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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武維揚不得不縮步,戴興邦也得退後,哪知這人也逕自收回掌力,一個斜身甩肩,「疾蛇出洞」式,竟如一縷煙一樣,往北投出去,隱約地聽得似在罵著:「怨鬼們前邊會。」

  戴興邦和武維揚不論對這人放手不放手,也只有循著這人的後蹤,閃避這照過來的燈光,還仗著是這種不同凡俗的身手,矯捷十分,刹那間已然跟蹤到了前面那人的落腳處,那人已蹤跡渺然。這種境地,幫主武維揚雖無所懼,可是暗中這人尚沒辨出是官家這裡的能手,還是對頭淮陽、西獄兩派中的人士?雖認定水師營、緝私營不會有這樣能手,可是也不敢確切地認定,因為江湖道上盡有奇人。

  武維揚暫時還不欲露形跡,因為比那已到手的寶藏還有較重要的東西沒到手,遂毫不遲疑地順著東北角這段假山翻上來,一面留神著前面走的那人,一面察看這兩下銅笛的響應,和燈光連番往下察看,是否對於自己的蹤跡已發覺。

  這時已看出是有一隊巡查的官兵正盤上假山,這才放心,知道他們定是換班接替。和湘江漁隱戴興邦或前或後,彼此或左或右,翻下假山,越過竹橋,直到這山莊的正門附近,遠遠地就看見淨業山莊門外已有官兵布上卡子把守著。好在是輕車熟路,這雙雄竟從這段竹欄牆越出淨業山莊。這一帶地勢十分遼闊,一段很長的林木夾峙的道路,直達天鳳堂。

  可是往天鳳堂必須先經過賓館(即淮陽派、西獄派群雄赴會,受鳳尾幫款待之所)。這段樹林開闢的道路還沒有被燒毀,遂沿著樹林的暗影地方往下蹚下來。這裡自己既熟悉路徑,更知道樹林中的道路,此時反倒不敢穿林而入,隱蔽身形,緊自提防著暗算,行到這賓館的附近,武維揚和戴興邦突然止步,向路旁把身形一隱,因為發現那賓館一帶竟有剿山對頭人盛張燈火在此駐守。

  武維揚和戴興邦怒焰隨熾,要看看這水師營、緝私營究有如何扎手的人物,還在這裡盤踞不去?一同撲奔賓館。

  賓館門首架著一對長方官燈,兩旁是單有一對大型的氣死風燈,八名官兵,全提著青光閃爍的大砍刀在門兩旁把守著。這座賓館,成為了官府駐守之所。

  天南逸叟武維揚一指那賓館的北牆外,湘江漁隱戴興邦立刻緊躡著幫主的後蹤,撲奔了賓館的北後牆外。這一帶最是陰森隱僻,所有這一帶並沒有人駐守著。

  武維揚翻到了後牆上,裡面倒沒有多少燈光,院中陰沉黑暗,停身處是賓館北客廳後的一排火房茶灶房。

  這時已近三更,戴興邦偏西一點翻進來的,首先略一察看,已翻下房去。

  武幫主卻沒向院中落,竟從後面這排房的屋面上翻過去,落在前面客廳後坡,略一俯身,先察看前坡有沒有人把守著。見這賓館的正廳院中,各屋全有燈光,好在除了賓館門外駐守的官兵,院中沒有人行動。

  武維揚這才一長身,翻到前坡,見南面的屋中正有人走出來。

  武維揚一斜身,斜臥在房坡上。

  這時湘江漁隱戴興邦也跟過來,卻臥身在屋脊後。

  下面從南屋走出一名護勇,武維揚一時業已辨別出這名護勇的服裝是浙南緝私營,這正是鳳尾幫的對頭。這名護勇在院中轉了一周,走到客廳的階前,似乎腳停住。此時武維揚可看不見他,只從輕微的腳步聲聽出這名護勇稍停了停,仍然返回來走進了對面的南屋。

  武維揚回頭來向戴興邦一招手,低低告訴他,叫他到對面察看,自己要偵視客廳中的情形。

  戴興邦會意。

  武維揚卻退回了房後坡,翻下房去。這裡是輕車熟路的地方,自己對於這賓館的形勢,了如指掌,翻到後牆下,徑奔這客廳偏西的後窗,這裡正是這座客廳的明間北後牆後窗下。

  武幫主抬頭看了看後窗,裡面燃著的燈光外射,隱隱聽得裡面尚有些聲息,似有人在說話,只聽不見說話的聲音。

  武維揚微一聳身,手攀窗口,用足先抵著牆,輕身提氣,身軀還要側向窗口西,閃開正面。

  這一貼近了窗口中,看到客廳內燈光輝煌,裡面的陳設大致沒有什麼變動,只在靠西牆前正當中設了一架大書案,正有一位便服的官員坐在椅子上批閱文件,書案上點著一架三明子的燭臺,三支紅燭似乎才換上不久。只是因為後窗也支著,為是通風涼爽,燭焰被後窗風吹得齊往南流著燭淚,燭淚已堆滿了燭臺銅盤,借著燭光見這位官員手裡正在翻著一件公事,一抬頭,似在想什麼。

  天南逸叟武維揚不禁暗暗吃驚!這人好一份品貌,更且顯露出十分精明能幹,年紀也就在四十上下,白素素一張臉面,瘦不露骨,眉目間無形中顯露著一片英挺不拔之氣,身形雖是坐在那,也可以看出頎長壯健。

  這時他是穿著便服,看不出他是何官職來。看氣魄和舉止,定是一位領袖人物。只見他略一思索之間,忽地招呼了聲:「張長勝,看看吳老爺在不在?請他來。」

  門首原站定了差人伺候著,立刻答應著去傳話。

  工夫不大,從外面走進一位武官,向上請安道:「統領大人,還沒歇息,呼喚卑職有什麼吩咐?」

  這所進來的正是一位營官。這位統領姓齊,是在前營緝私統領查辦十二連環塢受傷之後,暫時代理之員。

  這時請那營官在窗前落座,齊統領說道:「這次十二連環塢僥倖成功,但是總算辦得未能徹底,現在重要的幫匪全漏網逃走,逃走的情形,全有可疑。這次官兵入山,不是那樣嚴密,還不曾一戰成功。只是我察看所交下來的入十二連環塢密圖,似乎另有一條道路,可是在上面畫著一條黑線,直通塢後,不過到現在始終沒搜查出來。我現在雖是辦理善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兩天之內,老兄還要盡力搜尋,我總怕這裡窩藏著沒逃去的幫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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