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離魂子母圈 | 上頁 下頁 |
| 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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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那海鳥吳青連著移動身形,竟被外面連著襲擊。他依然不知已被陸七娘出賣,任憑他往哪一邊閃避,暗器和石子竟緊緊逼近過來,直把他擠到東南角,這裡仍然是那不怕死的焦宏和張鳳洲二人。他們猛撲過來,這一次可把他的去路阻斷,二人業已沖進來,他不動手也不成了,只有一振掌中刀,躥出了高粱地,與張、焦纏在一起。 這陸七娘她對於吳青倒不是喪天良,不過這種天性刁惡的女幫匪,臨到事急時,損人利己的事她是做得出來的。與吳青這段露水緣,她倒沒安虛情假意,不過到真動了性命的時候,她卻捨不得自己這條性命,卻先要把吳青送在這一班敵人手內,自己可以暫時脫身。天光就要亮,吳青在鳳尾幫是外三堂香主,地位很高。他們要想處治他,若是不論幫規,吳青只好認命,那算他命裡該當;倘若是還按著幫規處治他,而鳳尾幫開壇正規,不得在白天,總得在夜晚,交到二更才許按著幫規來辦理。 陸七娘想著自己先逃出去之後,再設法把他救出來,這是她的心意。 此時海鳥吳青一動上手,女屠戶認為時機已至,不趁這時逃出去,待幫匪們把這片高粱地砍出個段落來,可就休想走脫。 這時那其餘的幫匪們,也全往這裡聚集。周斌所調集的弟兄,尋得放火之物,也全向高粱地這裡趕來。 女屠戶從這裡小心看著高粱葉子的動靜,斜奔東北角,從高粱地中猛縱出來,撲奔那條高崗子。這次她因為生死也就是一刹那間,拼命地緊自縱身,倏起倏落之間,竟縱上高崗。她身形雖然這麼快,但她縱出這十幾丈的地方絲毫沒有遮攔,竟被臨榆舵所部的弟兄看見了,他們發聲喊著,那張鳳洲卻舍了吳青,一抖身縱出來,向高崗這邊追來。可是發覺得稍晚,陸七娘已經躥上了高崗,張鳳洲離著她還有四五丈遠,遂抖手一鏢,用十二成的力打出。鏢到了背上,陸七娘身軀往前一栽,鏢已打過去。 這女屠戶故意地大聲「哎喲」了一聲,形如摔倒,肩頭一找那高崗的斜坡,身體竟自滾了下去。張鳳洲心中大喜,這女屠戶倒是沒逃出自己的手中,他如飛撲過來,向高崗上一落,往前一探身,要查看女屠戶摔倒在哪裡。他身體往前一俯,那女屠戶仍然伏身在斜坡下,並沒逃開。張鳳洲認為她傷重,不能動了,不由暗暗一笑,剛一張口發話時,那女屠戶一振腕子,一鏢打過來。張鳳洲沒想到她會發出暗器來。這支鏢正奔他的面前,他一斜身一甩頭,可是這支鏢正穿著他的上唇滑了過去,竟把嘴唇打傷甚重。張鳳洲疼得頭暈眼花,身子一晃,倒坐在高崗上。 女屠戶騰身躍起,向上招呼道:「張鳳洲,今夜叫你嘗嘗姑奶奶的厲害了,錯過今晚我再要你的狗命,姑奶奶不陪了。」 她騰身一縱,躥出三丈多遠去,仍然如飛地撲奔山根底下。張鳳洲在受傷情況下,更聽到她這種口角的輕薄,忍痛咬牙提刀站起來,還要和她拼命時,女屠戶似喪家之犬、漏網之魚,如飛地撲向山根下,那邊亂草蓬蓬,她竟得著隱身之地,先把身形隱住,從草隙中向來路上張望一下,幸喜得沒人追來。 陸七娘遂順著山根底下,借著草木隱蔽著身形,往北出來有一箭多地,找著一條往山上去的小道,順著山道逃上山來。到了上面四下一看,荒涼異常,絕無人跡,站到上面,再往下一查看,他們動手的所在相隔已遠,哪裡還看得清。自己此時已然還算逃了活命,反又惦著吳青,不知此時生死如何,她站在山頂上,暗地歎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吳青,我對不起你了,我心不會變,脫身之後定要救你,你可不要怨恨我。」 