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尼山劫 | 上頁 下頁
一一八


  這時那個姓苗的,從左肋下挎的皮囊中,取出一點東西來,夏逢霖跟俞平在樹上看不真,不過這件東西是白的,看這個姓苗的拿著的情形,像一個塗白油的木牌。此時這個姓苗的突然一抖手,把這件東西向那個姓柳的面前擲去,這件東西掉在地上,夏逢霖因為離著那個姓柳的停身處不遠,借著天上一閃的電光,已經看清了,是一塊五寸長,三寸寬的白色木牌子,那個姓柳的一見這個東西,卻是有些驚慌之色,竟一俯身把這個木牌拾起來。

  這個姓柳的怪叫著道:「我柳春台犯了什麼罪,以此牌追我這條命,這是出於何人主意?苗勇,我隨你回轉總壇,面見道祖,我問他我身犯何罪,以生死牌來處治我。」

  此時隱身樹頂的夏逢霖、俞平,從他們口中已然知道這個姓柳的叫柳春台,那個姓苗的叫苗勇,敢情他們全是三陽赤火道的門徒。這一來夏逢霖越發加了小心,這是他本門的火並,外人參與不得,只要一露面,就休想脫身,好在隱身的地方很好,眼前他們必有一場兇殺狠鬥,自己倒不妨看個熱鬧了。俞平也是那麼想。

  這時那個苗勇冷笑一聲道:「柳春台,你這個話說得有些失了身份,你也是本門中掌壇的老師,你敢違抗道祖的命令,你想回總壇,可惜道祖沒有這個命令。依我看,柳老師,你爽快些領道祖的慈悲,不必叫弟兄們再動手了,你走不脫。」

  這個柳春台厲聲說道:「今夜姓柳的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枚生死牌。」

  說到這,他叭的一下把這枚白牌砍了回去,那個苗勇立刻呵斥道:「柳春台你放明白些,你敢不遵守本門的教規,可怨不得我們翻臉不認得人,我們看在過去的情面,這麼跟你好言好語地講,你若是盡和我們麻煩,你是自找難堪。」

  柳春台恨聲說道:「我柳春台也是本門中掌壇的老師,我就是身犯教規,罪至於死,也只有道祖能夠在祖師面前開壇處置我。姓柳的並沒有背叛教規,我有什麼可怕,我要回總壇請求道祖,開壇宣佈罪狀,姓柳的還有理可講,我有哪一點對不住他?現在把他勢力養成,卻這麼對付我,這麼無情無理地要姓柳的命,我就是不甘心。」

  此時那個年輕的一旁發話道:「柳老師,我齊小坡論身份論地位,可沒有權來問你的事,無奈今夜我們是領得道祖的壇諭而來,生死牌是本教中任何人不能違抗的命令,你不領命,你就是叛徒。我齊小坡明白告訴你,教祖這還是看在雲娘的面上,賞你個全屍,你真想回總壇,只怕那時你死得比現在要慘。」

  這時那個柳春台咬牙切齒道:「齊小坡,你也敢在我面前這麼狂妄,你是什麼東西,你們這群下流的東西所行所為,要依著姓柳的早已清理門戶,可是你們能夠趨炎附勢,巴結道祖。姓柳的算是瞎了眼,這些年來捨死忘生,幫助著姓嶽的立起三陽赤火道,他身為道祖,不知道這全是一班弟兄們拿鮮紅的血把他捧起來的,他竟做那種禽獸不如的事,都怨姓柳的優柔寡斷,不能早早地下手,反害了自身。我聽信他的甜言蜜語,把我打發出來,原來為的是人單勢孤,好把姓柳的除了嶽鳴霄他好唯我獨尊,把持著三陽赤火道的勢力。他不想想事業是大家拿命給他換來的,他屢次地殺戮一班道友們,現在已經眾叛親離,人心瓦解,他這麼一意孤行,恐怕他滅亡就在眼前。苗勇、齊小坡,你們何必跟姓柳的做冤家對頭,他這樣對付我就是個榜樣,你們將來還不是照樣麼?」

  那個齊小坡哈哈一笑道:「柳春台,請你住口,這些廢話不必講,我們只有執行道祖的命令,別的事概不過問。」

  柳春台哈哈一笑道:「嶽鳴霄他想要姓柳的命,可惜他不放眼看看,當初川廣一帶的舊日好友,還有誰在他面前?他不過是一時得勢,就目空一切,要做江湖道中綠林道上的盟主,西江一帶的沙龍翔舊部是多大勢力,他不好好地結納那一班人,自己以為三陽赤火教足以霸據邊荒,掌握江湖道的力量,可是他不想想,連沙婆子和她女兒跟他們全是極深的淵源,全不肯再依靠他,已經遠走他方,另立門戶。將來這班人只要重返天南,也就是他覆滅之日,你們這群東西們,竟是信他的甜言蜜語,盡情地逞兇作惡,但是姓柳的哪會把他們放在心上。我爽快地告訴你們,姓柳的有三寸氣在,定要取那嶽鳴霄和那下賤的狗淫婦的性命,你柳老師不陪了。」

