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天南逸叟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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劊子手們全預備好,一堆饅首,幾根麻繩,完全放在一旁等候使用。 這時那差官秦忠孝向縣官說了聲:「趕緊地提他們,不要再耽擱了。」 站在縣官身旁的書辦,把他們所報的那個厚簿子翻開,裡面拿出一個紙簿子來。 這時前面的獄丁們又搭進一張很小的條桌,上面簡單的幾件文具,這張桌子還掛著紅布圍子。獄丁把這張桌放在了正西面,縣官自己拿著幾張紙單子去到公案桌後,這倒很省事,也不給這位縣太爺安放座位,親自站在那裡辦公。燈籠火把在兩邊照耀著,縣官提筆在紙單子上連點了五下,身旁的差人立刻招呼出幫匪的名字,一共是五人。 武維揚一聽,他所提的本幫弟兄,是安心從要緊的人下手。頭一名就是小張良蕭俊,第二名就是火飛龍苗震,第三名就是玉面仙猿譚永壽,第四名就是萬勝刀周明,第五名就是護壇總舵主海馬蕭麟。這五名在這二十三名幫匪中,完全是要緊的人物,他們先從這幾個人下手,居心也就可想而知了。人名字已喊出去,跟著聽得西北夾道那一帶,嘩啷啷的腳鐐聲音,火把引導著,兩名官人扶持一人,把這五名壇下弟兄完全帶了進來。這五名幫匪,一進刑場,眼中一看到這種情形,業已了然,不由得臉上顏色可全變了,一個個面色鐵青。那火飛龍苗震眼珠子全有些紅了,被官人架著往裡走。那五鳳刀韓君瑞在那轉角處看著所提進來的幫匪。 這時官人把這五人架著轉到縣官的公案桌前,可是相離著並不很近,離開那公案桌有五六尺遠,一字橫排地全被推搡著站在那兒,縣官劉青仍然挨個點名招呼。 這時這五名幫匪可不肯容情了,小張良蕭俊頭一個厲聲呵斥道:「你把老子們提到這裡,想怎麼樣?」 縣官依然神色不變地呵斥道:「蕭俊!到現在你還敢這麼張狂麼?這已是你的最好的時辰了。漢子做,漢子當,口口聲聲不怕死,到這時可別栽了。我是公事怎麼交派下來,我怎麼辦。現在本縣是官差,由不了自己,我有開脫你們之心,可沒有這種力量了。你們這種江湖的好漢子,遇到這種時候,心裡放明白些,這叫命裡該當,自作自受。只要敢任意地胡來,你們可自找多受些罪。現在你看見了,我這衙門雖小,照顧你們的力量可有了。你們休要再用別的念頭,你要敢有一些不遵國法,管保得連一刀之苦全巴結不上了。」 跟著向兩旁說了聲:「綁上他。」 原本是倒背手地銬著,這時又有人過來,應該這時得把上下手全給挑,只是現在可不敢那麼辦了,就這原有的背銬,又給加上五花大綁。 這時綁的這五名鳳尾幫之匪,竟想不到會在樂清縣把弟兄們這麼處治了,一個個心不甘服,破口大駡,認為這是一種不按國法的處治。我們身犯國家王法,無論有多大的罪名,也得按著大清法律審問,如今縣堂也沒過,竟自在樂清縣處治,死不甘心。尤其是小張良蕭俊,罵得十分刻毒,兩旁監視的官兵,各把刀擺動,恐防他乘機行兇。可是現在這種情形,任憑這五名幫匪怎樣有本領,也無法施展了,手銬腳銬全戴著,又加上五花大綁,無法脫身,只有瞑目受死,可是嘴裡誰還不肯容情,他們只管罵著,已被推向東邊劊子手前。官人們把他們交到這裡,全撤身躲開。 劊子手手下的夥計,頭一個因為小張良蕭俊罵得厲害,也是先從他這下手,先把他架到當前,面向著西邊,這種行刑可也倒省事,連犯由牌全沒插,剛把他推到地方,兩邊有架著的人,後面猛然一腳,向他踹去,竟把小張良蕭俊踹得跪在地上。 