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鳳雙俠 | 上頁 下頁 |
| 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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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金龍幼受家訓,長遇名師,雖則經過了那麼些年顛沛流離之苦,可是志節不變,品格清高,從來不肯做一些越禮的事。現在到了秦梅貞的窗下,遲遲著卻步不肯貼近了,因為秦梅貞雖已論著師兄妹,並且關帝廟神前盟願,有終身相托之心,自己卻不敢領她這種情,穴窗偷窺閨門少女,現在不是自己情該做的。可是此來是要看到她才放心,遲疑著卻不肯走,白己驀然想到,「今夜或者就是自己落葉歸根之時,這條性命就許活不到明日,何妨通達權變,看看她果然已經睡著,自己趕緊趕到前面去下手,免得誤事。」 石金龍想到這兒,遂貼附窗下,其實用不著費多大事,現在正是一個夏季天氣熱的時候,已經裝著紗窗,紙窗高高支著,只要往窗臺上一縱身,隔著窗紗正可看到屋中一切。 石金龍略一騰身,已到了窗臺上,用兩手輕輕地抓著了紗窗的窗口,微把身軀往下矮著,隔著綠紗往裡張望時,只見裡面正是秦梅貞的臥室,收拾得淨無纖塵,迎著窗就是一架榆木床,紗帳子放下一半來,那一半還掛在金鉤上。床前放著一支矮幾,上面擱著一盞銀燈,一副茶具,一隻檀香盒子,隔窗尚聞得餘香氤氳。秦梅貞躺在涼席上,肩頭旁拋著一本書,銀燈上的燈焰已經結著蕊,那情形是看書看得疲倦了,早已睡著。 石金龍此時也不禁淒慘萬分,想不到為父母報仇竟又牽涉到這段孽緣,使自己無法擺脫。這還是腳跟站穩,時時以師門的規誡和父母大仇懸之心上,一時不敢放下。可是秦梅貞對自己分明是一往情深,癡心妄想,願偕百年之好,哪又知道自己正是她秦家的仇人。今日事到臨頭,自己再顧不得什麼了,少時血濺前廳,自己若是走不脫,恐怕定要和她變成勢不兩立的仇人,這種情形,真使人痛心欲死。 石金龍心中這一想到這些事,幾乎忘了自己置身在什麼地方,手底下稍微一重,紗窗竟自響了一下,嚇得自己一身冷汗,趕忙把精神一振,捉住氣,不敢再往裡看了,趕忙地往後一退,倒縱下窗臺,遂躡著腳步,退出了走廊,直奔了花園子角門。 這道門到現在仍然是大開著,並沒關閉,石金龍越發地把全副精神提起,絲毫不敢大意。因為自己所對付的人,並不是平庸之輩,稍一疏忽,自己就算是畢生之恨。那秦大彪白天在前廳,夜晚是住在內宅的正房內,這是石金龍知道得十分清楚。院中這時尤其是寂靜,一點聲息沒有,從夾道這邊轉過來,穿過一段小院落,就是這宅子的內宅正房了。 石金龍伸手把肩頭背的劍柄按了按,絆繩沒有脫扣,把鏢囊推了推,不至於帶出響聲來,腳尖點地,已經撲奔正房前。 他這片宅子前文已經交代過,是一個富室的別墅,建築得富麗堂皇,所有前後的房屋,全帶走廊,滿通連著。這正房五間,前面也是很寬的廊子,西邊一帶窗上黑沉沉沒有一點燈光,只有偏東邊窗上,微有些光亮,可是也很暗淡的。 石金龍一縱身,躥上了走廊,直撲奔東邊這間窗下。才往前一邁步,突覺得背後似乎有一絲風聲,趕忙一斜身,有一件東西向自己膀後打來,可是這件東西分量極輕,雖則已經打到,自己才覺著。 石金龍往起一揚手,用掌緣把這件暗器給劈出去直飛出走廊外落在了院中,聲音不大,「吧嗒」一下,已現出是一段樹枝。 