拿起鐵錘砸碎哭泣 的男人。 石頭中會有快樂誕生,倔強的花朵正 紅得殘酷,嘶嘶呼叫。
要生活就必須有辛勞,必須拉破臉皮 ,必須宰殺牲畜,準備足夠的肉食。
6
可憐的背脊,蓬首垢面的影子,撫摸 膝蓋的女人。 一個不肯安分的小東西,新鮮活潑的 夜晚, 一種墮落的呻吟,然後是白晝。
法律從寬敞的會議廳裡流出來,響徹 打斷演說的掌聲。 在兜售褲子的商店裡,我研究了穿褲 子的傳統和放蕩。
在憂鬱的邊緣,我臉上是別人的笑容 , 不會再存在慷慨的感情。
7
於是我逃回到內心,習慣在臨睡前洗 臉。
垃圾,污穢的抹布,醜惡的嘴臉一片 荒涼, 遠方的看守雙手捧著賄賂,打開了枷 鎖。
在投擲石頭之後,閃電懸掛在度過的 歲月上空,鐵器沉默寡言。 我口是心非,滿嘴的牙齒叮噹落地, 在自選商場的貨架旁,我不斷地握手 言歡,表達愛慕。
我想起了動物園,忠厚誠實的動物和 解散了的自己。 我想起了洪水,想起了本來面目的家 庭。
蒼蠅就是蒼蠅,那些照本宣科的激情 , 純潔無邪的竊賊是一個玩笑。
8
我還要扔掉天堂的花朵, 抹去幻想的灰塵,生銹的自行車,臭 襪子。 貨物在運輸途中,煙草熏黑的失眠… …
我冒險撬開了鐵柵,慌忙中將牙膏吞 進了肚子, 尾巴拖在地上。
出沒于討價還價,爭論星星和芝麻的 重量,尋找一隻碗。 這被現實傷害的童年, 這漂亮的契約、封鎖所有的消息和贈 禮。
讚美啊。 神秘火焰上發藍的刀鋒,露出了溫存 。
不要害怕病痛, 真實的骨頭一生貧困。
9
推土機來了。 瘋狂,陽光飛濺,搖頭晃腦的推土機 來啦。咕嚕咕嚕地叫喚,履帶在碾動。 匆忙的人們啊。
我滿懷敬意,尖利的爪子抓向天空。 迷蒙的霧還未散去,還有泥土的腥味 。 那些在習俗中靜默蒼老的人們,經過 打擊之後喘息不已, 有一般的哭泣。 我們披掛鄉愁,從轉瞬即逝的事物中 獲得了什麼樂趣?
我滿懷敬意。 紅彤彤的布簾懸掛起來,鞭炮鳴響, 糖果分給孩子們,大地蒸騰初戀的芳香襲人。
推土機來了, 一路上,家畜撒開腿奔跑。 殘牆倒了,瓦罐滾來滾去,祖先在太 陽下磷光爍爍, 尋歡作樂的舊式帳幔拆除了,烏鴉的 巢穴傾覆了。
弟兄們, 家鄉的妙齡少女將要進入火熱的季節 , 勝利的形態充滿魅力。
10
我要向你們講述想入非非。 在地下室,聚集著一群生意人,在討 論買賣,在討論法律之外的財富和生存價值。
這是閃爍其詞的歌舞場, 陌生的調情是一種奢侈的浪費。 有人在呷酒,抽煙。女人到處走動, 臉和線條整理得異常貞潔。
這是付錢購買的下午, 我消費一種纏綿悱惻的追憶。 在閉目自守的時空,我不過是發黃信 件中愛情的錯別字。
倘若沒有瞌睡,我就要懷揣現金走進 倉庫, 那裡有去年的貨物,不新鮮的純情。
這是泡沫裡浮動的星期天, 我向你們講述冒險…… 一種聽憑自由支配的容易喪失立場的 考驗。
11
我懷抱女人,在輕聲訴說裡搖晃,渴 望改變患病的生活。 街上的汽車爬來爬去,使我重溫時間 。
早晨的新聞,鬧鐘和縫衣針,衛生間 裡消毒藥水的氣味,樹葉的憂傷。 我們是圖畫裡的動物啊。
我蒼白的手指只能梳理女人的嬌情。 沒有親吻,沒有家常的情愛和閃電, 只有苦苦的互相撫摸。
太熱啊。嘴邊的汗水有嘔吐的感覺。 舞廳外面照樣是一些失眠的人。 我閉上眼睛,嚼著口香糖,無聊地愛 上了這潮濕的夜晚,象嬰兒吮吸瓶中的液汁。 孤獨啊。
服務小姐提起她裙子的下擺花枝招展 。 洗手間裡傳來水的喧嘩,一個男人在 翻閱雜誌,一個空煙盒丟棄在黑暗中的座位上, 一掛項鍊有腋窩的氣味。 這是一些無緣無故的表情。
在這起伏的夜晚,我興奮得象一杯酒 , 延續到淩晨。
12
沉湎於誘惑,我手持花束。 我知道情人光滑的肌膚是昂貴的。
