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龍鳳雙俠 | 上頁 下頁
一五


  靜虛和尚點點頭,遂叫悟禪弟子把石金龍扶起來,架到後面禪房中,驗看他的傷痕。腿上的箭傷,身上的磕絆傷,老方丈全不介意,只有看著他右肩頭後的掌傷,向石金龍道:「還算佛祖慈悲,這掌傷你的人,是湖南派內家名手,這一掌若是被打中了,你報仇可就無望了。」

  石金龍聽到師父這麼說,也覺驚心,可見鎮山虎秦大彪青狼堡內確實地收容不少江湖能手,遂向師父問道:「我聽他們說話,此人姓呂,他既有這種內家的掌力,湖南省更沒有多少成名的人物,師父可知道他的出身來歷麼?」

  靜虛方丈道:「這還不能斷定,據我想,他或者就是那金砂手呂子彬,真個若是此人,你更要十分注意。他在湖南派中很有幾個極厲害的人物,倘能全被勾結出來,實是你復仇時極大的阻礙。湖南派這種掌力,另有一種傳授,和別的門戶中完全不通,他們這種內力運用出來,非常的厲害。就是手下太毒,只要打上,性命就不易保全,可是多少年來,也沒出了幾個擅長這種掌力的。」

  說著話,靜虛方丈親自動手,把傷處全給他紮裹好了,內裡更給他服下治內傷的靈藥,囑咐石金龍把一切放開,不必再想過去未來的事情,因為現在實在無法耽擱,第三天一定要離開金佛寺。

  石金龍知道,師父實在是得如期趕回少林寺,這是關係他佛門中的大事,自己牽纏他不能走,于心何安?在服下藥去之後,把服藥前的事情全都放開,澄清思慮,將養了一晝夜,果然靜虛方丈少林寺所傳的治傷秘藥,實有起死回生之力,傷處疼痛全止。肩頭後雖是掌力的重傷,也覺得這條右臂漸漸地有力,到第二日精神已經恢復過來,可以下床行動。

  靜虛方丈向石金龍說道:「你要好好注意這次的掌傷,雖則他沒有打實了,可是你在這最近還要謹慎留神。練武的所仗的就是四肢,只要十天內不再過分的用力,就沒有妨礙了。我和你師兄明晨一定起身,要趕回少林寺。我寫一封信你帶著,分手之後,你就投奔瀟湘劍客那裡去,他自能收留你。我回少林寺之後,還不知掌教的對我如何分派,你只安心地跟隨瀟湘劍客公孫毅,好好地練些劍術,到了時期他自會叫你去報仇,那時師徒或許有相會之時,即或我不能再到江浙一帶來,你大仇得報之後,可以去尋我。」

  石金龍聽到師父這麼吩咐,淚流滿面地說道:「弟子現在不敢過分地指望了,這次青狼堡的失敗,我才知道練武的有這樣難法。並且江湖上能人太多,弟子對付這鎮山虎秦大彪隨著師父練了這幾年的功夫,尚且不足應付,將來的事,也許那秦大彪另有所遇,或是再有什麼厲害人物,暗中相助他,只怕弟子的事,終要抱恨終身。」

  靜虛方丈把面色一沉,向石金龍道:「你怎樣竟說出這種話來?你的心念若是那樣易於動搖,瀟湘劍客那裡你也就無須去了,必須有百折不回之心,才能成就事業。你才遭到挫折便要灰心,我這番心血也就白費了。」

  石金龍趕忙跪在地上叩頭道:「師父不要生氣,弟子不敢灰心,只覺得來日的大難所盼望的事沒有十分把握而已!」

  靜虛方丈道:「一生畏難之心,你前途的事,更沒有指望了。你不要背卻在神前所發的誓言,你報仇的事終不會叫你失望。何況玉清庵主更把你前因後果看得明白,你只要忍耐著眼前的困難,將來的事絕不會叫你過分地失望。」

  石金龍點頭答應著說道:「弟子還有一件事,求師父允許我。此去投在瀟湘劍客門下,武功劍術沒有大成就,弟子絕不能人江湖,三年五載不敢定了,我想回到老竹坡,給我亡母上墳掃墓,稍盡人子之心。雖然我沒把我的心願達到,可是蒙師父收留之後,現在有這身功夫保護我自己,總不至於葬身溝壑,埋骨異鄉了,亡母地下有知,也當稍慰。」

