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荒山俠蹤 | 上頁 下頁


  「絕不料這馬猴有這麼大的力氣,我的頭臉被它抓傷了好幾處,力盡筋疲被它把我兩膀抓住一口向我咽喉咬來,我拼命地一閃,肩頭上被它咬了一口痛徹肺腑,疼得我將要暈過去,那馬猴還咬我咽喉。我自量絕無生望,耳中忽聽得半空中一聲長嘯,似乎喊了聲『好兇惡的牲畜』,那馬猴把張開的血盆口立刻縮回去,我也覺精神一振抬頭一看,見由右邊峭壁上飛下一個白髮銀髯的老者,輕飄飄落在地上。那馬猴見背後有人一聲怪叫把我往旁一摔,我從那時就死了過去,以後的事我就絲毫不知了。」

  趙元龍同眾獵戶們聽著,不由得全異常驚異,這深山絕頂上竟出了這麼個白髮老人,真是怪事。吳老疙瘩說完了就要掙扎著起來,趙元龍用手按住道:「你先坐一坐吧,我們再搜尋搜尋。」

  說罷遂向四下裡一搜尋,見左邊的山澗斜坡上躺著一頭血淋淋的死猴,已被劈為兩半,猴的臟腑全流在山坡上,鮮紅的血已向澗下流出多遠去,一杆花槍也拋在山澗內的蔓草上。趙元龍看了看這只死猴,倒吸一口涼氣,向眾人說道:「莫怪吳老疙瘩險些喪命,淨看這只死猴身量這麼龐大兇猛可知。若非這個怪老人相救,吳老疙瘩焉能活到這時。」

  獵戶們全疑惑白髮老人定是山神顯聖,要不然這裡哪會有這麼大本領的人。趙元龍心中可不疑惑是什麼神仙,因為他曾經練過十幾年的武功,知道真有絕頂功夫的人,這種山峰也一樣的能上下。昨日虎子看見的兩個老人定與今日是一起的,不過這種高人隱跡在這人跡不到的荒山,莫非是要在這裡參禪修道或者是有什麼秘密的行為,所以絕少顯露形跡。但無論如何我總要訪個水落石出。

  趙元龍自己打定主意也不對獵戶們說,來到吳老疙瘩前面說道:「你真是命不該絕,五行有救,那只大馬猴大約是被那位老人劈為兩片,你能脫這步大難將來定有發跡的時候,天已不早了,叫他們背著你,我們回去吧。」

  吳老疙瘩答道:「首領,我的傷就是兩臂重,可以走的。」

  趙元龍道:「山路非比平坦之地,你何必掙扎著呢。」

  遂叫兩個獵戶背著慢慢地奔穿雲峰山彎,趙元龍把大槍拾起在後面跟隨出了穿雲峰。那六十多名獵戶把打得的野獸已堆放到一處,等候著首領回來了一同走,這時見吳老疙瘩被人架著轉出山澗來,這些獵戶們驚喜若狂,全迎上來七言八語地問吳老疙瘩怎麼受的傷。趙元龍向眾獵戶一擺手示意不要吵嚷,眾獵戶本是想問明白,這時見首領皺著眉頭,一個個不禁不由得肅靜起來。趙元龍這才約略把吳老疙瘩受傷遇救向大家說了一遍,眾獵戶聽得沒不驚訝。

  趙元龍吩咐齊隊回喀蘭寨,眾獵戶把獵獲的野獸挑的挑扛的扛,順著原路往回下走。趙元龍把捉住的一隻小猴抱在懷中,在後面督著隊走。這只小猴一半因為受傷一半因為驚懼,蜷伏在趙元龍的懷中絲毫不敢掙扎。頂到了山口時已是酉末戍初了,遠遠地一望喀蘭寨內,一縷縷的炊煙散佈在空中,正是那獵戶的家人們預備晚飯,待那獵罷歸來的骨肉親丁一塊兒吃呢。

  獵戶們出了山口剛上山坡,從寨前跑過來十四五個孩子,全不約而同地跑到人叢中各自找著爹爹,拉襟拉袖問給捉了松鼠來沒有,小孩們的心性就是喜歡玩,他們哪知道這個勾當是拿性命換來的勝利品呢!趕到進了喀蘭寨天已經黑了,所有沒進山的幾十名獵戶點著火把迎接,老費領著虎子也趕來迎接主人。虎子一眼看見爹爹抱著一隻小猴子,樂得拍著巴掌招呼,爹爹你給我捉了來玩的,說著伸手就要去接,趙元龍道:「傻孩子,先不要摸它,看它抓了你的臉。」