飽嘗燈光的打擊,我的旅行袋裡珍藏 遙遠的愛情。 我知道噴泉的嘴唇冰涼,我知道鋼琴 的祈禱已經滲入我的肺部, 我知道海洋的波濤和沉船的呼救。
我仿佛在進行一場遊戲,玩弄一把鑰 匙,圍繞鑽石的火焰,熏烤又冷又硬的微笑。 我付出足夠的金錢,卻買不到心中的 偶像。
一個女人在詠唱蝴蝶夫人的那個早晨 ,她有發光的利爪,笑得象傳說中的狐狸。 酒吧裡的紅蠟燭還是那種古典的蠟燭 嗎? 這些搖晃蛇皮小包的女人,扭動發燙 的大腿,說著貓的語言。
長青藤在顫抖,而另一些人疲倦了。 電梯緩緩上升,我面對城市的夜景欣 賞自己的容貌。
樂隊開始表演了,在零落的掌聲中, 一道強光射向那裡。 黎明前,還有純情的舞伴嗎? 那些不易捕捉的歌唱,除了憂傷還有 不能明白的滄桑嗎?
13
那時我身體捲曲,潔白的襯衣疊放在 一旁。
我覺得燈光剌眼,說不出自己的年齡 ,迷迷糊糊地尋找鞋子。 每一個玩具都有一個影子,所有的事 物都有可笑的一面。
那時我口幹唇燥,內心乾乾淨淨。 生命只能懶洋洋地遐想一次,睡上一 覺是一種可以拍賣的幸福。 清晨的少女走過了,歌聲在讚美男歡 女愛, 吞服大量安眠藥的失戀者留下一紙遺 言。
消化不良啊。
14
觀賞這一片晴朗, 樹葉的囁囁嚅嚅裡有一些風經過。 蚊蟲毛茸茸的瘦腿在騷擾我。 一巴掌打下去。
板著臉的秘密和等待的人群,開始原 地踏步。 我的觀點: 不敢涉足的地方就是悲劇。
這是一次失敗的交易,是不能歸還的 春天,倉庫裡堆滿了混亂的物證。 買一個無名無姓的奴隸吧!
連同破產的心情,懸掛的靈魂,潛入 市場的同夥的詭計,玩具店花花綠綠的軼聞, 五年前的一首歌和歌中的草帽,以及 文件中禁止的所作所為。
因為我要生存。
15
還有習慣性的抒情。 越過餐桌上錯誤的交談,一些紛紛墜 落的迷亂,一些大庭廣眾的愛,一些貪婪的口水, 一些冬季來臨時不可抗拒的溫情,一 些重大的賄賂案, 喧鬧的會議就是事實。
但是,必須進入夜晚的深處。 一隻不再啼叫的鳥,想起了往昔山區 家鄉的傳說。 而今天,時刻湧現的很多人物,往往 是失蹤的消息。
一切事物在夜晚生長,這是身體以外 的快感。 拜訪一些人,思考一些容易的問題。 一個危險的蓄留鬍鬚的人,攜帶種種 矛盾闖入了不能到達的古代。
與其揣摩一個人,不如仔細閱讀一部 有趣的書。 我發現夜晚是我的私有財產,擁有合 法的使用權益。
16
我打算做夢。保險箱裡有飄動的月亮 。 我遊到一艘船上,用紙牌預測誕生和 死亡。 雨紡織我訂購的絲綢、虹彩、旅行團 的旗幟。
搬運工杭唷杭唷,扛來了製作嚴實的 大木箱,引起糾紛的遺囑。 律師狡黠地在對面微笑……
一個多餘的鼻尖冒汗的夜晚,我讚美 厚顏無恥。 弟兄啊,你要小心。
17
我憤怒地梳理頭髮,然後是漫長的冬 季。 我躲在堅硬的鑄鐵裡磨練自己。
哦,一列僅有一名旅客的火車駛進了 夢鄉,母親給我送來滿滿一籃雞蛋。 而收藏友情的弟兄打來長途電話:迫 切需要金錢。
聘請律師為新婚的法律辨護吧。 吱吱唔唔地,一隻茶杯打碎了…… 回答,被告的回答,連續播放的醜聞 , 螺絲釘很容易就生銹了。
在處理道德的時代,我熱衷於包裝。 冒險家在行進,他們把雜亂無章的理 由說得唾沫四濺。
我要剝奪你的機遇,因為我的虛榮心 已經殘廢。
18
我也是一個流淚的人,在咬嚼一隻紅 辣椒。
短缺的醫生在安裝鐵柵的房間時裡, 病人在拒絕, 營養食品猶如流行性感冒, 健身器推銷員敲開了家庭的門,一個 發愁的女人。
這樣,就能獲得製作精美的性愛嗎? 波瀾起伏,酒卻越來越叫人害怕。
真實的存在應該有正常的體溫。 在一次次握手之後,我慶倖地暗暗發 笑: 還活著!