石金龍好生詫異,仔細辨別這暗器的來路,腳下一點,已經騰身而起,躥出了走廊,直奔這正房的西牆角。趕到石金龍撲來,眼中似乎望到有一條黑影奔內宅後面的夾道如飛逃去。 石金龍好生著急,心裡生怕是秦梅貞已然覺察,跟綴了來,那麼自己今夜又算是完全失敗了。 石金龍緊自追了下來,這人果然是奔了花園子,可是趕到追近了花園內,裡面是到處有隱跡潛形的地面,竟自失去了這人的蹤跡。 石金龍此時可顧不了許多,竟自撲奔了那秦梅貞的臥室,要看看她是否在屋中,仍然縱上窗臺,從紗窗往裡看時,秦梅貞依然好端端地睡在床上,那情形睡得香夢正酣,心想:「暗中破壞自己事的絕不是她了。」 可是望到了那人的背影,絕不是前面那金砂手呂子彬,比他的身形矮得多。 石金龍又在花園內來回搜尋了一番,絲毫看不出一些夜行人的蹤跡來,這是怪事。 在二次從花園子撲回來,仍然撲奔內宅。這次反倒對於那金砂手呂子彬起了疑心,也得向他身上注些意,這是個人生死關頭,含糊不得。金砂手呂子彬住在這宅子的西跨院,石金龍從第二道院轉過來,通跨院的屏門已然關閉,一騰身躥上牆頭,腳下才落穩,背後又是一股子風聲到。 石金龍趕緊一飄身,趁勢躥落跨院門內,身形往地上落,跟著「叭」的一聲,一塊瓦片落在了磚地上,深夜中這種聲音顯得格外大。 石金龍一個「鷂子翻身」,也不顧暗中人的暗算,竟自猛撲上牆頭,躥到牆頭上。還沒察看出暗算自己的人,可是跨院的西房中金砂手呂子彬已經哈哈一笑道:「那位朋友,竟這麼深夜降臨,我呂子彬是交朋友的主兒,既來了,你可別走。」 他這麼一迭聲喊著,石金龍知道他就要出來,自己顧不得搜尋暗算的人,此時萬不能和呂子彬作對手,倘若和他一動上手,自己非得和秦大彪見面不可了,那一來仇報不成,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連命也要送在他們手內,含辛茹苦,所為的是什麼?所以石金龍趕緊一騰身,往南面一排房山的前坡縱去。這就仗著跟隨瀟湘劍客學藝數年,內功有了根基,身形巧快,起落之間,已經伏身在這小房的前坡上,暗中察看金砂手呂子彬的動靜。 只這刹那,已經追上房來,呂子彬口中尚在說著譏諷話道:「這個太不夠朋友了,既來大石橋賜教,卻又這麼藏藏躲躲,太以地不夠江湖道中人物了。若是下五門的朋友,請你趕緊亮出『萬兒』來,呂老師有好生之德,絕不殺害你,恕你無知之罪。若是不趕緊答話,休想再逃出呂老師的手內。」 他這時竟往這南門的牆上一騰身,那情形好像是知道自己隱身在這裡要逃走的方向,他竟自作勢也想往這小房上撲過來。 石金龍已然手按劍柄,預備他只要到了近前,講不起只好和他一拼了。可是呂子彬才往下一矮身,身形還沒縱起,突然在他身後兩丈外,靠左邊一段牆頭,猛然現出半截黑影。這人分明是跨在牆頭並沒翻上來,只見他一揚手,打出了件東西,跟著竟自退去。呂子彬已然覺察到背後有暗器到,身形沒往起縱,往右一晃,雙臂卻往這跨院矮牆對面的一排後房檐上縱去。打過來的又是一塊屋瓦,可不是整扇,這片瓦打在牆上,立成粉碎。金砂手呂子彬身形縱出去,也真利落,腳下才一找著對面的後房檐,身軀一擰,一個猛虎出洞式,竟往北追了過去。 這一來,石金龍如墜五里霧中,心說:「這可真是怪事,這分明是要把金砂手呂子彬誘得和我背道而馳,這是什麼人無形中幫助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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