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鳳雙俠 | 上頁 下頁 |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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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彪恨聲說道:「你們這種地方,不定是安的什麼心,你沒去招呼我,難道我活見鬼麼?」 周德不住地請安賠禮,可是竭力地分辯絕沒有二次到上房窗下。秦大彪問出緣由來,只得申斥了一頓,自己認為這其中定有緣由,莫不成這是江湖道中人故意和我取笑,我不要再這麼輕視了。立刻到前面轉了一周,可是連門房那邊的下人全也早早睡下,前後院絕沒有一點異狀,秦大彪只得悻悻地退回來。 石金龍雖則隱身,暗中眼見得仇人在面前,自己想到這麼遲疑不決,我這場冤孽債何時是了?現在正是一個極好的機會,我豈能再把他放過了。自己一咬牙,輕輕地把背後的劍拔出鞘來,心想:「他只要回轉上房,往屋門口一走,我從背後猛撲過來,這一劍怎麼也可以把他刺死,報仇成與不成,在此一舉了。」 石金龍心意已決之下,這時秦大彪已從前院走來,要按著此時的情況實是極好的機會,秦大彪衣服不整,腳下的便履也沒提好,暗中襲擊他不會叫他逃出手去。這時,秦大彪已經走到上房臺階,石金龍正隱身在廂房的房山轉角處,往下一矮身,正要騰身縱起,人和劍一塊兒進,可是身形才往下一矮,背上「叭」的一下,竟被人輕擊了一掌,石金龍一翻身,掌中劍向身後劈去。這裡正是房山下,地勢極黑暗,劍劈出去,一條黑影已然順著房山飛縱出去,已經到了和上房牆角接連處的一道矮牆的牆頭上。 石金龍此時不敢發聲,心裡懷疑著,莫非是秦梅貞又發現了自己的蹤跡?如果真是她可就糟了。只這一耽擱之間,秦大彪已經走進上房。 石金龍又怨又急,索性也騰身縱起,向這矮牆上躥去,趕到石金龍追上牆頭,再看那條黑影果然是向上房後面逃下去,在偏看東邊跨院的房頂上起落如飛,竟奔了後面花園。 石金龍在這種情況下,痛心已極,認為事情已然敗露,反正再想下手是不容易了,索性找了秦梅貞去向她說明自己的一切情形,從此和她絕交,並且站在敵對的地步,各憑自己天良去做而已。 石金龍拿定這種主意,腳下不停地從屋面上飛趕過來。可是前邊那條黑影已然早到了花園子內,石金龍跟蹤趕過來,到了花園內再找那條黑影蹤跡已失,認定了必是秦梅貞無疑了,遂把寶劍納入劍鞘中,直撲秦梅貞所住的精舍。 抬頭看時,遠遠地已經望到水紋形的窗上燈光很亮,似乎裡麵點著不止一支蠟燭,樹葉上的燈光不住地動著,是那燭光搖擺的情形。 石金龍遂躡足輕步趕到窗下,因為和秦梅貞訣別,就在刹那間,從此後就許變作仇人,遂不再顧忌一切嫌疑,要看看她這時燈光這麼大亮著,半夜間做何舉動?輕輕把窗紙點破一些,向裡窺視。只見屋中紅燭高燒,秦梅貞那情形似乎沒有睡過,衣服齊整,在靠南面房山下床旁邊一個條桌上,擺著一隻香爐、一對蠟臺,紅燭高燒。秦梅貞手裡正擎著一束香,往那燭焰上燃著。 石金龍不禁詫異,看這情形絕不是從外面才進來,阻擋自己刺殺秦大彪的大致不是她了。 石金龍索性要看個究竟,只見秦梅貞把這束香燃著之後,在手中來回撚著,為是把那束香燒旺了,容色十分莊重,把那束香插在爐內,往後退了一步,向那幾上所供的一尊玉石菩薩像叩拜起來。 石金龍看著十分詫異,深夜之間,這是為了什麼?平日間就沒看見師妹有這種舉動。她雖然也是佛門弟子,可是她平常口中絕沒提到燒香拜佛的事,自己遂靜靜地站在窗外看著她。秦梅貞叩拜畢,並沒站起來,仍然跪在那裡,只聽她竟自祝告道:「弟子秦梅貞,謹以虔誠之意,叩求菩薩慈悲。弟子門庭衰落,既無兄弟,又無姐妹,慈母去世,倚老父撫養成人。