19
我有一雙害病的眼睛, 眼藥水的副作用,只是一些概念模糊 的禁忌症。
當春天,我冷得發抖,調情的人們各 就各位。 我是會場上的瞌睡蟲,鞋帽店裡吞服 止痛片的主人, 在沒有痛苦的走廊裡穿越。 片刻的膽怯是一架拆散的虛幻機器。
還有多少時間允許我停留於這些言詞 ,這些拳頭般的主詞。 海棠花在秋天毀壞了它的容顏, 收音機裡傳來的音樂,能安慰黑暗中 的昆蟲嗎?能維持蔬菜為主的飲食嗎?
這臨行前的最後一個夜晚,弟兄們飾 演商品推銷員,有一種陌生的微笑 和熟練擺弄紙牌的表情。
就象雨天,行走於泥濘,一種容易枯 萎的自尊和腰酸背痛,害怕被出賣。 這是最後的心情,治療胃病的家常打 扮,吃草食肉的動物啊, 讓我們最後一次互相取暖。
20
追求兩種生活,正面和反面的生活, 有時做夢有時不做夢, 我就是那個朗誦菜單的人。 買些鹽放在心中,就不會有饑餓。
而目標呢?那使人蒼老的目標的份量 呢? 雄辯之後垂頭喪氣的事實呢?
我們應該丟掉幻想順流而下。 在有霧的早晨腳踏實地,耐心等待太 陽的出現,保持一種適當的高度。 一件普通的事物,就是存在依據的形 式。
21
成熟的女人宛若開始活動的昆蟲, 相思是一片蒼白的樹蔭, 滿臉愁容的照片是盜賊的模樣。
我把一條小狗抱在懷裡,把整整齊齊 的原則、 有氣無力的通知放在一邊。 一針見血的教誨和保存秘密的箱子啊 , 我是旗幟下面的那個人,倒立、後退 行走、披頭散髮。
我撫摸的是一隻手工製作的小動物。
22
我不一定是一個客觀的存在。 他們手持刀斧闖入我的內心,施予病 毒的折磨。 他們斥責我:拒絕和接受不會有任何 區別。 他們要掌權者出售權力。在我的廳堂 裡進進出出。在動手的時侯, 他們關滅了電燈,在吵鬧聲中,他們 把我抬走了。
這是面目全非的存在,我甚至來不及 調查自己的身份。
於是美好的品德沉重不堪,於是風花 雪月, 於是結局中僅有一滴水的衷情, 於是一路上人們在採買遲到的愛和禮 品,於是夫妻們倉促趕回家去,於是促膝談心, 於是忙碌中世界在改變。
23
我還要保持原始的愛和本能, 決不換取隨心所欲的金錢。
在醉意中,手還有些溫暖, 跳完通俗的舞蹈,並且這樣露骨,三 分鐘情景…… 但是我點燃一根煙。
我還有些在乎, 尖叫、鼓掌、吹口哨, 至少還有我用無可奈何代替了揮霍。
這是真話。猶如難於拒絕溫柔的泥土 , 我接觸到現實的體溫,滿足於夢的滋 生,默默承受空白。 引導我進入城市的風景吧, 一隻無形的手,鐵的規律,能發出被 打碎的聲響不是壞事。
在新年的賀卡和情書之間,在軟臥車 廂和清晨的報紙之間, 太陽天天升起,唱片和項鍊閃閃發光 。
離開一個地方是容易的,逃避一件事 是困難的。
24
遠方的鞭炮在慶賀…… 空氣中有什麼在飄散。 貧賤的聲音老實得象打倒在地的外鄉 人,樹葉和破舊的衣衫 還是那樣忠誠。
我幸運地接受這一切。 在各種場合摸索法律,硬幣光輝奪目 ,我為滯銷的商品到處旅行, 對於我而言陽光等於凡俗雜念。 一路上奔波的遭遇啊, 清醒的條文,價格的漲跌,我決不透 露卑微的身份。還有一場談判在開始。 小店裡豐衣足食的老闆,大公無私的 代表人,老同志, 我決不會與慷慨激昂的人合作、交易 。
我愛形形色色的人。
25
比較許多事物,活生生的事物,在風 中喧嘩。
從邊緣地帶,我獲得了一種季節悄悄 更替的解釋。 每年有如此多的榮耀, 有如此多的迷惑孩子的新花樣啊。
沒有公害的激情是廣場上的噴泉, 世俗的交易,自由就是其本身。
女人,來自流行歌曲的女人。 一襲黑色的長裙曳地,從如煙的往事 裡一閃而過,嘴裡銜著一枝花, 出現詭秘的微笑。
