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大俠鐵琵琶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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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流雲岩,一路上更注意著鐵琵琶邱傑的下落,可是沿途上任憑如何打聽,就沒有見著這麼個人的,甘三娘越發提心吊膽,生怕老英雄這般年歲再死于惡魔之手,死去的丈夫和自己娘兒三個,罪孽可就大了。一路上也是盡揀那荒村野鎮,直奔江南,沿途上形蹤不願意顯露,帶著阿霆、阿震到了江南。但是事隔多年,那黑煞手陸九峰已經早離開鎮江府了,想訪尋他真是大海撈針,何況他們一家逃到甘涼路上,不下十年,舊日的親朋多半不在,尤其是江湖道上更是生疏,想搜尋黑煞手陸九峰的下落,十分費事了。

  好在母子三人身邊盤費還帶得豐富,在江蘇省境內找尋了一兩個月的工夫,一點信息得不到,甘三娘帶著兩個兒子,仍然往江南走。這樣在道途上到處耽擱查問,三四個月的工夫,只是訪不著黑煞手陸九峰的下落,更連鐵琵琶邱傑也沒有信息。阿霆、阿震看到這種情形,知道這麼找尋下去,恐怕不容易見著這仇人了。阿霆和阿震一商量,此人若果然像傳言那麼說的他依然健在,我們必須逼迫他出來才好。阿震道:「我看哥哥你是傻話,若能夠逼迫他出來,不就是見著他了麼?」

  阿霆道:「這件事必須瞞著母親,不叫她知道才好。我們在這一帶多惹些是非來,算個嫁禍於人的手段,完全扣在黑煞手陸九峰的身上,我想他如若沒死,他絕不肯吃這種虧,果然要找尋了來,正可中了我們誘敵之計。可是這種辦法,若是和母親說明,母親是一個極正直守本分的人,絕不肯叫我們那麼做。若是長久地耽擱下去,豈不是更害了母親,我們哥兒兩個把事情轉得嚴密一些,不叫她老人家知道一點信息,定然可以把陸九峰誘引出來,豈不好麼?」

  阿震一想,雖則這手段不大高明,並且有損家聲,好在我們弟兄並不是甘心墮落,願意走入歧途,只要能夠把事情辦好了,大仇得報,冤憤得伸,我想母親定可原諒我們。

  小哥兩個商量好了之後,他們卻暗中動起手來,盡揀那文武官員和有勢力的士紳下手,他們在這一帶連作了十幾次案,完全扣在了黑煞手陸九峰的身上,他們每逢做一次巨案,竟用黑鍋煙子的粉袋在牆上或是桌上拍一隻黑影手印,作為暗號,並且更有兩處明寫出是黑煞手之字,這一來把江南地面鬧得天翻地覆,江湖道中也全傳揚開,已經洗手多年的黑煞手又入江湖。

  這位懷著二十年滿懷悲憤的甘三娘,此番從鐵獅幢流雲岩帶著兩個愛子阿霆、阿震來到江南替夫報仇,固只是唯一的志願,但是尋訪公爹鐵琵琶尤其認為重要。他老人家為了自己的兒子,落得老年來弄成殘廢,隱跡甘涼路上,在鐵獅幢流雲岩雖則有這麼個孝順兒媳和這兩個愛孫,能娛暮景,但是個人江湖道中轟轟烈烈一生,到老來為了兒子天性太以好強,驕傲任性,弄了場殺身大禍,不幸喪命在秋林蕩。老鏢頭更落了殘廢,平日雖是歡歡喜喜,但是他內心隱痛就是不能手刃殺子、斷臂的仇人,至死不能瞑目的事。

  老妻邱婆故後,甘三娘傳授阿霆、阿震十二連環索,老鏢頭已然驚心確知道事情無法再延宕下去,所以自己悄悄地離開鐵獅幢流雲岩,獨訪江南,搜尋黑煞手陸九峰的下落,一走數月,音信毫無,甘三娘怎不痛心,深恐怕公爹再喪命仇家之手,帶著阿霆、阿震來到江南尋訪陸九峰的下落,也找尋公爹鐵琵琶邱傑,竭力地探聽是否已經與仇家會面。來到江南地面,音信毫無,阿霆、阿震這才想了這個法子,他們替著黑煞手陸九峰作起案來,這也是他們被逼無奈,最後一招,不這麼做,哪能找到陸九峰的下落,可是江湖上一切傳言全認定了他尚在人間,所以這麼迫一下,以黑煞手陸九峰那種威名震綠林,武林中側目的厲害人物,只要他不死,他聽到這種信息,絕不能不出頭了。

