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尼山劫 | 上頁 下頁 |
| 五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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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婆子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個壯漢道:「我是一個幹木工的木匠,我叫朱三。」 沙婆子突然把一口短刀舉在他的胸前,厲聲呵斥道:「我只准你說這句話,不論什麼事,你只要敢再妄自開口,那是你死期到了,只要你敢妄想脫逃,准叫你落個分屍之慘。你們這班人放明白些,現在用你們這班人盡些力,只要把事情做完,依然送你們還鄉,不過所去的地方,不許你們知道,既沒有殺害你們之意,臨到送你們回去時,給你們的錢,准夠你們吃二年的。現在只有順情順理地好好走,敢違抗我的命令,你看這個。」 沙婆子突然把那口短刀一甩紮在地上,身旁正有一棵碗口粗的小樹,也有丈余高,沙婆子突然一晃身,雙掌橫著向外一揮,擊在這棵樹幹上,只聽哢嚓一聲,樹竟連根折斷,向外倒去。 這個沙婆子正是向他們示威,跟著回過身來,把短刀拔起,呵斥道:「你們不過現在略微吃些苦,只要老老實實地聽從我老婆子的命令,就沒有絲毫的危險,絕不動你們。膽敢倔強違抗,你們的血肉之軀,大約沒有這棵樹結實吧。」 跟著喝令把那人的嘴照樣堵好,立刻叫這七個壯漢隨著起身,在荒野中走了一陣。這些工匠全是年輕力壯的漢子,在沙婆子這班人的嚴厲督飭之下,走得很快。在嶧縣邊上盡有山路可走,這一帶他們掩行藏很容易。走了一夜,已經竄入亂山中。到天明後找了一個極隱蔽的地方停留了一下,打發聶小峰、吳玉川出山到附近的鎮甸上採辦食物。他們這一白天的工夫,又叫吳玉川和盧五頭裡下去探道,試探路徑,選擇好所應走的道路,連山居的人家都要躲避著。 小翠此時也得照樣跟著他們監視被擄劫的七名壯漢。小翠已換了一種心念,個人父兄之仇不能不報,但是最近這一發現這個柳雲娘,她領率一班綠林作惡人物潛入山中,分明是在倡導邪教,這種事將來必給地方上造成無邊大禍。自己不過是一個流落江湖的女子,現在落在匪徒的手內,只能含羞忍辱,等待時機。但是父兄只不過兩條命,看他們這班人的舉動,不知還要有多少人被害,慘死在他們手中。好在這些日來,個人為得要留著這條命活下去,所以也帶出認了命。沙婆子等也全相信了自己,不過好像是有一件事情隔膜著,對於所做的事,絕不瞞著自己,什麼話全告訴,但對於自己這個人,似乎還有一些提防,這是她們虧心的地方。我這麼已經失去貞操,懷著大仇未報,這條命又操在他們手中,何不索性哄信了他們,能夠知道她們一切的罪惡,將來我萬一能夠轟轟烈烈地做一下子,我這個流落江湖的女孩子,也就死也值得了。小翠心念這一轉變,便越發咬緊牙關,自己安心是不能忍的也忍,不能受的也受。小翠這個打算可是對了,她們才能叫她活下來。若論沙婆子、沙玉嬌的性情,兇狠惡毒,小翠若是稍有對她們仇視的表現,隨時隨地會落個死無葬身之地。 ▼八 修築秘窟 一連走了兩天的山道,小翠還不知道在聶小峰、吳玉川探查道路時,已經殺害了好幾個山居的窮人,因為他們所在的地方,阻礙了道路,使他們沒法躲避,全冤冤枉枉地死在他們手中。到了第三天,已到了尼山的北山,名叫虎頭崗。到時天已快亮了。這七個壯漢被沙婆子這個老江湖,一路上威脅利誘,他們倒真個沒有再脫逃之意,全認為自己是憑著血汗掙錢的窮人,既無財產,又無田地,被招工的招來,和他們無怨無仇,總不會殺害自己,所以一路上倒省了許多事。到了虎頭崗附近,因為已經到了指定的地點,不能再往前走了。沙婆子令眾人尋覓棲身的所在,等候柳雲娘的命令。 可是在天沒亮之前,已經有人到來,和沙婆子一班人遞了暗號,合在一處。來人全是鄉下人打扮,更不是先前所見過的人。引領著沙婆子等,押解著這七個壯漢,過了虎頭崗。走了一段極荒涼的山道,曲曲折折,就連沙婆子等也全把方向轉得迷了,辨不出東南西北了。走到天亮,轉進一個山谷,這個地方,是一片山峰下。大概這地方是山塌陷下去,形成了十幾丈寬二十多丈長的一段盆地,又像山溝,地勢十分險惡,並且看出地面上所有的石頭,全被沖刷得乾乾淨淨。下暴雨的時候,這裡大約是許多山頭泄水之處,只有極窄的一個入口處,草木很多,靠著裡面有一片木板房屋,搭蓋得十分簡陋,只能是略避風雨。