是在天堂。 午夜還有很多陶醉于華麗的、留戀的 猙獰, 神經鬆馳,快樂從骨髓裡散發出來。
我發現了自己的醜陋,徹夜不眠, 看見雨中的航班在搬卸貨物…… 弟兄啊,這是今夜的救災物資,運往 塵世。
教 誨
我們將要出發, 去一個與世隔絕的地方。 德高望重的長者, 來到我們中間。 我們的舉止一本正經, 我們洗耳恭聽, 我們閱讀文件。 所有的爭論, 應該在天氣炎熱以前結束。 散發餿味的詞句, 是不能諒解的事實。 在放蕩的植物與講臺之間, 一個時代誕生於喧鬧的欲望。 要尊敬長輩, 要哺育孩童, 要熱愛花朵, 要消滅形形色色的害蟲。 而肆虐的蒼蠅, 超越了我們的思想範圍。 我們的歡樂, 是解脫之後的空虛。 讓我們開始, 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這空洞的嬉笑啊, 從未曾發生的事物中 提煉出生活的精華。 盔甲懸浮在天空, 歌唱埋藏在泥土中, 刀鋒抹上了蜜糖, 石頭已經落地。 關於昨天的英雄, 雨中飄過的一段記憶, 詩篇猶如秋天的草地, 這是生活的必需品。 我們要虔誠祈禱, 這穿越過去的旅行。 在潮濕的國度 沒有就是沒有, 消失就是消失, 不要說話, 我們將要進入傳染病區域。 要系緊韁繩, 做一個模範的榜樣。
戲 劇
在藍色夜幕下的戲劇裡, 可愛的水果是否還有枝葉的翅膀。 晶瑩奪目的耳環晃動晃動, 交相輝映,在精心構築的今夜, 你孤獨的歎息展開來。 背後是潮濕的牆壁, 猶如世界冷酷那一部份。 一首沒有眼淚的歌, 是山岩上獨自的嘶喊, 一種野獸的情懷。 當我沉默的時刻,是為了 傾聽你內心, 樹林裡飛出的驚慌鳥群。 那裡,太多的想像 在進行探險。 把你的右手放在心口吧, 動盪的生活就是如此。 從火焰中走出來, 呵,我為你鼓掌。
是什麼蒙住了我的眼睛
很久很久, 恍惚中為飄香的石榴流下了口水。 是不是絲帶的飄動, 陽光在跳躍, 媚笑的少女乘坐一架秋千。 我不停地猜想。 請拿起鐵錘砸碎哭泣的男人, 讓石頭中誕生出快樂來, 讓倔強的花朵紅得嘶嘶呼叫。 要生活就必須有辛勞, 必須拉破臉皮, 必須宰殺牲畜, 準備足夠的肉食。 哦,兄弟, 一開始就已經天花亂墜。
我滿懷敬意
推土機來了, 瘋狂,陽光飛濺。 匆忙的人們啊, 我滿懷敬意。 手抓向風雲散盡的天空, 還有泥土,泥土的腥味。 在習俗中默默蒼老的人們啊, 我們披掛鄉愁, 從轉瞬即逝的事物中獲得樂趣。 我滿懷敬意。 紅彤彤的布簾懸掛起來, 鞭炮鳴響, 糖果分給孩子們, 大地蒸騰初戀的芳香。 推土機來了, 一路上,家畜撒開腿奔跑, 殘牆倒了, 瓦罐滾來滾去, 祖先在太陽下磷光爍爍, 尋歡作樂的舊式帳幔在折除, 烏鴉的巢穴傾覆了。 我滿懷敬意, 家鄉的妙齡少女將要進入火熱的季節。
夢
我躲在堅硬的鋼鐵裡磨煉自己。
一隻不再啼叫的鳥, 想起了往昔家鄉的傳說, 飄動的月亮。
哦,一列僅有一名旅客的火車, 母親送給我滿滿一籃雞蛋。
一些事物在身體以外生長, 一個蓄留鬍鬚的人, 攜帶種種矛盾闖入古代的夜晚。
搬運工杭唷杭唷, 扛來了製作嚴實的大木箱。 律師狡黠地在對面微笑……
我遊到一艘船上, 用紙牌預測誕生和死亡。
雨紡織我的彩虹和旅行團的旗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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