這時,房上黑鳳凰柳四兒可急死了。一者現在把那鐵指金丸韋天佑打發到前面去,察看那提解走的四位香主舵主,這裡只有自己和幫主兩人,外面所來的人到現在一個也沒攻進來。幫主竟這麼看著人家動手,真要到人家刀全擱到自己的脖項上,營救一個稍慢,再下手也晚了。 黑鳳凰柳四兒雖然著急,自己哪敢妄動?這時眼看著又把火飛龍苗震、萬勝刀周明、玉面仙猿譚永壽,和護壇總舵主海馬蕭麟全照樣地按在地上。眼看著兩名夥計,服侍一人,一前一後,已經動了手,一個從被斬的人身後把他的雙臂,前面一個伸手就抓他的辮子,往前愣拽。只要縣官那裡一個行刑的命令一下,這每個犯人前後這兩人,一用刀,這犯人的頭沖下,被這兩人一扯,把頭項能給硬扯長了,劊子手的刀往下一落,這人的身首異處。用這種斬刑,還是各有各的手法,頭往下一落,不容死屍往下倒,那劊子手的夥計,一個饅頭正要打進死屍的腔子內,不叫他血噴到多遠去。 這時把這五名幫匪全服侍好了,只待一刀,可是這五人到現在真沒有一個含糊的,依然在罵著。 天南逸叟武維揚往起一聳身,一聲長嘯,喝聲:「萬惡的狗官!你敢濫行殺戮我壇下弟兄,我看你們還哪裡走?」 武維揚這一發聲喝喊,雙手揚處,連打出五粒鐵彈丸。那黑鳳凰柳四兒也打出兩支梭子鏢去,她卻一支奔了縣官劉青,那一支卻奔了監視石夾道口的那個勁敵五鳳刀韓君瑞。跟著武維揚匆遽間連響了幾聲十二連環塢中特有的蘆笛,這一動手,下面情勢大亂,行刑的劊子手立時被打傷,鬼頭刀落地。 這時武維揚已經在怒吼聲中,從死囚牢的後坡撲了下去,身形展動之間,已經把劊子手又打傷了兩名。官家保護刑場的監視十分嚴厲,猛然間從房上撲下人來,保護刑場還不是本縣衙門的軍兵,是甄海道第四鎮調來的官兵,全是挑選來的彪悍矯健的兵丁,一個個全是奮不顧身,各擺兵刃撲了上去。更有一隊弓箭手,四名弩弓手,只是這裡他們可不敢用箭射了。匪徒現身的只是兩人,這刑場全是自己的人,空有強弓硬弩,竟自無法用它。在這時,武維揚真有一人拼命萬夫難擋之勢,他把守在小張良蕭俊面前的官兵殺敗,一伸手抓著了蕭俊的肩頭,喝聲:「起來!難道鳳尾幫中還有怕死貪生之輩麼?」 小張良蕭俊雖說是臨到砍頭之時,還是去那個不含糊的,但是被這劊子手和夥計們一擺治,刀往下一落,自己命就要完,這時任憑你多強梁的漢子,魂靈兒也沒有不飛上半天的。不過這種幫匪總還不致嚇成一攤泥,可是已經有些昏昏沉沉,這就是人到了最後關頭,一切的希望全完了,萬事皆休,整個的精神完全鬆懈。在武維揚發聲喝喊,隱約地聽到,及至劊子手受傷倒地,扶持他的兩個夥計也被打鬆手,小張良蕭俊終歸是不含糊,竭力地掙扎著往後一晃頭,把自己的髮辮甩到後面,頭已仰起。 這種地方若說是小張良蕭俊立刻能像平時一樣,那就太不近情理了。劊子手扶著一個被斬的犯人,這種地方絕沒有仁慈忠厚四個字,手底下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小張良蕭俊雖然腦袋沒掉了,但是這個被斬滋味他已嘗了八分,倒拖著辮子往前扯,那個就抓著倒辮的雙臂往後拉,他們處理這種差事兩下裡誰也不肯用小了力氣,猛就的兩下跟這被斬人的脖子一較勁,連骨縫全給你拉開,就讓你是有功夫的人,你的功夫這種地方用不上了。雖然武維揚還沒肯遲延,就這樣,小張良蕭俊這個脖子已經夠受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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