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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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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形八掌崔文佩微微含笑道:「柳老師,你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崔文佩狂傲看不起朋友,自恃一身所學,足以應付雪山二醜。我的話已說在頭裡,這次事就是結束我江湖最後出場的一局了。我哪會不知道你們弟兄全是俠骨熱腸,血心交友的人?我遇到這種危難關頭,彼此這種交情,豈忍坐視不管?不過這件事伸手幫忙,要真能把雪山二醜完全殲除,永絕後患,也倒罷了。倘若是二醜留得一個,我這洗馬莊恐怕要落個同歸於盡,父老兄弟們會要被我一人連累,我崔文佩於心何忍?所以,柳老師們在這裡待下去,實在是於我有極大的不利。彼此這種交情,所以我敢直言相告。我看你們弟兄還是往蘭州先行一步,只要我的事能夠從權了結下來,我們蘭州尚可相見呢!朋友相交,貴相知心,我想柳老師定能原諒我崔文佩不得已之苦衷,不要怪罪我不識抬舉才好。」 這時,武師方飛一旁說道:「崔老師,我看你還是不必固執,我們柳師兄的為人,崔老師是盡知。他對於朋友看得過重,你們過去多少年的交情,現在你叫他立時離開洗馬莊,他焉能那麼一走?不要緊,我們雖然留在這裡,那雪山二醜不論什麼手段來對付崔老師,我們絕不多管閒事。崔老師雖和他結下仇怨,他弟兄登門尋仇報復,也不能禁止別人和朋友間的往來酬酢,這有什麼交得不下去?崔老師,你想是不是?」 龍形八掌崔文佩道:「方老師,這種情形叫我崔文佩實在痛心,我從十一歲入師門學藝,直到二十歲出師門之後,就寄身江湖。我走遍了大江南北,到處裡就仗著朋友們來捧我,在武林中落得一點虛名,我絕不是那種寡情無義之人。柳老師一番血心對待我,我竟自無情無理地往外開他,我崔文佩還叫什麼外場朋友?定要招人唾駡。誰又知道我現在所處的地步,真叫兩難。既然方老師這麼體諒我,那麼請你們哥三個就在我洗馬莊小候幾日,雪山二醜也就要在一二日內前來。這是我暗中踩探得到的確實信。只請你們弟兄到時候別叫我為難,對於我的事,只可袖手旁觀,不要拔刀相助,我就感激不盡了。至於我今日對你們弟兄簡慢不情之處,只要事情能夠應付過去,我崔文佩尚能夠苟延蟻命,我定要當面謝罪。」 追雲燕子柳鴻這時才把一顆心放下。崔文佩算是親口答應了,弟兄三人能夠留在洗馬莊,往後的事,就好辦了。他雖然那麼說,不准別人多管閒事,那只好到時候再講,真到了不可開交之時,也由不得他了。龍形八掌崔文佩立刻把話鋒一變,絕口不提他和雪山二醜的事,講起武林中近年的情形,一般朋友們存亡榮辱的一切。趕到中午時,崔文佩竟叫廚房中預備了一席精緻的筵席,為柳鴻、方飛、陳天柱接風洗塵。這龍形八掌崔文佩果然是技擊名家、風雲奇士,他這種涵養,實在有平常人所不能及之處,方才提到他和雪山二醜結仇的事,抑鬱悲憤,現在話鋒一變,在酒席筵前,立刻談笑風生,愁容盡斂,不再帶一點憂愁的神色。這一席酒,直吃到中午之後,方才離席。龍形八掌崔文佩親自吩咐家人,在西偏院收拾出三間屋子,作為待客之所。 這座小院十分清靜,緊靠在這大宅子偏西邊,西牆下,乾乾淨淨的五間房子,自成一個院落,三間北房,兩間西房,院中更種著些花木。這道院子,從前作為書房,龍形八掌崔文佩雖然是出身江湖,自幼習武,可是他這位師父也是風塵奇士、文武全才,所以崔文佩除了愛好武功之外,曾也精究書史。 崔文佩膝前無子,只有三個女兒,名叫英霜、英霞、英雪,這姐三個是挨肩的姐妹。