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荒山俠蹤 | 上頁 下頁 |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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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雲飛帶著一點碎銀給蘭兒出店購藥,半途中瞧見一個賣藝漢子,不但衣履穿得極其蔽舊,臉上且顯出憔悴病容,見他使了幾套槍棒,功夫雖差得多,但施出招式是武林正宗名家所傳,見到圍觀之人僅是白看熱鬧,不肯掏出半文錢來幫助,一時心動情熱,將買藥之錢完全給他,並告訴他自己因在客中盤纏無幾,店內複有一個臥病孩子,不能多多贊助,心裡實真異常慚愧!賣藥漢子聞聽雲飛的話好生感謝,除開通報自己姓名之外,並問蘭兒害的什麼病症,及將病狀詢明之後,他便由腰內掏出一個小瓶,傾出些許紅色末藥,說是專治痢疾無上良方,老師傅假如心內懷疑的話,俺可陪你返回店中將藥服下,包管立時就見功效。 雲飛起初聽他那些言語,認為是江湖慣術,借著個人這贈銀獲藥機會,可以慫恿人購買。不期他瞧雲飛的態度猶豫,竟行收了場子,隨同雲飛返回住的店中,雲飛將他的藥給蘭兒服下,蘭兒的肚痛竟立時停止,下泄次數頓時減少,後來接著再服兩次,那樣纏綿四五日的重病竟自霍然痊癒。那時姬隆風出外訪友去沒有在店,雲飛備了一桌酒宴向他道乏,並外封了五兩紋銀贈作回歸關內的盤川。這時雲飛想起這個孫泰人來,今見他竟沒有返鄉,複輾轉來此吉林省地面,更在小白山做了強盜,心內不由生氣起來。 雲飛想到這個姓孫的頭目正是十道溝賣藥的漢子,正想開言問說,忽見孫泰手摸下頜將頭微微一搖,回首向任小黑含笑說道:「小兄弟,當家的适才傳下話來,叫俺將白狼堡來的雲老師傅讓在一邊另有話說,煩你按照人名單子引見他是哪位,俺得細細向他盤詰!」 任小黑不明其中究竟,當忙向雲子揚一指道:「這老頭兒就是姓雲,你快引去和他談吧。」 雲飛沒待孫泰開口,早已走出行列說道:「頭目有什麼話吩咐,俺姓雲的在這恭聆教誨!」 孫泰因有同夥在此不便相談,遂即命同夥協助任小黑子領導眾人去金剛崖,自己便來與雲飛晤談。 孫泰打發走了同夥,見他們去得遠了再用孔明燈向各處照耀一遍,見已沒有人影,方向雲飛拱手行禮道:「雲老師傅,俺在十道溝受你那種盛情,至今耿耿在胸,沒有絲毫忘記,沒想到今夜會在此地相逢!」 雲子揚聞說,便亦點首說道:「足下去年不是說要入關,返回河北定興原籍,如今怎會來到吉林,更輾轉遁跡在綠林線上?」 孫泰聽了不由長歎一聲道:「俺自蒙雲師傅慨贈盤川,本擬即日回籍,不料竟逢著一個定興同鄉來到關東運藥材,他見俺有一身本領,途中可以做個護符,便勸俺一同和他搭伴來吉林販運貨物,不但供給俺的宿食,回去且可分一二成紅利,不料行至虎林廳地面,俺因路見不平,好意上前排解,對方不但不聽良言,反要把俺關在裡面。在那時候,是俺一時納氣不住,揮拳將那毒害良民土棍打死,圍觀群眾瞧見出了人命,紛紛呼喊擒拿兇手,地面一般兵勇鄉團也都派出隊伍緝捕,俺在那倉皇無措之下,只有扔下店內同鄉往荒野中逃奔性命,負夜來到小白山下。