  甘三娘雖然為兩個兒子這種行為不當,但是除了這麼做別無良策。

  娘兒三個在江南北轉了一周,仍然回到金陵地面,可是不斷往鎮江去訪查陸九峰,在金陵地面可沒有熟識落腳的地方,因為過去丈夫邱雁南所立的萬勝鏢局,在出事後早已歇業,事隔多年,再將人提起,差不多全不記得有邱雁南這個人了。娘兒三個住在了水西門一家大客店中,字號是義隆,在那裡一晃已經兩個多月的工夫,在江南各處連出了這六七件盜案,把江南地面掀起了極大的波瀾,凡是練武的,保鏢的,公門中捕盜拿賊的,只要談起就是黑煞手陸九峰身上的事,這時謠言可就多了,說什麼的全有,這種傳言最厲害,不過事情一經互相傳述,添枝添葉,無形中給你渲染一下。

  這時竟有許多人說是黑煞手陸九峰已經到了江南,他要在大江南北撂幾十案才肯洗手歸山。這一來官家不能坐視,立刻各州縣嚴飭捕快皂吏,到處裡嚴拿緝捕黑煞手歸案,弄得各處滿城風雨,傳說異辭。

  甘三娘這天晚間向阿霆、阿震說道:「眼前的事勢非得已,做娘的不能過分阻止你們,也為的是萬一能夠在這種辦法下收效,黑煞手陸九峰露了面,我們的事也可以做個了斷,也可以找到你祖父的下落。我們倒不敢斷定准能夠手刃仇家陸九峰,我們母子三人也許全送命在他手中,一家人全被他成全了,也未可知。可是總算是能把夙願得償,縱然不是他的對手,死也甘心。現在這種風聲已經播散開,惡賊果然沒死,必定前來,從此我不許你們再出去辦這種事了,只有暗中注意著黑煞手陸九峰的蹤跡,好在這一帶綠林中人物我們已經會著了幾人,信息也可以得的到。

  「不過我當年跟隨你祖父復仇,雖則見過他一兩次,全在黑夜之間,事隔多年,他的面貌也定然變了。大致的情形我可以告訴你們,你們仔細留意此人,身形瘦小,比你祖父矮著半尺,那時他不過五旬餘,到現在年歲已老,只是此人那兩道目光只要和他一對眼的,沒有敢和他注視的,銳利中含著一股攝人的威嚴,那是他不可掩飾的。此人內功精純,也可以從他在那一帶年代很多,我想地面上風聲鬧得這麼厲害,他不會不來了。我們母子三人竭力地注意地看所有出事的地方,以及江南幾位老捕頭的動靜。只要這惡魔露了面,可不要貿然動手,咱們可得先行暗中偵察他一番,需要看看多年未見的陸九峰掌力已到了什麼火候。現在我們母子三人生死關頭,不能不謹慎行事了。」

  阿霆、阿震自從來到江南之後,聽到江湖上的傳言,所述說陸九峰的情形,也很驚心,知道此人果然是一個扎手的人物,母親這麼慎重,實不是多慮。這哥兩個每夜間必要出去一趟,江寧府是他們必去的地方,更有城中哥兩個曾作過案的富戶宅第,也不斷地去探查動靜,可是又連著幾天的工夫,仍然是沒有什麼信息,娘兒三個便有些灰心了,認為陸九峰或者已不在人間。

  這天在深夜中,阿霆、阿震又到了江寧府衙門偵察動靜,竟自得到意外的信息,江南府八班總頭夏全恩,被人家寄柬留刀,一柄刀插入他枕頭旁,將陷入床板內,字束寫著,所有黑煞手陸九峰做的案,不准夏全恩再過問,十天之內定然把作案的正點交到江寧府,不聽這種警告,定取夏全恩的性命。留字柬的也不具名,此人的手法更十分厲害。這位八班總頭也是一身極好的功夫,事後察看這柄刀插入床板中,費了很大的事才把刀起出來,以夏全恩一個練武的人,又是慣於捕盜拿賊,可是在他睡覺那麼近的身邊,被人這樣插入示警,此人的手法厲害可想而知。這種事本不能往外傳揚,可是紙裡包不住火,這是半天的工夫,一個金陵城內又已傳遍。阿霆、阿震聽到店中人這麼談論,自己也倒十分高興,趕忙稟告母親,甘三娘認定這是陸九峰已然到了金陵。

  甘三娘也覺得很近理,這件事除非是他,還有何人?

  這天晚間娘兒三個全是疾裝勁服,各佩兵刃、暗器,二更才過,母子三人離開義隆店。一離開店房,全是把形跡十分嚴密著,在各處民房上搜尋下來,先到江寧府衙門,又到兩江總督衙門,雖說是不能斷定黑煞手陸九峰落在那裡,可是准知道他只要入了金陵城,他不會不出來,他是要搜尋作案之人。可是在總督衙門娘兒三個又轉了一周,仍然毫無所得,阿霆、阿震很失望地跟著母親從總督衙門翻出來,繞著玉帶街一帶,從東北面轉回來。越過了三道長街,前面是一座大廟,名叫功德禪林。

  這是一個極大的寺院,裡面有二百多名僧眾,六七層大殿,殿宇深沉,平日香火極盛,寺規極嚴,管領著那麼多的僧從,全是嚴守著沙門戒律,參修佛典,廟中輕易不和俗家來往,可是燒香拜佛的人,終日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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