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女屠戶 | 上頁 下頁 |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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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七娘到這時頗有些疲倦了,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自己想躺到坑上,略微歇息一刻,好在離著天亮還有一個時辰,走得太早了,也叫店家疑心,自己剛躺下,把店房中所預備的棉被拉過來,往身上一搭,和衣而臥。 頭才挨枕頭,猛然聽得紙窗上輕輕被人敲了兩下,陸七娘忽然覺得,翻身坐起,凝神靜聽,跟著窗上又是連著兩下,可是敲窗的情形,分明也是怕店中人聽見。 女屠戶陸七娘好生驚異,把身上的棉被一甩,隨手拉刀,輕輕一縱,躥下炕來,腳底下不帶一點聲息,貼近前窗,低聲問:「什麼人?」 這時窗外竟有人低著嗓音答話道:「我是南路客人,運貨至此,大約裡面是我們同行同夥的客人吧。」 女屠戶陸七娘這時心已跳到嗓子眼了,急忙問道:「是航船是起旱。」 窗外面答道:「順風順水哪會不隨著大幫船走。」 女屠戶陸七娘哼了一聲,隨又低聲問:「有多少貨?」 外面答道:「船是三隻,貨是十二件。」 女屠戶陸七娘低聲向那人說:「我還要客人報個名兒。」 外面答道:「既然是老主老客,何必再追問姓名。」 女屠戶陸七娘知道不見他是不行了,並且猜出,准是昨天看見的那巡江第十二舵的同幫弟兄,陸七娘把刀交到右手,倒提著輕輕把房門開了,外面的人竟自輕輕閃入屋中。 女屠戶陸七娘緊自戒備著,只要看出他來意不對時,自己可要先下手為強,只有冷不防先把他料理了。 這進來的正是十二連環塢外巡江第十二舵主侯琪。他進得屋中之後,陸七娘已經退向旁邊,兩人在幫中論身份是平著,這侯琪竟自低聲招呼了聲:「陸舵主,山埂子上面猝然相遇,我幾乎不認得你了,可是我仔細思索才想起是陸舵主,來到關外,這真是太巧了。陸舵主你這是想奔哪裡?」 女屠戶陸七娘道:「侯舵主,我現在可稱得是喪家之犬、漏網之魚,我自己全不知道應該投奔哪裡,現在我是走一站算一站,走到哪兒算哪兒了。」 侯琪冷笑一聲道:「陸舵主依我看,你還是回到關內去吧!關東地固不是我們鳳尾幫發展之地,這裡的道路可不好走,你若儘自往外闖,恐怕處處有阻礙了。可是我聽出陸舵主你是跟刑堂香主吳青一同下來的,怎麼吳香主不見?他到哪裡去了?」 陸七娘哼了一聲道:「侯舵主,你我全是自家人,還是爽爽快快地講話倒好,你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知道?」 侯琪說道:「我犯不上明知故問。」 陸七娘道:「他在臨榆分舵已經被歐陽尚毅正了幫規。實不相瞞,我脫身逃了出來,侯舵王既和我相遇,正可以成全你,我現在已經是鳳尾幫中的叛徒,侯舵主,你何妨把我擒回關裡,交給天鳳堂香主豈不是奇功一件?」 那巡江舵主侯琪冷然說道:「這個話倒還不假。陸舵主你叛幫背教的人,我倒很想請你一同回轉關內,咱們家醜不便外揚,本幫的事本幫去料理,犯不到鬧到外人手內。不過我想著掌十二連環塢外三堂赫赫有名的吳香主,也在這黑山窪,我請他一同回去,倒還值得,如今他既然已經正了幫規,姓侯的犯不上和陸舵主你為仇結怨,咱們不是冤家對頭,何況姓侯的早已灰心,就知道鳳尾幫定有這場慘敗。龍頭幫主信任一班趨炎附勢之徒,把真心有血性的好朋友們不放在眼裡,我在十二連環塢早已經懷著離開鳳尾幫之意,想不到鳳尾幫鐵筒似的江山,會有這場失敗,這真是天意該當。陸舵主咱們是各走各的路,我侯琪絕不是你的冤家對頭,實話告訴你,我是為吳青來的,吳青已然不在,我們的事是一筆勾銷。當年他在十二連環塢那麼耀武揚威,他萬沒想到這會落了這樣個下場頭,陸舵主咱們再會了。」 說到這裡巡江舵主侯琪真個轉身就要走,女屠戶陸七娘把右手提的刀一抖手,扔到炕上,往前緊趕了一步,說道:「侯舵主你先別忙,我有幾句話和你商量,好在天光未亮,不至於被別人發現了形跡。」 侯琪半轉著身子說道:「陸舵主我侯琪從來做事明來明去,沒有什麼怕人的事,任憑遇上什麼人,我也不會含糊了,陸舵主你有什麼話快講。」 女屠戶陸七娘臉上換了一副楚楚可憐的神氣,向侯琪說道:「侯舵主既是這樣,你又何妨稍微耽擱些時,我把話講完,決不再麻煩你。」 那侯琪遂轉身來,依然不肯落座,站在女屠戶對面,兩眼註定了陸七娘,陸七娘這時卻用手向靠炕邊的椅子指了指,低聲道:「侯舵主,店中的客人起得很早,說話被他們聽見多有不便,侯舵主你既然來到雙合店,難道還怕什麼不成。你若相信我決無惡意,請你裡邊坐坐,我有一件事和你商量一下,你若不願意在這裡講話,我們可以到黑山窪鎮甸清靜的地方一談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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