她這話才落聲,突然聽得背後不遠,竟有人發了一聲冷笑。這一來把個久經大敵的女屠戶嚇得一哆嗦,回身查看身後,什麼也沒有,這一來陸七娘毛髮悚然,自己暗道,莫非吳青已遭了毒手,冤魂不散,跟了我來?要不然哪裡來的這種笑聲。 陸七娘越想越怕,哪敢在此多留,此時也辨不出方向來,胡亂揀那沒人跡之路走去,可時時注意著正式的山道。她從這山頭上往北走出有半里多地,在一個略微平坦的山頭上,看到一個孤零零的小廟,這不用問,定是山神土地祠。無論多荒僻的山上,全有這種小廟,這是近山的居民和入山打獵的獵戶們建築的。他們在大秋之後,農人們五穀豐收,山裡草木也枯乾了,打獵的在秋圍之後,也就沒有多少事了,野獸不易藏形掩跡,所以輕易不敢出來。獵戶們和農民全要在那時,到山神土地祠中行獻神之禮。 這種迷信的行為牢不可破,所以無論哪座山上,全能找到這種小廟。 陸七娘抬頭看了看天空,天已快亮了,這一夜,破死命的才算脫身出來,已經累得筋疲力盡,想先到這山神廟內歇息會兒,緩緩精神再作打算。她來到這廟前,這種小廟也沒有院落,只有一間大的石屋,兩扇木門風雨剝蝕得快散了。 陸七娘把門推開,覺得裡面陰氣森森,這種小廟也沒有窗戶,只有靠兩邊牆上各挖著一個圓洞,藉以通風。 陸七娘萬般無奈地走進小廟,木板門敞著,借著外面星月的微光,略辨出裡面的情形。這山神土地廟,除了一副神案之外,還有一個香爐;也沒有泥像,只有在神案上供著兩面神牌。 陸七娘把那石案上的香爐搬到旁邊,放在另一頭,把身上的包裹解下來,把石案上塵土拂淨,包袱也放在香爐上,躺在上面歇息著。在這種冰涼的石案上,哪裡會睡得著。斜月西沉,正從西邊的牆上孔中射進來,女屠戶雖則是渾身疲倦,可是不能安然就睡著了,不過是迷離恍惚中。那月色正照到她的臉上,她心裡正想著眼前的事,又是痛心又是慚愧,現在被逼得走投無路,尚不知此後是否能逃得活命;吳青能否救出來,自己也是毫無把握;更怕天鳳堂香主歐陽尚毅真格的趕到臨榆縣,那一來只怕自己也不容易脫逃走了。我還是別錯了主意,看情形那吳青不能救時,也只好拋開了他一走,這就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有心救他,可救不了又該如何,難道真格的就把這條命送在臨榆縣麼?憑我陸七娘這身本領,走到關東三省,召集弟兄,也能夠自己拉起一撥子人來,在關東三省闖它一番。 這女屠戶此時雖到了日暮途窮的時候,仍然是雄心未退,惡意未消。她忽然覺得眼前一黑,雖然是閉著眼,因為有月光照在臉上,月光一斂,眼前也覺著突然一暗,她心中一驚。心想月光落下去沒這麼快,她猛地一睜眼,才一注間,已然那孔又一亮,皎潔的月光依然照到神案上。 陸七娘伸手握刀,右手一按神案的邊子,騰身落在地上,來到孔前向外望時,外面的月亮正從山峰旁沉下去,月光正對著這個石孔。雖則這石孔不大,牆又厚,向外看時,左看右看,看不出多遠去,而這牆前方丈內,任什麼沒有。 陸七娘心說,怪道!自己一翻身躥到門口,壓著刀光向外探身,腳下一點,已然出門去,很快地轉過西牆,往四下裡看了看,空疏疏、靜落落,只有樹上枝葉搖動的聲音,別無一點異狀。連附近的林間也搜尋一番,較遠的地方,隨手撿起石塊拋打過去,也無反應。 女屠戶陸七娘垂頭喪氣地轉回山神土地廟,仍然躺在那神案,經過這一次的擾亂,她更睡不著了。這次她躺在那裡,兩眼註定了石孔洞,可是半晌的工夫,絲毫沒有一點動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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