父親當年或曾走入歧途,不免結怨於人,如今衰老之年,一力回心向善,痛悔前非,弟子更願意老父得保天年,為我秦氏支撐門戶。近來家門中無形中醞釀兇殺之氣,求菩薩大慈大悲,保佑弟子父女免災消劫,情願終身理佛,多積陰功,廣結善緣。弟子孤零無倚,對於石金龍師兄早懷終身相托之意,只恐命淺福薄,波折叢生,石金龍師兄更是隱懷難測。弟子對於眼前之事,應付無力,更感覺到險象環生。身屬女流,除老父外更無親丁骨肉,呼籲無門。唯有叩求菩薩體好生之德,能消患于無形,弟子沒世不忘菩薩慈悲之德。」 祝告完了,又叩拜一番,這才起立。 石金龍不禁暗自搖頭,師妹怎竟有這種愚傻舉動?神道設教,不過是約束人心,神佛在虛無縹緲間,人世上一切事若是求神拜佛就能夠如願以償,那麼世上就沒有不可解之事了。不過其行雖愚,其心可憫,想不到師妹秦梅貞竟是這樣天性善良的女兒,到現在依然對自己一片癡心,絕無二念。那麼今夜所遇,更屬離奇,方才內宅所經所見絕不是師妹所為,那麼又有什麼?那情形分明是有維護秦大彪之意。我對付秦大彪已經未必能是他的對手,倘若再有江湖道中能手,對秦大彪暗中相助,我石金龍報仇的事恐怕終成畫餅,遺恨無窮。這時再看秦梅貞,只見師妹站在那茶几間,雙眉緊鎖,眼望著菩薩像怔柯柯站在那裡,忽然轉身來,把牆上的寶劍摘下來,把劍從劍鞘中抽出來,提著劍從屋中走出來。 石金龍趕緊撤身閃避開,在精舍的走廊盡頭處,只見秦梅貞從屋中出來,在門口略一張望,竟自直撲奔內宅,從那角門進去。 石金龍遂容她走得稍遠,自己跟蹤趕下來,伏身在後面一排廂房上面,暗地察看秦梅貞的舉動。這時,她已經飛登屋面上,圍著內宅後面轉了一周,在上房前躡足輕步,聽了聽屋裡,跟著轉身,又奔前面,在這宅子裡轉了一周,仍然翻回來,她一直地回轉後面。 石金龍這才了然她的舉動,分明她對於老父的安全已經不放心。這樣一來,自己倘下手報仇,有她從旁阻攔,叫自己如何下手? 石金龍此時實在立於進退兩難之地,看今夜的情形,又算徒勞往返,只好仍然回轉青林觀,反復思索:「這件事實沒有兩全之策,自己若是顧忌著這個師妹秦梅貞,只有立時放手,離開鳳陽地面,不止于仇不能報,對於這個師妹絕不能再見了。那麼自己茹苦含辛,師門受藝,所圖謀的是什麼?何況在靜虛方丈和瀟湘劍客門下早已把心願表明,個人投師學藝,絕沒有第二種心念,不圖名不求利,只為的是替父母報仇雪恨。到如今好容易找到秦大彪的下落,為了兒女私情,把父母大仇置於不顧,我石金龍難道就是這樣沒血性的男兒麼?我就是毅然離開了鳳陽地面,既不復仇,也絕不和秦梅貞作結成連理之念。可是我死去父母的陰靈有知,也要罵我這種心志不堅的後代,重溫情忘大義。我石金龍這些年來的心將被落個禽獸不如。我不要被這種柔情蜜意埋沒了天性,我還是不顧一切地完成我的心願吧!」 石金龍這時真如同瘋魔一樣,心念中只有這件事。 回到青林觀中之後,寢食不安,只在屋中轉。青林觀本有一個火工道伺候他,看到石金龍這種情形,不知他有什麼心思,竟自弄成這樣,從旁勸慰他。 石金龍好像是對於別人說的話全聽不懂了,那火工道對他說話,石金龍只是瞪著眼看著他,一言不答,把個火工道反嚇得不敢往他面前來了。 這一天的工夫,石金龍是水米沒進,整整地在屋中來回走了一天,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面色灰敗。直到傍晚時候,後面的老道士做起晚課來,一陣鐘磬之聲,石金龍好似從夢中驚醒,不禁自言自語道:「我好糊塗,怎麼大好良機,我要把它放過?我的天良不滅,眼前的事,我怎的竟不能決斷?我不要胡思亂想,大丈夫做事當機立斷,斬鋼截鐵,不能隨便地就被別人動搖了我以往心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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