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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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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這麼說著,這兩個少年還是一直的往裡走,內中一個卻說:「我就不信這麼大的店房,連兩間空房間全沒有?」 一邊說一邊往裡走,那意思是不信夥計的話,要親自看看。追雲手藍璧是久走江湖的人,一望而知這兩人完全是江湖道,並且說話是故意學北方話,只是依然帶著南音。這兩人也不往別處察看,徑由東廂房前奔東北角的跨院小門。 這裡的店夥計怕這兩人惹了鏢局子的人,給自己找麻煩,忙攔著道:「爺台,難道小人還敢說謊麼,再說鏢旗也插在店門口了,您不是沒看見,人家那麼些人,別的房間住的下麼?」 說話間這兩人依然到角門前張望了一下,先前答話的那個少年,從鼻孔中哼一聲,帶著十分不屑的神氣道:「小夥子別這麼蠍蠍蜇蜇的,幹鏢行的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欽差住在這,我們也一樣見識見識。」 說到這兩個人已轉過身來,店夥見兩人不再進跨院了,才放了心,也隨著轉過身來,也看出兩人不是什麼好路道,想著早早把兩人敷衍走了就完了,用手往前院上房廂房一帶指著說:「爺台們看,所有房間全有客人住著了,您看沒有一間閑著吧?」 就在店夥這一回過身來,指點說話的工夫,內中一個少年略慢了一些,折衣襟,斜著身子,向跨院裡一抖手,少年動作神速,店夥站在近前,連理會全沒理會。那另一個少年卻接著店夥的話道:「這就活該我們再照顧別家了!」 說到這句,複向同行的少年道:「兄弟,貨到街頭死,這你才算死心塌地的了,你時時累我多費手腳,只要進了河間府還會出的這座城找不著麼?快走吧!工夫大了七老又該罵我們了!」 這兩個少年說著話,逕自往外走,絕不再向店夥作難,逕自走出店去。 追雲手藍璧從這兩個少年一進來,就看出不是善類,趕到他兩人直奔跨院,藍大俠不由暗暗吃驚!這真是什麼想不到的事全有,真有大膽的匪徒,想在直隸境內動萬勝鏢局子的鏢,我藍老大倒要看看他是何如人也?及見內中一個竟在角門前回身時向跨院打去一枝暗器,藍大俠暗罵:好猴兒崽子!真個膽大,竟敢在眾目之下,弄這種手段,小子們真有個狂勁!只是兩個少年匪徒走出店去依然沒見跨院裡鏢局子人一些動靜,追雲手藍璧心說:「這一堆飯桶真把人氣死,可怪鏢主崔鵬也真放心,他竟派這麼一堆廢物出來,他真放心。」 藍大俠隱身在夾道的牆角,見前後無人,院中已然黑暗下來,一聳身躍上屋頂,縱身到店門過道上面,潛伏著身軀。察看那兩個匪徒,見他們沒往街裡走,竟奔東關外而去,這越發是單為萬勝鏢局來的無疑了。追雲手藍璧仍然不肯罷手,趁勢要看看鏢局子的人們是否已經有了覺察,見自己那間屋中,夥計已給掌上燈來。自己雖則不在屋中,好在時候尚早,店中不斷的有人出入,所以店夥也毫未作理會。追雲手藍璧施展小巧的功夫,潛蹤隱跡,從屋面掩到跨院。敢情跨院中地勢還不小,是三間東房,兩間北房,各屋中全掌起燈火,正有三四名鏢局子夥計吵嚷著。這個說:「分明有人敲窗戶!」 那個就說:「簡直你是鬧毛包,自己人全在屋裡洗臉換衣服,哪個敢來和我們無故取鬧;我們是幹什麼的,他就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胡二弟,還得說是什麼時候,別叫人聽了去笑掉大牙吧……」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正在吵嚷著。東房門一開,一人當門而立,追雲手藍璧隱身軀正看這人的正臉,想起來當日到萬勝鏢局訪小孟嘗金钂崔鵬時,席間曾給引見過,此人名叫神槍手穆文義,和鏢主崔鵬全是清真教徒,掌中一杆八母大槍,在鏢行中頗有個「萬」兒。