忽又逢著兩個匪徒來打杠子,被俺飛腳踢翻一個,並戳住那匪要掄刀搠殺,這時路旁忽然轉出兩騎,高叫壯士休要下手,後來彼此互詢姓名,方知一位姓曹名興,一位姓白名叫青山,俱是小白山姜當家的麾下頭目,他倆見俺身高體長身手不弱,便即說出一片江湖道理,請俺在垛子窯內暫時棲身。 「雲老師傅!俺在那時衣服包裹俱皆扔在店內,身邊亦沒有帶著幾文銅錢,何況天氣已入秋末冬臨,轉瞬即是冰雪交加嚴寒屆臨,倘若沒有一個安身處所,勢必將這副屍骨埋在他鄉,所以只能詛咒命運淚從心落,遂隨他二人見了黑心薑德寶,又當面試驗幾種武功,便被破例擢俺做個小頭目,防守小白山後第二道卡子。」 孫泰說到這句話時,忽然瞥見左近一座崖上恍惚現出一條黑漆人影,他因恐是小白山約來的朋友或系姜德寶派出私察暗訪匪徒,當忙將話截然咽住,擰開燈筒向那崖上探照,始見一隻只蒼翎巨大山鷹在崖端雄赳赳地立著,略被燈光掃射一下,即行鼓動車輪般的翅膀向對面盤秋嶺上啪啪飛去。雲飛來到關東雖已年餘,卻沒見過如此大鷹,現在偶然發現,不由驚奇萬分! 孫泰見他這般詫異,當即含笑說道:「關東道上的山鷹和雕鳥實較其他地方巨大,性情且極兇猛殘忍,在長白山後菁松陰晦林內,更有種坐山巨鷹,只要饑得肚裡發慌,除開去啄食一般獐麂兔鹿、飛蟲小鳥之外,對於上山采樵挖參人們,亦能奮爪抓入高空,攫回洞窟裡面啄食。像一類黑羽山鷹,覷見三五歲的單身小孩,有時亦由高空掠下攫啄,但是沒有像那坐山雕那樣能抓起走。這座峰上因是亂石崢嶸,很少能見一叢樹木,山鷹性喜踞石高立,眥睨四周,不像它鳥愛藏在樹林裡面。這虎陀峰因為滿是怪石,金剛崖更其堆堆壘壘,恰如一片汪洋石海,所以山鷹每到黑夜之中,常來這些石上砥礪爪啄傲視同儔。每每遇到山風起處,林木蕭瑟,這群山鷹或是翩翔同舞,或是乘風長叫,人在靜寂深夜驟然聽見,莫不興起秋光漸老思鄉之感。」 雲飛見他說到這裡,仰首瞧天對月長歎起來,看那神情必是眷懷家鄉,當即向其頷首說道:「孫壯士,我們雖系萍水相逢朋友,沒有多深多厚交情,但據雲某眼光看來,足下並非甘心墮落人物,暫時棲此情不獲已,不過俗諺有云: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足下在此若是耽長久了,只恐要沾惹上綠林氣味,甚且因為他們這群亡命之徒,做出一二無大案件,屆時偵騎四出兵勇圍攻,一旦軍庭掃穴之時,足下縱然倖免於難,亦將再沒地方安身,那不後悔無及嗎?」 孫泰聽到雲飛這一番話,默然無言可答,沉吟半晌,心中突然省動,慌慌張張地說道:「俺這個人真是天大的糊塗,只願將這陳穀子爛芝麻和雲老師陳述說,卻將一件很要緊的事情撂在後腦子裡。」 雲子揚一聽孫泰話不對題,說出這幾句話來,不由驚愕不解,急忙詢問所以。那孫泰便悄悄地說道:「黑心薑德寶的垛子窯裡昨晨來了一位甯安客人,到卡子上的時候,只說拜訪你們薑老當家,不肯投出姓名帖子,後來據飛蛾兒曹興說,原來這人是甯安府衙護院,姓杜名振邦,關東綠林道上稱他為大刀杜老。他今來到咱們小白山內,是因府衙中在前數日夜裡去了三名江洋巨寇,除把知府周儉齋刺殺,並且傷了衙內兩名護院,後來更用金錢鏢打中了大刀杜老,被他拿言語一激,留下姓名住址,方才知道是你師父所作所為。現在杜振邦因知白狼堡的楊氏雙雄業已洗手綠林,向老師傅等歸順,他便星夜馳抵這裡和黑心薑德寶商量毒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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