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天南逸叟 | 上頁 下頁


  歐陽尚毅道:「現在各舵上全在不安之時,官家尚在盡力地搜捕,我不能遠離開。我看就請韋老師趕緊跟下去吧,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接應。」

  戴興邦一旁說道:「這種水路陸路全可以到的了,鳳凰屯我也趁勢出去察看一下。我們分路地進趕,只要跟上他就不妨事了。」

  韋天佑道:「很好!戴老師先行一步,我取些東西。」

  戴興邦先駕一隻小船,頭裡趕下來,韋天佑取了應用的東西,也跟著駕一隻小船,向東北趕下來。

  這時雖然天亮,仍然是荒涼異常,沒有什麼船隻來往。他船行到錦雞屯附近,竟有一名水手駕著船返回,全是青龍橋舵上的弟兄,彼此一打招呼,韋天佑停船查問,這名水手道:「小路本還可往前走,老頭子竟叫在錦雞屯停船,更不叫我等候。」

  這梭艇上的弟兄,雙槳倒翻著,略停了停,答道:「老頭子已到錦雞屯港漢子,不令再走,也不叫等候,說是今晚時才能歸舵,大約他是奔鳳凰屯了。」

  韋天佑一揮手,叫這梭艇回去,喝令水手也趕到錦雞屯。到了錦雞屯之後,韋天佑叫這梭艇回去,不用等候察看。這裡地勢十分荒涼,順著一條極狹的堤面,十分難走。這一帶小岔分歧,盡是一片片一人高江葦,走這種道路,腳下一個不留神,就容易陷在泥塘裡面。韋天佑穿行這種道路,也是十分擔著心。正走到一條不到一尺寬的土上,眼前有一片葦塘擋著,看不清前面的道路。忽然聽得數丈外葦塘邊,忽有人聲卻招呼了聲:「檀越。」

  韋天佑聽這發話分明是玄門道長。韋天佑趕緊把腳步收住,用手分著蘆葦,探身察看,口中更喝問:「什麼人?」

  只能聽得蘆葦那邊有人說道:「檀越,你是具大智慧的。眼前這點關頭,竟不能擺脫麼?真是怪事!」

  韋天佑聽這話聲怪異,安心要看看此人,忽然又聽得另一個口吻說道:「我這人最怕和人做無謂牽纏,各走各的路,我過不去,我高興原路退回去,跟你這出家人有什麼相干?」

  韋天佑一聽這說話的聲音,已辨出此人正是龍頭幫主的口吻,趕忙往前一縱身,穿過蘆葦,越過兩丈多遠來,只見幫主也正站在一條極狹的道上,他對面站著一個窮老頭,一件舊藍布道袍,滿身塵垢。這老道更是枯瘦如柴,花白的鬍鬚,年歲很大。因為這條道太狹窄,兩下走到碰頭,其實若不是老道在面前,幫主正可施展輕身術飛縱過去,幫主是怒容滿面。

  那窮老道卻是正顏厲色道:「檀越,貧道是三清教下修行多年的弟子。這種道路豈是你該走的?依貧道看來,你不及早回頭,就要陷身泥淖中,為什麼不及早抽身?」

  鐵指金丸已到近前,聽出這個窮老道話中隱含著警戒人之意,自己沉住了氣,要看幫主怎樣對付他。

  武維揚忽然冷笑一聲道:「道長,你這真是慈悲之念,我哪好就這麼回頭?你既是有指示我迷途之心,何不把我引上康莊大道?我倒很願意和你走一條路。」

  那窮道士說道:「檀越,你不肯回頭,前面可盡多魔障。」

  武維揚厲聲說道:「度人不如度己,我看你眼前就要羽化升仙。我已看出你本來面目,趁早和我老頭子說好的吧!」

  這道士在武維揚這樣呵斥之下,他竟絲毫不帶一點著急的神色道:「檀越,我是一番善意,這樣的道路你非走下去不可,出家人哪好不攔阻你一下?正如我們出家人時時地不忘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你不肯聽我這種良言相勸,好在你我既沒有宿世之緣,也沒有積上今昔孽債,我把我慈悲之心,說與了你,就怕的是你走到了斷頭之路,倘若失足,後患無窮。你回去不回去,與我這窮老道無干。我卻要早早回頭,時候不早,各自東西,來由你來,去由你去。我這玄門羽士,沒做出欺天滅理的事,縱生魔障,只及我一身,我沒留住人,誰能留住我?我們是各走各的路,我來是自己來,去是自己去。檀越,你看孽海茫茫,難道在這眾生已遭到兵災水火流離之苦下,還要多造孽端麼?還是放手的好。任我這未了之身,回到我應回之路。檀越,咱們既走向一條路,前途說不定有緣相見哩!」

  武維揚心疑這窮老道是心目中所憶到的一個最扎手的敵人,早已蓄勢待發,雖是這老道還比自己所想的那人少著一件東西,但是自己要試出他不是自己所想的人,也不要他的死命。此時向這窮老道猛撲過來,相離不及丈餘,只一作勢,已然撲到,暗中已用上內力,用右掌做三陰手。這雙掌內發出來是劈掌,敵手若是遽然不招,則立刻以全力劈出去;敵手要是沒有還擊,立刻掌到收住力,變式為拿;倘若敵手再生變化,五指一張,以小天星的力量推出去,這輕掌也一推,立刻化為陰柔之力。就是你多好的功夫,也得被這種掌力震傷,絕難逃出手去。

  武維揚猝然發動,身勢快,掌力勁,手法疾,這一掌劈出來,絕不等腳下站穩了,只在身軀移動之間,身到掌到力到。掌是照著窮老道的後背發出,窮老道喲了一聲,立刻像是駭怕躲閃的情形,一傾左肩。他本是背著身子,這一來,僅把後背閃開。

  武幫主的一隻鐵掌立著掌已劈到這窮老道的右臂上,掌緣已和老道的破道袍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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