這次是因為鏢主應了這號買賣,是北京富商前往山西的現銀,鏢全應好了,保單全開完了。 鏢主小孟嘗崔鵬本是跟人家定覿好了由鏢主親自押鏢,可是忽然出了一點要緊事,不能隨著走,鏢期又不許耽誤,只好叫神槍手穆文義,和鏢師李開泰,趟子手於二愣帶著八名得力夥計,押著鏢先走。定規好,不出直隸境,自己准趕上。因為這趟線上全是打出來的天下,只有入山西境內時有新上跳板的綠林草寇攪亂,神槍手穆文義遂押著鏢銀從北京城起身。 神槍手穆文義也是久走鏢的鏢師,也是眼裡不容沙子的手,絕不敢放大意了。只為在直隸境內萬勝鏢局走了這麼些年,就沒出過事,萬勝鏢局的鏢走在哪兒也是按著鏢行規矩,對於各處大小垛子窯,全是按著行規走。至於蟊賊草寇,見了萬勝鏢局,焉敢稍生妄念?所以神槍手穆文義也認為夥計們瞎鬧,把風門推開向夥計們招呼道:「你們該著幹什麼的小心點去幹,別沒事瞎起哄。」 說完了轉身進去,鏢局子夥計隨即進了北屋。 追雲手藍璧見跨院中正在無人,遂仔細察看。見東房的屋簷下底子,紙窗的上面橫木框上,釘一支甩手箭,在箭頭上更插著折疊的一張紙帖,釘的地方十分隱僻,不是自己早看見匪徒發過暗器,也一樣忽略過去。追雲手藍璧遂仗著身形巧快,翻到東房上,從簷頭探身把那支甩手箭拔起來,然後輕輕的來到了前院的東房前坡。藍大俠看了看由前院正房射出來的燈光,正映到東房北山牆的上面,遂往房坡上一躺,伸手把那支甩手箭上的字柬退下來,輕輕打開,映著下面的燈光,見這張紅柬帖上面寫著「具柬敬約萬勝鏢主在枯柳屯賜教」,下面寫著「鄂中綠林小卒金老壽載拜」。 追雲手藍璧一看這個具名,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心說:「這可要糟!湖北有個綠林怪傑要命金七老,莫非就是此人?聽江湖道上傳言,此老十分扎手,練就一身軟硬功夫,手黑心狠。他作的是綠林生涯,偏是綠林道的對頭!哪路上的綠林道一個行為失當,作出大惡的事來,休想逃出要命金七老的手去。也就是當時不把你置之死地,也把你廢了,叫你一輩子作廢人。」 江南綠林道中畏他如蛇蠍,同道中有時彼此失和,就賭咒:誰要虧心,叫他往南去遇上要命金七老,往北來碰上燕趙雙俠。 不過燕趙雙俠雖也是專和綠林道作對,還沒有金七老那樣手黑心辣。追雲手把字柬仍然給折起,穿在箭上,自己暗自沉吟:看這種插箭留柬叫陣,分明要命金七老和萬勝鏢主小孟嘗金钂崔鵬有不解的「梁子」。他兩家,一個久據湘鄂一帶,一個專走北省的鏢,兩下裡竟會有這麼大的仇,這真是件怪事!可巧,鏢主崔鵬又沒來,這一下子萬勝鏢的牌匾非摔在河間府不可了!看金老壽既是從湖北趕來找場,這場事還是非鬧起來不可。我藍老大既然趕上了,和崔鏢頭又有個認識,焉能袖手旁觀?只是這金老壽實非易與之流,自己也僅是聽江湖道上的傳言,究竟這要命金七老手底下怎樣厲害,自己還不詳細;江湖上既那麼稱道也絕含糊不了,自己一個接不下來也跟著一塊栽在這。那可得仔細一點,反正這是天意該當有我藍老大一份兒了。 想到這,知道這種成名的人物,說到哪兒作到哪兒,店中絕不會出甚麼花樣了。這枯柳屯在甚麼地方,自己還不知道,只好明早再打聽了,但別叫他們再疏忽大意,早早給他們添點警心。一翻身,身貼北山牆的牆頭,下面正是進跨院的夾道,沒有人出入。藍大俠捏箭尾,一抖手打了出去,這次故意多用了幾成力,「砰」的釘在了跨院東房的窗戶當中立木上。 這次屋裡的鏢師和趟子手全聽出聲音不對,於二愣真是愣,一個箭步從屋中躥出來,厲聲喝道:「誰?」 追雲手藍璧知道兩位鏢師也就出來,擰身縱到前簷,一翻身落到自己房間門口,輕啟風門,進了自己的屋子,一疊連聲的招呼店家。店夥方才進來給他掌燈見屋中無人,這院中也沒有這個瘦老頭子,想著一定是往街上閑溜去了。直到把店門掩上也沒見這個老頭子回來,此時竟自一疊連聲的招呼,趕忙來到屋中道:「老爺子您往哪兒去了!怎麼我沒看見您老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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