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續鷹爪王 | 上頁 下頁
一〇八


  他剛說到這,孫彪、王勇全哈哈笑起來,敢情虎子那裡擺著個架子,一下子沒站好,跌了個仰面朝天,金七老也在大笑著。虎子已經爬起來,金七老道:「虎子我說你不成是不是?摔疼了吧!」

  虎子羞得紅頭漲臉,向金七老說道:「為什麼不成,這是頭一回,你再看我,再練成了。」

  果然這次虎子卻照樣地擺著個架子,雖則姿勢不對,大致不差,並且兩隻小拳頭,往胸前一擺,拳頭攢得很緊,往外一推,手掌伸開,不過是上半身,腳底下全動一下,他還是連續不停。金七老瞪著兩隻眼,看著虎兒這種動作,他真愛極了。雖則他腳底下全不好,但是這麼點的孩子,他能夠擺上這個架子來也就很難得。

  金七老遂點點頭道:「虎子你一定是我的好徒弟,現在你練得雖則不對,要慢慢地來,這不是三天兩天的事。每天早晚,練它兩次,每一次你兩手推它四十下,心裡數著,嘴裡不要念出來。幾時你兩隻手推出去上半身不晃不動,這頭一樣的功夫你就算練好了。工夫大了不成,腰就疼了,現在就覺得疼了吧!」

  這個孩子他明是腰上覺得很疼,他決不告訴金七老,直起身來,向金七老道:「你看我疼麼?我一天練他四十遍,明天就練好了。」

  金七老含笑道:「很好!今晚就好了,明天早早地起來,我看著你練。」

  虎子十分高興地跑到孫彪面前招呼道:「爹爹,七老教給我練功夫了,你看好不好?」

  孫彪只有含笑說道:「你好好地練吧!將來比爹爹還要強呢!練出本領來去打猛虎、打豹子,那時爹爹就不用幹這個了,不過爹爹得等你二十年,去找你媽睡覺去吧!」

  虎子對於他爹爹的話也不知是好,是壞?他連躥帶跳,跑著去告訴孫大娘。虎子走後,連陸七娘、萍姑也全認為天氣熱,全在山坡邊跟孫大娘坐在一處。孫大娘語言豪爽誠懇動人,陸七娘、萍姑全十分喜歡和她講話,她尤其愛聽七娘、萍姑說些江湖事蹟,她聽得眉飛色舞。孫大娘更告訴這姐兒兩個已經在別處給她們收拾了房屋,明天就可以搬了出去,這裡完全叫金七老跟黃浩、薑秋野去住,陸七娘、萍姑只有向她道謝。差不多到了三更左右夜深了,雖然是在夏天,但是這個地方終歸是深山野穀,到了後半夜山風一陣一陣地覺得有些涼了,這才相繼站起,全回到屋中去歇息。

  陸七娘跟萍姑回到孫彪這兩間房子的里間。金七老又略坐了一刻,自己在山坡前慢慢地轉了兩遍,金七老十分高興,覺得自己身體恢復得快,他也回轉屋中。他們這個房屋,是坐北向南,這兩間屋子是往後通連著,里間是靠北邊。後山坡黃石谷的前後穀口,已經派了兩名弟兄把守。黃浩、薑秋野,是定歸好了的,兩個人是分前後夜防守著。現在黃浩叫薑秋野跟著金七老進屋去歇息,黃浩自己順著谷口邊轉了一下,一直地撲奔後穀口。此時這十幾家獵戶差不多全睡了,陸七娘跟萍姑在里間也歇息一下,現在屋中也不覺得熱了,她們姐兒兩個也覺得在外待的工夫很大,此時回到屋中全是和衣而臥,躺在板鋪上就全睡著了。要命金七老他這個板鋪是搭在屋中的東北角,貼著東牆,另外有一個床鋪,是搭在靠前窗緊貼著門旁,靠西牆這邊擺著一張木桌、兩個凳子,一盞油燈,也在這桌上。姜秋野在臨睡時雖則看見金七老盤膝坐在板鋪上,沒有躺下睡,薑秋野知道他是正在運用內功,調息養神。薑秋野知道他功夫運用完也就要睡下了,遂把油燈,燈焰撥得僅留一點殘光,自己也就跟著躺下睡了。

  薑秋野總是年輕,他躺下後已經睡著。金七老坐在床鋪上,他運用內功,調自己周身的氣血,暗中是試自己背上的傷,是能用多大的力量。這正是他關心這鐵壁峰的事,自己時時在盼望著各人的行動上能夠恢復了,他是決不想再等待下去,要立刻趕奔鐵壁峰。他坐在那兩肩圈著兩手搭在膝蓋上,不時地略微抬起,雙臂在自己的面前晃一下,白己已經感覺出背上的傷已經沒有什麼妨礙了。

  此時裡外間這三個人全睡著了,金七老他剛要躺下歇息,這種山居的房屋,建築的不求好看只求堅固,靠窗戶旁是一個整扇的木門。因為現在有防守的人,並且在外面盤查的黃浩,他還不時地進來,所以門是虛掩著。忽然這扇門,輕輕往裡一閃,金七老一抬頭一條短小的黑影,已經到了屋中。金七老一驚,因為房中燈光太暗,金七老雙腿一伸,就要往床下竄,因為認定了絕不是黃浩,他的身量高,可是七老在仔細注目之下,競自哼了一聲,敢情正是虎子。

  金七老怎麼也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跑了來,他競自撲到近前,口中剛要說「師傅」二字,金七老因為里間的姐兒兩個跟面前的姜秋野全睡下了,自己跟這麼個小孩子在胡鬧,吵得別人不能睡,也太不近人情了,遂低聲呵斥道:「不許嚷!你看姜叔叔睡著了,你這小東西半夜裡不好好睡,跑來做什麼?你這麼胡鬧我就不愛你了。」

