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劍俠(18)_鄭證因

一八

　　鐵指環黃六奇哈哈一笑，答道：「商師父，你真給我黃六奇一個全臉，我得痛飲三杯！」

　　跟著向鐵劍先生、葉女俠敬過酒。展大俠和葉青鸞全不過舉杯略一沾唇，不敢多飲。因為前途上阻攔尚多，強敵全不是容易對付的人，所以處處謹慎，不敢放肆。黃六奇他卻是豪飲起來，談笑風生，所議論的全是當年江湖道中快心事。

　　大竹穀中雞聲報曉，紙窗上現了曙光。

　　鐵劍先生和葉女俠、商和全離席而起，向黃六奇告辭起身。黃六奇也不再挽留，親身送了出來。在這曉色朦朧中，看到大竹穀這種清幽之地，實在是別有洞天。

　　鐵劍先生和葉女俠全十分歎息：空到了這般年歲，為恩仇二字牽纏，竟由不得你放手。還不如黃六奇，能夠隱居到這大竹谷，過安閒的歲月，享人世清福。這足見人生遇合不同，福命互異了。

　　眾人一同走出大竹穀，鐵指環黃六奇直送到山道上，指點著去路，叫鐵劍先生和葉女俠以及商和全要記清了：「從大竹穀沿著山道走出四十餘里，過一道高嶺。從那道嶺過去，沿著盤山磴道上下盤旋。只要辨著日光，不差了方向，那一段道路直奔正南。過了那段盤山磴道之後，有一段很好走的山道，長有二十餘里，那裡也有人家，也有廟宇。只打聽著鐵佛寺，從鐵佛寺起，把方向就要變一下，完全得奔東南走。奔鐵沙穀有幾個易於辨認處，把方向找准了，那一帶只要見著老松林寒冰崖，再渡過亂草坡，走一段浮沙崗，再往東南去，也就是二十多里，就可到了鐵沙穀鷹愁澗了。這幾處道路千萬不要記錯，你們若能緊趕一程，或者就許走在峨眉聖手魯夷民頭裡。不過入鐵沙穀，渡鷹愁澗，千萬不要跟那鬼見愁司徒空起了誤會。他那裡是從來不准人涉足的，只要大俠們禮貌不差，他是很重江湖道義，絕不至無故翻臉。」

　　鐵劍先生跟羅刹女葉青鸞，全對於黃六奇這種關照感謝萬分。兩下裡作別之後，鐵劍先生、葉青鸞、商和這才走下這段山坡。

　　▼第四回　鷹愁澗初會鬼見愁

　　一路行來，這一帶所見到的全是安善的農民。三人遵著黃六奇所囑的道路，絲毫不敢耽擱。

　　羅刹女葉青鸞向商和道：「我們母子的遭遇，真是出乎意外。但是冥冥中總有意想不到的救應，轉禍為福，化險為夷。這樣看起來，應當越發地勉勵自己，雖然江湖上險惡萬分，可是總有一段因果報應在。我們遇到事，良心不泯，方寸不亂，以正義來應付它，沒有打不破的難關。你此番私下黎母峰固然是有你的苦衷，只是你這個殘足的老母，已經意冷心灰，不敢指望我們母子再有見面之時。事實上也實在是那樣，五虎斷門刀彭天壽是多厲害的敵手，你一人焉能是他的對手？

　　「不過我絕不責備你是意氣用事，冒昧而行。我很是體諒你，以一個堂堂的武林正宗，在惡魔暗算之下，寄人籬下，苟且偷生，你感到這是一生的奇恥大辱，才有這次的錯誤，大竹穀落在了鐵指環黃六奇手中。此人若果是那種綠林中囂張乖戾的惡人，你也就休想活到此時，或者我們把這大竹穀弄個血腥滿地。如今局勢一變，化敵為友，叫我們能夠得到意外的幫助，這正是天地間正義猶存，人心未泯。我們此番到鐵沙穀鷹愁澗，若能夠把這位江湖異人鬼見愁司徒空擋住了，或者還許把我們一身事好好地解決了。不過此後尚有許多阻難，我們要謹慎從事，不要有絲毫魯莽，免得貽誤大事，後悔無及。」

