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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第十二章 老英雄調解結全書

  正在這種千鈞一髮的刹那之時,潛江縣上的眾人,和沙陽鎮上的卞振遠手下人等,雙方一共百十幾口子人,不約而同地全都一齊揚起了頭,「啊」了一聲,內中雙方人等,並有的急忙往後退回了幾步的。原來在那白亮武和戈致業二人,正在要交上了手的時候,就在那三丈多遠的東北一帶,發出來了一陣「喀喳喀喳」之聲。接著雙方人等全都瞧見了,好似有一個人,真似燕子略水一般地快,襯著一閃閃的白光。在七八棵兩三丈見高的大槐樹上,左右一過之間,那七八棵槐樹樹頭梢,全好像受了一種極有力的刀劍,在那一刹那之間,紛紛被砍落在地上。這種新奇而又出人意料可怕的事情,可就把雙方在那江邊上叫陣開打的人等,全都嚇得目瞪口呆。一個個連忙退步做式準備保護自己,怕的是萬一真有僅僅聽過而未見過的,什麼武功極為高尚的劍俠在此過境。萬一再是敵人方面的拔刀助陣的人,那可就更不好處置了!

  就在這時候,可就有一個八九十歲的老者,光著頭,身上穿著灰色粗布的褲褂,腰上緊著一條黑布帶子,一尺多高白色水襪。可是最不配合的,這位老者腳上穿著一雙草鞋。一頭白髮銀須,紅紅的臉膛,真夠上一個老英雄的樣子。由這老英雄兩隻眼睛上來看,凡是稍有武功常識的,也可以知道這老頭絕對是身懷絕技的人。等那個由此槐樹頭上縱過來的這個老頭,兩腳一落地,可就聽見「哈哈」一陣笑聲。接著就聽那老者好像洪鐘一般地說道:「徒兒戈致業,你還敢動手?」

  當時那戈致業可就放下了白亮武,身形一退,「撲通」一聲,可就跪在了地上「咚咚」的磕著頭。口裡連聲叫著恩師,又說道:「弟子罪該萬死,不當輕易和別人交手,不過在這不得已情形之下,千請恩師息怒莫怪!」

  這時那個老頭才又仰天笑道:「徒兒戈致業,你先起來,這次你由打師門回歸故里,以後所遭所遇,為師早就暗中知曉。自從你下山之後,為師是天天暗中偵看你的所行所為。前天江上鞭掃車家二弟兄之事,就是你初入江湖,知稀見少之過。因為你只知憑著手底下一條鞭給你們『大舵主』解了危急,可就忘記了才高招忌,惹下了別人的暗中不滿。今天事已至此,我再也沒法袖手不管,因為萬一你和白教師一動起手來,就得越發的結下了兩家的怨冤!」

  這老頭說到了此處,才二番一回身形,向那白亮武略一抱拳,說道:「白教師!今天待我河南荊紫關雙峰峪上,由江湖洗手多年的金風雷鳴叟,來代替無知的徒兒戈致業,特向白教師你說明了這次潛江縣衙,深夜之間鬧下的那場刀傷數條人命的事吧!我這徒兒戈致業,他是初上江湖,乍入武林,絕不敢違背老朽之門訓,幹出來夜入官衙的苟且行為。那本是忌恨他那條十二節梭骨鞭上招數的人,紀順沙正起二人所為。他二人現在也正在卞『大舵主』的群人之內,為了拿著徒兒戈致業的性命,夜入縣衙惹下了禍患。等縣衙之內派下了人來,捉拿戈致業之時,他二人好暗中看看戈致業,究竟手下本領有多高多深。像這種不道德少信義的下等行為,可謂武林之中的敗類。老朽現在已把以往經過,向白師傅表白明白了,但不知白師傅,你還忌恨我那徒兒戈致業否?」

  當時白亮武一聽,來的這位老者,正是金風雷鳴叟,遂嚇了一身冷汗。在他倒吸了一口涼氣之間,暗中想道:「這老頭子可真不好惹,漫說我一個姓白的,就是在這南七北六的幾省之內,現在也怕找不出來一個能和這老頭子對手過招的人。」

  白亮武想到了此處,才把手裡的傢伙一拋,連忙走過來對那老頭子深深抱拳道罪,接著就說:「在下白某,不知個中底細,受了愚弄,以致對人發生了誤會,幾至交手失和。若非老前輩至此指教,我白某就是得罪了天下武林之中的朋友,還不知道是因為了什麼。不過,這次我們潛江縣衙之內,所發生的殺人案子,我既是縣衙以內的教師,便是上支下派,殺人的兇犯,如果真是老前輩方才所說的那樣,這紀順和沙正起二位,就應該走出來。嚴守國法,妥遵王命,跟我姓白的去一趟潛江縣,這也叫我看著夠朋友!」