  虎子真就不敢接了,趙元龍把大槍跟這只小猴子全遞給老費,叫虎子跟著先回家去,自己遂指揮著獵戶們把打來的野獸堆放在一個場院裡,全放好了明日再收拾。有十幾隻鹿全是受傷了,把它放在鹿圈裡堆些青草飲料,為是養好了傷好賣活的,趙元龍全吩咐完了留人看守著,眾人獵戶紛紛散去。

  趙元龍回到家中見老費早給預備好茶水酒飯,虎子守著那只小猴子寸步不離。趙元龍先不顧淨面吃茶,忙去找出一瓶藥來命老費給吳老疙瘩送去,告訴他把傷處的血污洗淨了,把藥面撒上一些再用水沖服一份,靜臥一夜明天准能好了。你不用忙,看著他把藥用過剩下的拿回來,這藥名「九轉回生散」,並不是什麼值錢的藥,不過配製太費事。老費答應著把藥瓶揣在懷中,把酒飯全給擺好了,竟去給吳老疙瘩送藥。

  趙元龍把兒子招呼過來一塊兒吃飯,虎子拿了一個饃兒擺在面前看著發怔。趙元龍喝著酒問道:「你大概不餓吧?」

  虎子睜著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看著爹爹囁嚅著說:「我餓,那猴子也餓了,不拿饃兒喂喂它嗎?」

  趙元龍倒笑了,遂豁然地說道:「傻孩子,猴子不吃饃饃,只給它些果子吃就行了。」

  虎子這才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父子才把飯吃完,老費也回來了,把「九轉回生散」仍然交給了主人。趙元龍問道:「他的傷勢不妨事吧?」

  老費道:「不要緊,這會子精神很好,不過傷處一陣陣的作痛,已然全給上了藥,吳老疙瘩說謝主人的惦念。」

  趙元龍點點頭道:「你吃飯去吧。」

  老費把碗盞收拾下去,見虎子另弄了好些果子喂猴子。老費知道這只猴子老實的緣故是因為受了傷,要不然虎子非叫它抓哭了不可,遂把虎子哄到柴灶旁,一邊吃著飯一邊給講說喂猴子的法子,並教虎子玩把戲的趣味,虎子聽得津津有味。老費吃完了飯收拾利落了,趙元龍一天勞累早早地安歇。

  這一宵過去,第二天一早起來,遂先去看望了吳老疙瘩,吳老疙瘩已然好了一多半,精神也恢復過來,趙元龍才算放心。隨即來到那場院中,許多獵戶正在收拾打死的野獸,剝皮、刷、曬晾。喀蘭寨獵戶的規矩是賣下錢來由趙元龍分配,由賣得的價款提出一成作為修葺房屋之用,提二成買馬匹、器械、帳篷等旅行的用具,餘下七成按名均分,沒有絲毫自私自利的行為,所以這一百多名獵戶絕無怨言。趙元龍對置備馬匹旅行器具等是另有深意,因為看喀蘭山的野獸日見減少,一年半載中還可夠這百十戶嚼用,再長了就將所得無幾,難養這些人了。所以未雨綢繆免得大家星散,這是後話不提。

  且說獵戶們把皮毛骨角全整制好了,趕到了臨江縣城去賣,這次還算很好,竟賣了四百多兩銀子回來。由趙元龍分配完了,每人雖只分個三二兩銀子,然而在清初時代生活程度極低,有賺二百錢的能力就能養家。

  現在二百錢連喝茶全不夠,還說什麼養家呢!把錢給大家分配完了,閒暇無事的時候想起山上的怪老人,趙元龍決意一探究竟。只是想這穿雲峰壁立千仞,自己雖有武功,然而也很危險,不過不見個水落石出心中總覺疑團莫釋,非常懊悶。遂想不告知眾人私自進山,免得他們跟著累贅。遂在獵後第五日夜間悄悄地預備了一袋乾糧、一個軟水袋,把十二支甩手箭裝好向老費說:「我明天一早去到城裡訪個朋友,當天要回不來後天一定回來,你管著虎子別叫他滿處跑去。」

  老費道:「虎哥兒這兩天淨擺弄那只猴子,整天的也不出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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