　　商和對於母親的教訓只有連連地答應，絕不辯解。

　　鐵劍先生對於商和也是從旁勖勉，叫他不要對於綠雲村的事放在心頭，五虎斷門刀彭天壽雖然作惡萬分，尚不至於任他猖狂作惡下去。

　　他們一路行來，走了兩天的工夫，這一帶的道路，漸漸地有些荒涼，輕易也見不著裡邊所住的農人獵戶。

　　鐵劍先生向羅刹女葉青鸞道：「這裡離鐵沙穀已近，我們形藏謹慎一些，大約到鷹愁澗已經沒有多遠了。」

　　羅刹女葉青鸞默算著，鐵指環黃六奇所說的路，只要方向沒走差，應該離著鷹愁澗不過一二十里。越過兩個山頭，越發的荒涼難走，峻嶺重疊，山勢險峻。那一排排的老樹，全是千百年來沒人砍伐，最大的高有六七丈，兩三人合圍。野草叢生，荊棘滿地。他們走到這種山路上，全是十分戒備起來。因為這裡輕易見不著人，可是毒蛇野獸到處皆有，尤其這一帶猿猴滿山上亂竄，那高大的馬猴更是兇暴異常，有時候它竟從暗中向人襲擊，利爪巨口，兇悍異常。

　　走了半日的工夫，竟自遇到了一撥獵人。他們出獵而歸，得了不少野獸，翻山越澗，正和鐵劍先生等走了個碰頭。這般獵戶們十分驚詫：這條道路不是平常人所能到的，就是好游山玩景的人也沒有這麼膽大，敢往這種人跡不到、步步危險的地方來。漫說野獸不好防備，路走迷了，沒地方找人去，困在裡面就出不來。獵戶們可就站住了，向鐵劍先生等問：「這三位客人，你們這要走向哪裡？大約你們是走迷了道路，再往正南走，只怕你們只能去，便無法回來了。這種亂山起伏的地方，任憑多能走山道的，也要叫你走迷了道路。豈不是要自尋苦吃麼！」

　　鐵劍先生點點頭道：「多謝老哥們的指引！我們是聽人傳說，這裡有一座鷹愁澗，是這山中數百里內最名勝的地方。那裡生著幾種奇花異草，沿著鷹愁澗，如同一座錦城。並且鷹愁澗上還隱居著一個世外高人，已經是陸地神仙，能夠飛行絕技，時時在鷹愁澗絕頂出現仙蹤。實不相瞞，我們全是練武的人。聽到這樣好的所在，更有這異人，哪肯輕輕放過？所以我們結伴而來，要見識見識這種仙家聖境。萬一有緣，也許能夠和這位異人遇上，所以才來。正愁著這一帶道路不知走得對不對，幸遇老兄們，煩勞指引吧！」

　　獵戶們聽了，一齊大笑起來，向鐵劍先生：「這位老客人，你年歲已經很大了，怎麼還這麼沒有經驗，枉聽他們的傳言！白白地受些辛苦還是小事，萬一遇到什麼危險，豈不冤枉死？從來什麼地方有什麼奇異妙境，聽人講著大半是添枝添葉，繪影繪聲，其實你真到了那個地方，身臨其境，看到眼中，也不過是平常而已！你說的這個地名倒有，再往南翻過一道嶺頭，就是一片極大的山谷，名叫鐵沙穀。從鐵沙谷再往南去就是鷹愁澗。你們只要一去了，准保你傷心後悔。看到眼中的，全是荒林野樹，山道是險峻難行，在那荊棘蓬蒿中，常常有極大的怪蟒出現，遇上了就是生死的關頭。尤其是真到鷹愁澗那裡，遍地荊棘藤蘿，容你到處能找到奇花異草。我們在這山裡打獵多年，這種地方我們統共去過三兩次。你看我們鐵籠中，我們冒險費這麼大的力氣，就為的是得這點野獸。」

　　葉青鸞等早已看到他們提了不少個頭極大的火狐和極小的猴子。那獵戶跟著說道，「那種地方就沒見有人跡到過，你們去了豈不受騙？客人這麼大年歲了，別自己找病，趕緊回去吧！」

　　鐵劍先生忙的連連道謝。這般獵戶，他們也得緊著趕路，把這種好意向客人說出，至於人家走不走，那也無須再管。

　　鐵劍先生容他走遠，向羅刹女葉青鸞母子說道：「巧得很！這裡的道路正在無法辨別，幸遇這般獵戶們指示了我們的道路。我們緊趕一程，要在天黑前趕到鷹愁澗。」

　　羅刹女葉青鸞，天龍劍商和全答了聲「好」，按著獵戶們所說的方向，翻山越嶺。果然這一帶更難走了。一處處懸崖峭壁，就是有較平坦的地方，也是一人多高蓬蒿，真是步步危險。若不是一身武功，這種地方寸步難行。走到太陽已經落下去，眼前是一段高嶺。越過這道嶺去，鐵劍先生一張望，向羅刹女葉青鸞道：「我看這一帶許就是鐵沙穀了，你看山石的顏色，也與別處不同，全是深黑色。這下面正是一道極大的深谷，穀中一堆堆隆起的分明不是突起的岩石，全像土堆一樣。可是這裡在高處，絕聞不到一點塵沙之氣。你看天色可不早了，無論如何，我們也得翻到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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