  虎子是一團高興,看了看睡著了的薑秋野吐了吐舌頭,他真個不敢嚷了。可是他湊到金七老面前,說道:「我睡不著,我整練了這半晌,你看我已經練好了,上半身一點不動,我喜歡極了。所以趁著媽也睡著,跑來告訴你。」

  氣得金七老也笑了,自己就被人認為是個怪人,偏偏又遇著這麼個怪孩子,這真是老怪物小怪物了。虎子說著話,跟著身軀往下一矮,腰挺得筆直,他卻把兩隻胳膊往回一罔,連續著雙掌向外推,金七老看他雙掌連推了幾次,果然是身軀不那麼前仰後合了。不過這種情形終歸是小孩子任性,金七老拉著他的手,低聲道:「虎子,你練得很好,很用心,我喜歡你,可是此後你要聽話,現在快快回去!深更半夜,山坡前沒有人了,一個小孩子自己跑出來,倘若有野狼跑進穀來,你就會沒了命,快快回去,好好地睡覺!明天我還要教你別的功夫。」

  金七老說著話,更拍著他的頭頂,哄著他叫他走。虎子道:「七老你困了,我再不來打攪你。這裡沒有狼來,我什麼全不怕,我走了,天亮我再來找你。」

  他倒是真聽話,輕著腳步溜出屋去。他剛出屋金七老聽得有人和他說話,是黃浩的聲音,黃浩並且帶著笑聲。跟著聲音寂然,金七老一斜身往板鋪上一躺,他是臉斜向著門,可是門又輕輕地一開,金七老忙地一按床鋪坐起,見虎子竟又跑回來,可是他竟自一回身把木門關閉,伸手把上面木杈關杈上,轉身來撲到床前。先前金七老也是很生氣,以為這個孩子太頑皮,囑咐他的話不聽,可是看到他的動作,金七老不由得一驚,虎子撲到床前更有些喘吁吁,金七老可就沒開口,可是虎子,卻抓著七老的手說道:「七老!山坡那邊有拿著刀的賊,我聽見他們分明說,全在山坡東頭那兩間了,這可怎麼好?」

  金七老忙說:「是真的麼?」

  可是跟著「呀」的一聲,身軀往板鋪邊斜著一倒,左手往上一撩,右手卻把虎子按得倒在板鋪下,吧的一聲一支袖箭被打出去,撞在窗戶那邊。可是外面的人發動得疾,跟著叭的又是一箭,金七老口中可喊出:「秋野!」

  這次身軀是向南一甩肩頭,金七老是預備只躲避是不成了,因為往後閃是板鋪,並且是牆角,死守攻擊的地方,所以金七老身軀一俯,這支袖箭又從頭頂上打過去,金七老是往窗前撲,預備破死一拼。前面這個窗戶不大,匪徒是從窗外隔著紙往裡打,他的整個身軀全在窗前。在這種情急之下,金七老也是破出死去,預備自己撲過來,抖掌用劈空掌的掌力,連窗扇打出去,匪黨也可以傷在自己手下,不過這種情形,金七老自己是危險到萬分。他現在身上的傷痕雖則好得很快,兩天的工夫,暗中運用自己的力量,覺得不至於傷口再受多大的牽制了。

  可是這不過他個人隨意地運用力量,無形中總有個節制,但是這時他真個要用劈空掌力打出去,若用這種力量,完全是丹田之力,周身的氣血,有一種不足,全能夠受影響,何況他在重傷之後,那一來他背上的傷口,非崩裂不可。也是金七老一生在江湖上,雖則染了兩手血腥,可是他所誅戮的全是窮凶極惡姦淫擄掠的匪徒,或是那貪贓枉法的守財奴,他絕沒殺過一個好人。此時可就應了那句話,命不該絕,沒容他撲到窗前,姜秋野已然驚醒,跳起來,他可是真睡得沉了,才一醒轉,還在迷糊間,可是匪徒動手也真快,門喀嚓一聲,竟自被踹開。頭裡一個一身疾裝勁服,門一開,已經竄進來。薑秋野是伸手去抓,可是他沒有抓著,人已經撲向裡面。

  這時金七老一聲怪叫,他身形往回一晃,因為人已經進來,自己就不奔窗口了,他原本就是蓄勢往前撲,但是沒移動。此時進來的這個匪徒往前一縱身,已到了近前,他一刀竟向要命金七老猛砍下來,金七老身軀正往窗前這邊探著,這一刀一砍過來,是斜肩帶臂,刀上帶著風聲,可是金七老雖則是負傷之虎,在這種時,威風還在。他在一聲怪叫下,右臂向回一揮,竟把這口刀橫著給劈出去。這個匪徒被他這一掌震得身軀向裡邊一晃,金七老此時回過身來,抖左掌向這個匪徒身上打。

  那個薑秋野此時腰間的練子槍也撤下來,可是正因為屋裡也在暴喊聲起,他也在情急之下,把練子槍抖起,向這匪徒的背上砸,這個匪徒一照面,就失風不利,他一擰身,想往外竄,萬可是沒出事,預備身形閃開盤旋橫砍。他此來是安心向金七老身上下手,可是這時真要容他閃開,金七老終歸是因為身上的傷過重,手底下比較平時沒有那麼快了,這一掌打出去,薑秋野的練子槍往起一抖,竟被人抓住,敢情門邊更有一人,已經跟蹤撲進來。可是在這時忽然床鋪的下面怪喊著:「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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