並且英霞和英雪是孿生姐妹。長女崔英霜今年十九歲,英霞、英雪全是十七歲,崔文佩自己傳授女兒武功本領,因為他這種武功技擊全是內家真傳,不便再給女兒請師父。可是對於這三個女孩子讀書習字,卻是請了一位先生,三個姑娘全念過十年左右的書,直到二年前才把先生辭去。這西偏院從前就是書房,現在姐三個已經長大,白天還是不斷到書房來溫習書字。她們練功夫的地方,卻在這宅子的緊後面。她們鍛煉武功,輕易是不叫外人看,連他宅中的家人不經呼喚不准到把式場子中。現在龍形八掌崔文佩把追雲燕子柳鴻、陳天柱、方飛全安置在這裡。 在傍晚時,崔文佩自己去料理私事,柳鴻向方飛、陳天柱說道:「事情真是有意想不到的,我們這次來洗馬莊,本是安心請他出去替我們幫忙,哪知道沒有請成他,我們反倒不能走了。遇到這種情形,真叫無法。我們不是幸災樂禍,只有盼著雪山二醜趕緊前來,把他的事解決下來,也好隨我們趕奔蘭州。我們首領鐵蚨令雖然沒有限定時刻,但是也不能儘自耽擱。這件事我們所放心的是崔老師和昆侖劍客也是道義之交,我們為他的事在這裡稍微耽擱,只要蘭州的事不至於誤了,還不至於擔多大不是。可是那位英霜姑娘匆促間說了那麼幾句話,究竟是真情實況如何,還不得而知,我深盼能夠見著她們才好。」 陳天柱道:「柳師兄,你方才把機會錯過,在初見面時,為什麼不想著當面要求崔老師把姑娘喚出來,你以父執的身份看看她們,也很說得下去。到這時若是再叫家人們請她們姐妹出來問話,就顯得突兀了。」 追雲燕子柳鴻微搖了搖頭道:「崔老師在心緒不寧之下,我哪好以這些瑣絮事在他面前講?」 方飛道:「不用著急,我們既然住到這裡,姑娘們那麼關心,不能不知道,不用找她們,我認定了晚間自會前來。」 陳天柱點點頭道:「方師弟想得不差,或者她們也就許前來相見。」 說話間,龍形八掌崔文佩又從客廳過來,到這跨院書房中請柳鴻師兄弟三人到莊外散步。柳鴻等隨著崔文佩走出宅院,在洗馬莊中轉了一周,從西村口轉出來,站到村邊,正可以望到柳河灣。柳河灣這時紅日西沉,夕陽返照,河堤上碧柳隨風搖曳,河面船隻往來,風帆滿引,舟行如箭,倦鳥歸林,田地中的農人也在收拾著農具,三三兩兩全向村中走來。這種安樂的農村,看在眼中,真能叫人息名利之念。 龍形八掌崔文佩向追雲燕子柳鴻等說道:「柳老師你們看!我這洗馬莊就是這種情形,從我本身以及全莊的居民,全是自耕自食,無論種農田治漁業,完全是以血汗來養生。像這樣不爭名不奪利,安分守己樂天知命,與人無忤與世無爭,應該是沒有是非了。哪又想到事情竟由不得你,偏偏地有孔雀河邊一場誤會,眼看著這洗馬莊就要弄成一片血雨腥風,這不是天妒我等麼?所以我想到只有歸諸命運,任憑我怎樣明白,知道江湖道上終歸不容易落好收場,早回頭早縮身,可是終於叫你落到這個結果上,還是弄個瓦罐不離井口破。這種事,真是非人力所能為了。今日我們良友相聚,一轉眼間也許就人鬼殊途,幽冥異路,我們弟兄再想這麼聚會,只好期待來世。」 追雲燕子柳鴻忙說道:「崔老師何必這麼想?我們寄身武林,既然走到這條路,就算是把身命交付與我們的信念和志趣。眼前的事,盡我們所有的力量來應付它一下,諒還不至於就落到一敗塗地。我們回頭想一下,過去多少年間,大風大浪也全闖過來,沒把我們留住,如今就認定了我們闖不過去麼?雪山二醜雖有虛名,也不是項長三頭肩生六臂那麼難惹的人物,我們在江湖道中,若不是盡憑著一身的本領,恐怕也不會活到今日。無論走到什麼地方,遇到什麼事,合天理順人情,刀山油鍋也一樣闖它一下,崔老師你想是不是?」 龍形八掌崔文佩點點頭道:「也只好像柳老師那麼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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