這裡敢情早有人安置好了,一個石灶上架著大鐵鍋,木板房內聚集著二十多名同樣的壯漢,口音不同,可全是山東一帶的人。有四個彪形大漢在監視著,沙婆子被引領到這裡之後,把這七個壯漢也送到了木屋內。 此時引路進來的一名壯漢告訴沙婆子說,他叫胡德,奉首領命令,仍然叫沙婆子等看守這三十多人。只要他們有安心脫逃的,只管下毒手。沙婆子和沙玉嬌等,一看這種地勢便放了心,因為只要把出口的地方把守住,漫說是一班工匠們,就是有多大本領的人,也不容易往外闖。這裡白天不准動煙火,日沒之後才許給這班匠人們飲食。原來在這裡守護的人,在沙婆子等到後,全行撤去。 沙玉嬌看到這裡有這麼多的壯漢,雖然他們所有的器具全被取走,但是來到這裡後,更不叫捆綁他們,只是不叫隨意走出木屋,這種事也很難防了。因為連自己這班人全不准和這班工匠們說話。他們雖則全被嚇住,難保沒有想設法脫逃的。沙婆子倒是毫不介意,只告訴沙玉嬌、小翠、聶小峰等要嚴厲監視,在這山溝的出口處,換著班的留人把守,隨時查看他們。他們只要敢生噁心,想逃出去,那是他死期到了。到這裡後,一天的工夫也沒見有什麼人來。到了晚間便把這個木屋的兩扇門關閉,聶小峰、盧五、吳玉川分頭守在外面,從外面也能看到裡面。沙玉嬌和小翠把守在山溝口,沙婆子不時地也出來巡視。半夜了,也得不到柳雲娘的命令,也不知道要守到幾時,但是沙婆子還是很小心地守在木屋附近。 到了後半夜,哪知道竟發生了變故。他們防守得這麼嚴,這三十多名壯漢中,竟有兩個安心要逃走。他們想雖則沒被殺害,但是這種情形,絕不會得到好結果,形同囚犯,比犯了罪還厲害。內中有兩個身軀也健壯,他們還是濟南府附近的人,一個叫吳寶林,一個叫邱三,這兩個人秘密的商量好,已經找出木屋後可以破壞的地方,竟在後半夜,把木屋的牆角憑著力氣,弄開了尺許。聶小峰等竟絲毫沒有察覺。這吳寶林、邱三爬出去之後,他們早已打算好了,要拼死命地從木屋後一片筆直的山壁上爬上去。可是這種地方,雖則他們年輕力壯,可是他們已被監視了六七天,又走了好多天路程,折騰的力量全差了,何況這個山溝內,四面山形陡峭,兩人又沒有別的本領,又怕驚動了看守的人,知道這班人全是飛賊巨盜一流,只要被他們發覺就沒命了,兩人只好拼死命地往上爬。 這裡有十幾丈高,還是最矮的一段。那個吳寶林比較年輕些,已經爬到離上面只有一兩丈遠了,那個邱三卻落後了好幾丈,沙婆子正坐在這片像敞棚的木屋旁,閉目養神地歇息著。聶小峰、吳玉川、盧五全在木屋前,提著傢伙來回走著。那個逃走的邱三,他一下子腳底下蹬滑了,木屋後這片山壁上嘩啦的響了一下,石土滑落。這種地方四周山壁是不斷有聲息的,所以聶小峰等依然沒理會,可是沙婆子卻矍然驚起,她往起一聳身,已經翻到木屋上面,一眼望到後面山壁半腰,有黑影子蠕動,這個沙婆子便發出怒叱聲:「好大膽的東西,竟敢生心逃走,你下來吧!」 這個沙婆子從木屋上聳身一躍,已經躥上山壁。這個老婆子手底下真狠,她竟把這個邱三一把抓住,往後一甩,邱三一聲慘叫,呼的一聲,摔倒在木屋後,骨斷筋折,宛轉哀號。沙婆子一個「鷂子翻身」,又落到了木屋的頂子上。此時上面那個吳寶林,聽得下面的喊聲,知道已經有人發覺,他拼死命地連抓連蹬,爬上山頭,哪知道身形剛往上一滾,黑暗中已經有人在呵斥:「下去吧!」 這個吳寶林死得好慘了,從十幾丈的山頭上被猛打下來,摔到木屋後,腦漿迸裂,血肉模糊。 此時聶小峰、盧五全闖進了木屋,手拿著刀威嚇著道:「你們這群自己找死的東西,敢動一動,把你們碎屍萬段!」 立刻把燈撥亮,查點人數,只短了兩人。沙婆子已經翻身下來,聶小峰忙招呼道:「這裡邊逃走了兩個。」 沙婆子恨聲說道:「這兩個東西已被打下來,他們是自己找死了。」 但是沙婆子十分驚心,因為小溝口那裡,沙玉嬌、小翠也聽到這裡出了事,她們在向這邊打著招呼。這說明她們並沒移動守在那裡。沙婆子這才知道這個山溝四周不只是自己這一家人在奉命把守,敢情另外還有人在暗中監視。沙婆子認為監護不力,這是會栽跟頭的,盛怒之下,大罵聶小峰、吳玉川、盧五。 這時聶小峰已經點起兩支火把,插在木屋外,令盧五守在木屋中,把木屋牆角破壞的地方,先行堵塞,跟著把吳寶林、邱三全搭了過來。那個邱三還沒死,可是也摔得腿折胳膊斷,頭破血流,而那個吳寶林已經咽了氣,一個腦袋全摔碎了。他們把這兩個人放在木屋前,沙婆子在木屋對面一塊大石頭上一坐,喝令把木屋中那二十九名壯漢全行帶出來,叫他們排在木屋前。這班壯漢看見這兩個逃走的人落到這種結果,一個個面目變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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