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尼山劫 | 上頁 下頁
五一


  此時沙婆子帶著小翠,從葦塘邊竄進來,分撥著葦草,唰唰的響著,在附近搜一陣,停一陣,仔細聽一回。這樣一來全把足跡踏亂了。不大的工夫,聶小峰提著一條索子槍也搜尋過來了,他的傷輕,照樣能動作。這時聚在一處,聶小峰向沙婆子道:「好厲害的傢伙,逃得真快,師母,你看見王虎了麼?」

  小翠忙接口道:「真是怪事,怎麼不見?別是他已經追賊去了?他可不成,非死在賊人手中不可。」

  聶小峰哼了一聲道:「這個雜種,他會追賊,我看今夜下手的就是他。」

  沙婆子不大相信,一旁說道:「他有幾個腦袋敢動我們,就憑他那點本領?」

  聶小峰哼了一聲道:「人心難測。」

  ▼五 合謀奸占

  這時店家也舉著燈籠出來了,附近的人家也被鬧得全起來。沙婆子和聶小峰、小翠,轉回李家店,往草棚中看了看,哪有王虎的蹤跡,聶小峰向小翠道:「你不是喊他好幾聲,他沒有答應嗎?」

  小翠道:「是,我是招呼他,我趕緊看看咱的馬匹丟失沒有,已經不見他的蹤跡。」

  這時聶小峰向店家把燈籠要過來,把草棚照了一下,這個王虎是蹤跡不見,旁邊矮牆頭那裡泥土剝落了一大堆,這一來,越發證明,這個王虎是從這裡走的了,可是沙婆子還是不信,認為他沒有這麼大膽。

  現在沙玉嬌已經給自己收拾著上了藥,她是被剁了一刀,可惜因為屋中燈光太暗,沒看見來人的面貌。這個王虎是聶小峰離開草棚之後決意下手的,他知道,長了恐怕他們也不容自己待下去,並且沙玉嬌對自己已起疑心,恰巧今夜住在這麼個荒涼的地方,這狗男女竟然聚在一處,不做好事,王虎越發難以忍耐,再加上因為小翠,雖是有本領,終是一個姑娘家,雖則告訴她藍大勇、藍三秀一定是他們謀害的,但小翠是否敢下手報仇毫無把握。更因為他們監視得太嚴,連個說話的工夫全沒有。

  王虎是山東血性漢子,他認定個人是堂堂男子漢,眼見藍老師、藍三秀全被他們謀殺,論江湖義氣,論師門的出身,個人應該給他們報仇雪恨。這個王虎也是豁出死去,所以他在聶小峰離開草棚之後,找了一把順手的刀,便悄悄地到了沙玉嬌住的這間屋窗下,窗戶也是支著,王虎在這裡直等了一個多時辰,聽得這狗男女似乎全睡沉了。也是這兩個狗男女藝高人膽大,聶小峰進來之後,就沒有把門關嚴,所以王虎很容易進了屋中。

  畢竟王虎個人本領太差,平時眼中又看到他們全有一身輕快的功夫,床上掛著蚊帳,桌上的燈光如豆,他把蚊帳掀起,這一刀要是砍准了,也就把沙玉嬌砍死,聶小峰死不了也不易活下去。可是,他只掀起蚊帳的左邊,咬牙往起一舉刀,刀尖撞在蚊帳的頂子上,沙玉嬌一動,這個王虎手底下就沒准了,一刀砍下去,沒砍在他兩個的脖項上,完全剁在沙玉嬌的胸前右臂上,刀尖子落在聶小峰的肩頭上。這一刀剁下來,那個沙玉嬌竟是往起一翻身,竟把王虎的刀打落,仗著屋中黑暗,可是她是躺在床外邊,王虎向外一轉身,沙玉嬌也是用足了力,一腳就把王虎踹出屋門。這還仗著她是沒穿鞋,倘若穿著鞋,王虎也就走不脫了。因為屋中黑暗,他們始終沒辨別出來人的面貌。

  王虎在地上一滾,她這一狂喊,王虎心裡明白,自己緊竄到前面,就沒敢開門逃走,知道走不脫,還打算隱身牆角,其實沙玉嬌、聶小峰受傷輕重,他也不知道,只盼望他們全追出去,自己抓得一匹馬,就可以逃命了。陰差陽錯,沙婆子只想著是江湖上的仇人,自己舊日的仇家,絲毫沒想到是這個莽漢子王虎,所以緊往外追。小翠隨後應變,算是救得王虎脫身逃走。