  他說著話一擰身,順著樹下嗖的一下,往江邊就竄。

  可是這班人早預備好了,四下包圍,他身形縱出去,立刻四下裡六七件暗器,同時打出,照著這個柳春台身上攢攻。可是這個柳春台的本領絕不弱,他寶劍換到右手,盤旋舞動,叮噹的一陣響,把暗器磕飛。此時那個苗勇掄雞爪鐮,頭一個躥過去,口中在罵著:「姓柳的,你好不識抬舉,你還有臉活著,還想逃。」

  他一邊罵著,一邊雞爪鐮舞動著,往上猛攻,那個齊小坡,此時也把十三節鏈子槍抖開,往上夾攻,四下裡的暗器,還是俟隙發出,向柳春台身上招呼。

  這個柳春台此時身形向北移動,掌中劍上下翻飛,把身軀裹住,此時苗勇、齊小坡兩人,把柳春台纏住,跟著又有三個匪徒各掄兵刃往上圍,這一來,姓柳的想脫身逃走是不成了。就在這牛角灣前雨地裡,一片的喝喊叱駡,兵刃嗆嗆的亂響,翻翻飛飛,不住地發出哎呀叫喊之聲,可也辨別不出是誰受傷了。究竟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工夫不大,聽得一聲慘叫,這個姓柳的已被雞爪鐮砍傷,身形倒了下去。這一班匪徒們,兵刃齊往下落,咯喳咯喳一陣響,就算被他們亂刃分屍了。這幫人中也有三個受了傷,口中不住地罵著:「你個死王八,自己的女人賣了你,你叫老子們費事。」

  跟著那個苗勇,喝令一班匪徒把地上的屍身搭起,一齊撲奔江邊,拋入水中。

  他們在江岸上並沒怎樣停留,互相計議了一下,立刻登船,可是這時更聽得江心那邊又是一片喊叫之聲,敢情是那個姓柳的所乘的船趁著他們動手之際想悄悄逃走,可是並沒容他們走多遠,已經有人追上去。這邊雖則看不真切,喊叫饒命聲一停,立時聽得撲通撲通的一陣響,分明是那只船上的人,全被殺死拋入江中。跟著三隻船合在一處,順流而下,相率逃走。那個姓苗的和姓齊的也沒回店,夏逢霖和俞平在樹頂子上,目睹他們這夥人的窮凶極惡,越發地加了警戒,這一些東西真是什麼無法無天的事全敢做,太厲害了。

  他們已經全走開,夏逢霖和俞平這才從樹上下來。夏逢霖向俞平道:「俞平,他們這些事與我們無關,可是你可聽到他們方才講話,分明提到西江巨盜沙龍翔的舊部,以及沙龍翔的女人,沙婆子母女,全已離開天南,往北方去了,這種情形是千真萬確,一定不會假了,我們趕緊地趕奔北方,搜尋他們的下落。不難得到他們的蹤跡。」

  俞平道:「表叔說得不錯,一點不差,我們回店,表叔留著神,地上的血跡別踩腳上。」

  剛說到這裡,突然一扭頭,看到江岸那邊有一條白影在江心出現,似乎有一隻船在逆流而上,夏逢霖道:「俞平,咱們趕緊走,這班匪徒已經都走了,怎麼這時又有船隻出現?」

  俞平也回頭看了看,這只船竟是往江邊很快地蕩過來。俞平說了聲:「表叔,咱們快走。」

  他剛往前邁步,一俯身,從地上拾起一件東西來。因為夏逢霖還扭著頭查看江邊船隻,俞平低聲招呼道:「表叔,你看,他們沒把那枚白牌帶走。」

  夏逢霖此時正注意著江邊,見船隻很快的攏岸,船上一連兩三條黑影躥上來,此時俞平舉著這枚牌叫夏逢霖看,夏逢霖回過身來,忙地說道:「俞平,這個東西咱們要不得,扔下,快走。」

  可是俞平他竟不聽表叔的話,把這枚生死牌塞入囊中。這時江邊的人,已經一直地撲奔過來,夏逢霖趕忙一拍俞平的肩頭,低聲說:「快著,往樹上翻,還是他們,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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