  這白亮武說罷了此話之後,可就眼看著卞振遠那方群人之中,有什麼動靜。

  就在這時,方才說過的那兩位拔刀助陣、夜入縣衙的「舵主」紀順和沙正起,可就一前一後,「噌噌」兩聲,縱將過來。因為他二人當時一看,江邊的槐樹林頭,縱過來的這個老頭子,手底下也太厲害了,怎麼好好的樹頭,就好似迎刃而落似地一齊紛紛而落。這種武功之中的絕技,真是未聞未見。這老頭子嘴裡雖是說著好話,可是預先便表示出來了他手底下的驚人本領,一定是為了怕萬一一方面又不遵從他的話的,才在身形未露之先,便表示了自己的厲害!這可太不好應付了。我紀順沙正起二人,怎麼一時心粗大意,惹下了這麼一場大禍,看情形,我二人是逃不了這場打官司的災難!故此紀順和沙正起他二人才由打沙陽鎮上的人群之中,一前一後地跳過來。

  到了場子中間,先向那金風雷鳴叟老俠客抱拳說道:「南京沈萬山,北京大柳樹——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你老人家過去在這大江南北,內外兩家武林之中,沒有不知道的,後進小輩紀順沙正起當初跟著我家恩師學藝之時,可就屢次聽我們師傅師伯提說過,老英雄老俠客的威名大號。今天為了我弟兄一時錯念,幹下了『借名留恨』的事情,惹起了潛江縣上的白家教師,親自率手下弟兄們,趕到了這沙陽鎮上,指名戈致業賢弟,非要拿辦不可。現既有你老人家出頭露面,想排解這件事情,我弟兄二人倒是心平氣和,甘心情願,出頭領罪,馬上就可跟著白家教師到潛江縣上去打人命官司,以示咱們江湖綠林之中崇敬老英雄,捨命就義的行為。不過,前天在江面上的事,接著沙陽鎮上多年的漁場碼頭,也被白亮武手下人等,暗中放了一把無情大火,燒了個片瓦無存,就是我們弟兄二人甘心情願去打這場官司。可是卞振遠的漁場碼頭,從此就是白白罷了不成?老前輩既是出手排解事情,我二人做錯的事,仍由我二人親自去領罪,而前天暗中點火燒房的人,不知老前輩還有一個辦法沒有?」

  這兩個暗入縣衙,刀下連連殺了好多口子人命的禍事頭,紀順和沙正起如此這般說了一遍之後,二番重新又向老英雄金風雷鳴叟,深深抱拳聽命。

  當時白亮武在場,由於目睹耳聞,遂沒等老英雄回答,便搶先向紀順沙正起說道:「紀家沙家兩位賢弟!真是令人敬佩,果然真是江湖好漢,咱們是『不打不交』,你哥倆既是想著尊敬老輩英雄的情面,不來陷害戈致業賢弟,甘願自作自受,到城裡打官司。那我姓白的也不能瞧著不管,我也定盡其全力,搭救你弟兄二人,格外減輕罪名罷了。至於沙陽鎮漁場碼頭,被我徒兒放了一把火的事。我姓白的倒要負責,重新照樣早早地給修好,以示交朋友的熱心和肝膽相照。咱們經過了這次的糾紛,反倒要互相從此多親多近,請二位放心,今天暫先跟我白某走一趟潛江縣,食宿兩事,自有我白某負責安排!」

  當時老英雄金風雷鳴叟一聽,也不住哈哈大笑說道:「好!好一個交情換義氣,兩家息事罷戰,從此我也要領回頑徒,轉歸故里的荊紫關,教徒以慰晚年,不問世事了。」

  戈致業這時他才如夢方醒,知道是紀家沙家兩路「舵主」借用了自己的姓名,在縣衙裡惹下了殺人大禍。若不是恩師趕到,害怕留下大的亂子,故此反倒心中生出來一種後怕。

  書要簡筆,等紀順沙正起二人跟隨白教師爺到潛江縣,戈致業隨著師傅拜別了卞振遠回到了河南荊紫關。當時只剩下了沙陽鎮上的「大舵主」卞振遠,兩下裡看了看,知道以鐵血在江湖上出生入死,早晚難留善果,故此也不由得灑下兩點英雄熱淚。一方瞧了瞧滾滾東流的江中波浪,看了看左右的夥計,黯然傷神,遂下了一道命令,叫他們仍然回到了鎮內去了。

  可是,轉眼之間,年華似水,又四五年後,等那戈致業二次拜別恩師,再次來到了那漢江而右的沙陽鎮的時候,景物全非。雖然憑空添了一座較大的漁場碼頭,全是磨磚對縫,工程浩大。然而一打聽,才知道卞振遠已故去了三載有餘。當時執掌碼頭的「大舵主」,是一位卞振遠當初在臨終的時候,親自交給了一個二十多年的心腹夥計,名字叫「江中月影」馬在天的。戈致業雖也曾逗留了兩天,不過眼中看到處處全非當年,遂也隻身離了沙陽鎮,隨著江水而下,步步東遊去了。這真是:「江天常在,英雄不留。」

  只有那涼秋冷霧,襯著一曲彎彎江水,倒是和我們今人仍可相見罷了!

  全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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