  靜虛方丈點頭道:「人子之心,我哪能不允許你去,好,這正是你的孝思不泯。」

  師徒說罷之後,靜虛方丈又給他服了一次藥,晚間這師徒三人各自收拾好,老方丈又拿出幾兩碎銀子四串銅錢交與了石金龍,叫他留在身旁,好防備著不時之需。

  石金龍此時對於師父看成了自己的骨肉一般,絲毫不客氣,把錢收起帶在身邊。

  這一夜間靜虛老方丈卻把石金龍叫在面前,把這江南一帶所有江湖中成名的人物,以及他們武功本領,各門各派中的絕技,全都一一地說與了石金龍,又指示了他重新投入瀟湘劍客門下應守的規矩。老方丈對石金龍這份關心,情真意摯,石金龍實有些對師父依戀難舍了,這一夜全都沒睡。

  黎明之後,在寒風凜冽中,這師徒三人出了金佛寺,悟禪把廟門從裡面關好,這座金佛寺從此就要荒廢下去。靜虛方丈帶著這兩個徒弟。走下高崗用手向東南一指道:「石金龍,那邊是你的去路,我們就此分手吧!」

  石金龍哪裡捨得就和師父分開,痛淚直流,要送師父和師兄一程。靜虛方丈歎息了一聲道:「石金龍,師徒全有大事在身,你不要作那兒女私情般的留戀,我們師徒這一去不是永別,定有重聚之時。我們也不必耽擱了,你快快地走吧!」

  向石金龍一揮手,跟著向悟禪徒弟說了個「走」字。這師徒二人,在曉色曚曨中,竟自往西南一條小道上如飛而去。

  石金龍愣柯柯地站在那裡,直到師父和師兄轉過一片樹林,看不見他們蹤影,自己才悵然地轉身來奔江邊一帶走去。

  離著老竹坡不足百里,在第二日的中午之後,已然來到老竹坡附近。自己的大仇未報,重返故鄉,見著鄰里父老們面日無光,所以只在附近一個村莊小店中暫時住下。直到天快黑了,買了些冥紙,找到自己的石家墳墓,在母親的墳前哭拜了一番,禱告了一番。在這種天色已經黑了之後,又是一個臘月的天氣,寒風刺骨,在這曠野中人跡是見不著,石金龍痛心往事,伏在母親的墳上,哭了個力竭聲嘶。一陣陣朔風揚處,枯乾的樹葉子滿天飛起,石金龍已經把寒冷忘掉,坐在母親的墳旁,靜靜地等候了會子,聽得老竹坡村中交了二更,這才站起奔老竹坡村口裡走來。

  看了看村口一帶,房屋的形式,和當日離家出走時還沒有什麼改變。漸漸地走到自己當初和母親所住的那所小房子前,心裡跳個不住,不知道那房子這些年有沒有人管,是否已被別人住了,或是還荒廢著不得而知。走近門前,自己的心中越發難過,只見兩扇木板門上,更多了幾塊木板,橫釘在上面,可見已經是一向廢置著,沒有人肯動它。

  石金龍翻到牆頭,往院中一看,越發地淒涼滿目。靠大門前一株桂樹,此時雖已枯乾,可是比自己走時已經長高了數尺,地上荒草落葉全佈滿了庭前,那屋中的破紙窗被風吹破,吱吱的作響。自己飄身落在院中,把囊中所預備好的引火之物取出來了,直奔上房,把門拉開,裡面黑洞洞一股子陰涼之氣。

  石金龍絲毫沒有膽怯,用火石打著了火,把囊中一段蠟燭點著了。燭光一亮,找著一個舊蠟臺,把蠟插在上面。走進裡面,和當日出走的情形絲毫不差,只是添了許多灰塵和蛛網。紙窗上的紙被風雨侵蝕的幾乎全沒了,外面的風陣陣地吹進來,點著的這盞蠟燭,被風吹得忽明忽暗,陰慘淒涼如同地獄。

  石金龍呆立半天,欲哭無淚,好似沒有知覺一樣,手中的蠟臺差一點兒沒隨手掉落在地上,只好勉強把蠟臺放好。只見母親的那個神主,尚好好地供在了桌案上,上面全蒙罩了一層塵土,父親的那個紙牌位,依然貼在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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