  沙玉嬌的傷不輕,雖則趕緊地用他們自己的刀傷藥按在傷口,已經穿上衣服。現在這個惡淫婦是無所顧忌,對於聶小峰來到她屋中的事,也不再隱瞞。聽到這三個人並沒把行兇的人追上,不住地罵這班人是廢物,會容這個惡徒逃走。幸而小翠是隨著沙婆子睡的,對於她沒有什麼疑心,現在只是王虎不見了,沙玉嬌認定是他幹的。趕到天亮之後,聶小峰的傷勢輕,照舊動作,店裡的人問怎麼回事,沙婆子告訴店家:「這些事你們不必過問,我們是仇殺,沒有店家的牽連,不必多管。」

  天亮後還不見王虎的蹤跡,這一來連沙婆子也全疑心了,辨別著矮牆頭發現有人出去的情形,聶小峰更查這一帶的形跡,他認定是往葦塘中逃走的,並找出一行足跡,是一直地往北逃去的。他回得店來,又把王虎行李中的一隻舊鞋找出來,拿到葦塘中一查看,裡面的足印跟王虎的腳印是一般大小,認定了是他了。這一來沙玉嬌更是憤怒萬分,不住地罵著,還牽連到小翠,盡力地追問:「王虎究竟和你說過什麼,他為什麼下這種毒手,我和他有什麼仇?」

  小翠只有一個不知道,任憑沙玉嬌罵,任憑她鬧,好在她現在不能動手打人。小翠只有打定了主意,不管怎麼只能低頭忍受。

  那個沙婆子不住地私下和沙玉嬌竊竊私語,也不知她們說些什麼。沙玉嬌得在這裡養傷,王虎這一走,小翠算是受了罪,餵牲口遛牲口,全是她的事,還得服侍沙玉嬌。聶小峰和沙玉嬌從這天起,竟公然地成為夫婦,不再背著小翠了。小翠只有低頭操作,總是躲得他們遠遠的。沙玉嬌在這裡養了六七天,傷勢略輕些。這種小地方住著不方便,便從李家渡起身,趕奔安徽鳳陽。小翠在沿途上操作一切,一點也不敢偷懶,自己是下了決心的人,任憑受什麼磨難,總得等機會,要動手就得把他們全料理了。因為王虎這次打草驚蛇,他們已經時時戒備起來,越發沒有下手的機會。

  到了鳳陽地方,這個惡淫婦也是賊心發旺,在這地方撂地做生意,事情依然很好,只是短了王虎,真短了一個好幫手。一天,他們在收拾場子,竟又遇到兩個熟人,一個叫吳玉川,一個叫盧五。這個吳玉川年紀只有二十七八歲,長的相貌比起聶小峰來,尤其奸詐,那個盧五是個四十多歲的粗壯漢子,相貌兇惡,身體特別健壯。這兩個人和沙玉嬌這班人遇上之後,互相打著招呼,十分親熱。他們管這沙婆子叫師伯母,一聽他們這種稱呼,就知他們是一門人。

  沙婆子把他們帶到店中之後,和沙玉嬌、聶小峰聚在一個屋中,不叫小翠在一旁,彼此間說話是一陣聲音高,一陣聲音低,凡是可以聽得見的,全是無關緊要的話,江湖上打把式賣藝一類的言辭。小翠覺得吳玉川、盧五也不是好路道,見他們這麼聚在一處,說話的情形十分可疑,小翠和他們住在相連的房間內,自己不禁留了心,聽聽他倆究竟一陣陣說些什麼。

  房間也是板牆子,找了個有隙縫的地方,偷往隔壁看。敢情屋中這幾個人,似乎講說著一件很不痛快的事,一個個面目上全是愁眉苦臉。那個沙婆子正坐在靠牆壁這邊,小翠只望到她的背影,沙婆子卻用手一拍桌案道:「我很想就著我老婆子這個氣在,把這件事辦個結果出來,誰死誰活,也就省得死不閉眼了。」

  那個沙玉嬌坐在正面,幾個人圍著一張桌子,擺著些酒菜,面前全放著酒杯,沙玉嬌這時卻低聲招呼了聲:「媽。」

  跟著向板牆這邊一努嘴。沙婆子卻跟著說道:「沒有關係,她自己的命,還不知誰管著,還能管別人的閒事麼,只是注意著些店中人,『火窯』裡面太雜亂。」

  跟著又說道:「我老婆子這些年來東奔西走,我也夠了,當初不過是為的事情鬧得太大,恐怕有多管閒事的人,我還真沒想到夏家還有後人,我老婆子也不是怕事的,也不是怕人,不過我們在江湖上這麼漂流著,不是長事,總要找一個好好安身的地方,那時不用他來找我們,我們倒要搜尋他的下落,反正是勢難兩立的事,我們不能把這個禍根斬斷,就叫他來斬斷我們,全是一樣的事。你們哥兒兩個說實話,是想往哪裡去,別在我老婆子面前弄這種鬼吹燈的手段,也不必送空頭人情,咱們說真的,誰用得著誰時,誰伸伸手,那是一家人的義氣,在此湊巧相遇,要說是給我老婆子送信來,那是騙鬼,我才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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