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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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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人們把苗山所得來的野獸,剝下來獸皮,跟苗山中所產的藥材,他們帶到山外,再跟漢人來換食糧、布匹、針線,鹽糖一類的必要品。像這樣彼此全有利,苗人們用他們擔驚冒險、翻山越嶺得來的獸皮、所采來的藥材,換他們所需要的東西,這是很合情理的事情。隨著漢苗交易也時起衝突鬥毆,這都沒有多大的是非,爭多較少。漫說是漢苗交易,就是漢人對漢人,也照樣有這種是非。 但是在這種地方全有駐防的官兵,彈壓著地面,並且有管理地面官人,只要到了他們這個集期,全散佈在這一帶。在明面上看著官家用意是善的,保護善良的商人,管束強梁兇橫之徒。哪知道卻給這般貪污不法之徒造成了機會。他們全是欺壓百姓、魚肉鄉民慣了的,他們在漢苗的交易的地方,盡情敲詐。有這一般官兵吏役們這一從中剝削,漢人和苗人完全受著壓迫,損失,無論在那個時候,也是一樣,光棍不鬥勢,誰惹得起?他們隨便加上你個罪名,立時把你鎖拿起來,買賣不能做了,還不知要受多大的損失,花多少錢,才能把你放了。他們就能顛倒是非,皂白不分,這種地方,沒有理講,有那刁狡的漢人,他們勾串了這般官人,變著法子,欺侮苗人。 苗人們他們生長苗山,整年的就講究爬山越嶺,追飛逐走,所以一個個全鍛煉得軀幹那麼雄壯,孔武有力。因為被欺侮得過甚,他們絕不是比漢人傻,並且是多少年傳下來的交易方法,他們是以物易物,不是賣錢,可也是一樣,每一種獸皮能夠換多少糧,多少布,就是年月有好壞,他們的獸皮,價值也有高低,但是從習慣上和經驗上,也知道得清楚。因為過分地算計他們,實在逼迫急了,爭打起來,動上手,十回有八回漢人吃虧。漢人們因為跟苗人交易,他們也是時時操練著以圖自衛。越是這樣,爭執越多,是非越多,不過不經官人的手,遇有爭端,找出公正人來,苗人那邊也有土司,他們也一樣地出頭評理,這樣不論爭打得多厲害,也就立刻解決。可是那一般跟官人勾結的奸商們就不同了,他們是一面的官司,立刻就使用勢力,官人出頭,鎖拿苗人。 苗人只要認頭賠禮,認罪賠償被打的損失,可以當時釋放。遇到那倔強的苗人,他要講理,自己理直氣壯地不肯認罪,這一來,官人們立刻就發了威,把苗人打個半死鎖起來,有時帶回衙門,有時就鎖在道邊上了,往往就是兩天不釋放,趕到放了,人也成了半死,他帶來的獸皮,也完了,糧食布也沒換回來。這麼被屈含冤的,他們就是苗人,也不能忍受。何況他們也是一家老小,指著這個生活。常常被他們這麼逼迫的,造成了大兇殺血案。有時是他們被打的自己本人,商量好了,帶著利刃來報復,有時是他們父兄或是子侄,帶著傢伙,找到奸商和那惡吏們,一動上手就得死幾口子。 這種事在苗疆附近到處可以看到。這般官兵和衙門口的爪牙,這種無法無天的情形,難道帶兵官跟官府就沒有耳聞?可是他們互相勾結,上下其手,全是一樣,你想伸冤說理,算妄想。所以常常弄成官逼民反,不反也是死,索性先落個死中求活,幹一天算一天,多大的風波,全是由他們造成的,這般人他們就不懂得什麼叫惻隱之心。這樣是非時起,兇殺的事,隔些日子就要有一次。 這個佟天慧,他這啞道人鐵簑羽士,全是後來他已經劍術學成,在江湖上才得了這種稱號。 ▼第二十三回 冒險入苗山 那時他是俗家,因為邊荒一帶時起變亂,剛平定一年半載,又出了大亂子,這樣弄得這一帶總是那麼民不聊生。這個老鴉灘這裡所住的居民完全是逃難開荒,流落到這裡的人家,漸漸地有了生路,就算在這裡安了家。佟天慧也不是當地人,從他父親移居到這裡住下來,不過他們不是逃荒來的。佟天慧的父親佟兆千,還是很好的一身武功本領,長短兵刃,全拿得起來。他在瑤山西千佛嶺這裡落了戶,是另有一種原因,他有難言之隱。 自己在這裡住下來,在嶺下開闢了十幾畝田地,領著兒子親自操作,也看得出來,他不是鄉農出身,在剛一種山地的時候,他摸起什麼來,全看著外行,可是肯吃苦,能耐勞。在千佛嶺老鴉灘這裡,一晃三年的工夫,他竟自種起十幾畝很好的地來。家中人口又不多,佟兆千只是夫婦二人帶著一個兒子,那時佟天慧不過十七八歲,他可是時時有些不願意幹這種莊稼地的事情,但是迫于父母命,無可如何。 尤其是他們沒到老鴉灘這裡之前,他們是在貴州貴陽地面很好的一個溫暖家庭,父親是給人家當護院的武師,突然間把家裡東西變賣盡淨,帶著他母子從貴州順著邊疆轉了一周,輾轉地才到了這個荒僻的地方。這個老頭子看中了這裡,竟在這裡落了戶。佟天慧全不知道父親是何用意?究竟他惹了什麼禍,有什麼事逼得他非離家遠走,隱跡在這種接近苗山荒涼的地方。佟天慧雖則屢次設法向父親探問,可是父親的情形,又很坦然,絕不像身上有什麼重大的事。 任憑佟天慧怎樣追問,佟兆千只是告訴兒子沒有什麼事,絕不是本身惹了什麼禍,畏罪逃走。就因為自己練了一輩子武,因為離家之前,遇到一件極寒心的事,自己灰了心,但是已經學就了一身功夫,再不承認把這身功夫拋掉,那不過是自己那麼想,一般親朋至交,誰不知道佟兆千是八式匠,所以只有速速地走,離開貴州地面,找到這麼個地方。這裡無親無友,沒有一個認識人,我們低頭種地,從此後,把武功二字拋在九霄雲外,至死不再提一字。 尤其是佟天慧,他在貴州跟隨父親也練了好幾年的功夫,他雖則沒有多大的成就,可是因為天生來的體格好,佟天慧尤其是聰明過人,他對於拳術器械已經全摸得起來,這一來,父親再不叫他提練武二字,整天的督斥自己在莊稼地裡操作,佟天慧非常苦惱。可是父親佟兆千告誡得非常嚴厲,只要佟天慧稍露一點會武的情形,就遭到父親的嚴厲斥責。佟天慧也無可如何,只好認了命,跟隨著爹爹整天扛著鋤到地裡去操作。一晃來到千佛嶺老鴉灘就是五六年的光景,佟兆千並且輕易還不離開老鴉灘一帶。 這裡是緊靠山根下一個荒涼的地方,他們遇到用什麼衣服器具也得到鹿寨那個漢苗大集場去購買,不過至少也是三兩天才去一次,去的時候又是爺兩個一同走。佟天慧想在那個地方多留戀一下,看看漢苗交易的情形,不過這個老頭子佟兆千,他把所購買的東西備辦齊,立刻就離開鹿寨,絕不停留,鬧得佟天慧全不知道,父親怎會這二年變得這樣乖僻,不近人情。但是父子相依為命,母親又是個懦弱無能的人,佟天慧之後處處順從著老人家的心意,不過自己在莊稼地裡始終是不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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