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丐俠 | 上頁 下頁 |
| 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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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北風汪大海,幼年間曾在關裡闖蕩江湖,不過那時在江湖道中,還顯不著他,因為在關東闖下幾次禍,更有仇家時時想把他消滅了,他才隻身走關東。這就憑他一身的本領去闖練事業,可是他已經步入歧途,越發地無法自拔,就算是當了胡匪。他性情頗為慷慨,在他們同道中,倒全推崇他。不過下手做買賣,非得值得一動的他才肯去動,只要他想動的,這水買賣,他無論如何就得想法下手,任憑遇到多大的阻難,絕無退縮。 可是督飭一般手下弟兄,十分嚴厲。在他手下的沒有一個敢在外面單獨地找什麼彩頭。人既機警,所以被他在關東道上,盤踞了十幾年。官家雖對他也注了意,只是撈不著他也就無可如何。這次他算闖了一個大禍,甯古塔將軍晉京陛見,大約這次是奉恩旨休養,連將軍的家屬,全隨著回京,連幕僚官員四十余人。以將軍這種威勢,沿途全有當地官府派人照料保護,自己也因為行囊珍貴的衣飾太多,從甯古塔帶著四十餘名護勇保護著,還有將軍府的兩位武師同行。 像這種主兒,可以說沒有人敢惦著他。他雖然離了任,可以他的勢力絕不減弱,雖則這種主兒油水真多,可是誰敢自取殺身之禍?這也是合該有事,竟有他們綠林同道,故意地散佈開一片風言風語。他們說是老北風汪大海,在關東三省是耀武揚威的朋友,平時不論多扎手的買賣,別人不敢動的,唯有老北風敢動。這回大約不成了。甯古塔將軍勢力太大,手下的護衛太多,大概關東三省准沒有人敢摸人家的。這就應了同行冤家的話了,平時凡是在關外江湖道上硬栽硬拿的主兒,全都怕著老北風一頭,明面上全是朋友,暗裡都全含著嫉妒之意。這次散佈這種話,言外之意是說這水買賣,你老北風只要不敢動。往後你就不必在同道中叫字號。 這種話傳到老北風耳中,像這種闖蕩江湖的朋友,全是好名勝於惜命,他自己就和自己較起勁來,他安心要動動這位甯古塔將軍。他是一點聲色不露,暗中佈置起來,他要做人家不敢做的事。他把所有率領的弟兄,完全調動出去,打發出手下弟兄探聽准了將軍的行程,規定好了動手的地方。他早自勘查好,在長亭驛南這裡是一個驛站,可是地勢極其荒涼。從這驛站往南走,有二十里地,全是荒林野店,零落的小村莊。可是這種地方動手的時候,就和平日剪買賣不同了。 因為這是正式的驛站,這一段道路,完全是午前經過,只要把這一段路錯過來,既有大鎮甸,還有駐軍。剪這種買賣不容易伸手就拿,得提防著地面上的官兵,得著信息,調出兵馬來,雖則不至於全落了網,他得多損失些人馬。所以他探聽好了將軍這一大隊人,落在了長亭驛,他從夜間,把弟兄完全派散在這一帶,只要天一亮,十幾裡地內,連那驛站的來路上,也全有人把守,再不准別人經過這條線上。 這老北風好生大膽,他竟在這大黎明時,帶領四十多名得力的弟兄,各跨駿馬,迎了上去。有他臥底的弟兄趕來報告,將軍的前站業已動身,人家也不是沒有準備,明知道這條道歷來是不安靜,他們在起行之先,先派出四名護勇前頭探道,他們隨著再走。老北風聽說護勇們已然下蹚,他把所帶來的四十名馬駁子完全隱蔽起來,卻命一名弟兄返回去,通知榆樹林下卡子的那撥弟兄,把將探道的四名護勇,完全得留下,不准放走一人。跟著探道的已經過去,他往上又迎了二三里地,在荒草屯這一帶佈置好了。 這離開前面那座驛鎮,也就是七八裡遠。天時很亮,他把各處的道路完全切斷,路上是一個人一輛車全看不見。還不到辰時,將軍的大隊車馬已到了,荒草屯周圍哨聲四起,老北風率領的這一般黨羽,完全闖出來。這時他們動手,他是從來沒有這麼辦過的,只答話,不報字號,伸手就拾買賣。將軍隨行的護勇和武師們,哪還會不拼命地救援保護,可是下手太疾,聲勢太大,雖有兩位武師,但是老北風一柄砍山刀,是他成名的兵刃,和這兩位武師動手。他手下弟兄已經把十四個駱駝子劫走,雖然是兩下互相有傷亡,仍然是護勇們死傷得多。老北風更把兩位武師全給料理了,一死一傷。 老北風率領著手下弟兄,帶著所搶了的駱駝子退下來,到榆樹林集合,大隊的弟兄趕回七虎林山,可稱得起是滿載而歸。可是這個禍也闖得夠瞧的,敗殘的護勇保護著將軍的眷屬,仍然退回驛站,這一來給地面官算是製造了極大的煩惱,將軍是立時找地方官要這一案。這種匪首想輯捕他何能容易,出事的地方,歸雙陽、伊通縣管轄,由地方官請求了駐防的綠營,抽調了一營兵馬,先把將軍護送進關,他們討了限期,要把這案圓上。這一來所有本省的文武官吏哪還敢再含糊,派出得力的人出去一訪查,這種事哪會嚴密得了,不費事地已然打聽出來。這一案乃是老北風汪大海所做,官家暗中調動了駐防的官兵,聯合了三縣的力量,大舉抄山。 可是老北風汪大海已然防備到這一手兒,早預備好了,官兵雖然攻進七虎林山,汪大海自己把這個匪巢放火焚燒,率領一般得力弟兄,隱匿在七虎林山嚴密的地方。官兵徒然耗費了很大的錢糧,在山中搜尋了七天。這老北風汪大海仍然逃了出來,不過這次七虎林山再不容他盤踞,凡是可以隱匿盜匪的地方,不是派有官兵常時駐守,就是放火燒荒,把那叢林野草完全燒盡,綠林道想在這裡盤踞,是不行了。 這次被劫的主兒,認定了非把主犯緝捕歸來,方肯甘心,所以隔幾天就是一道公事。出事的地方,雖是吉林,可是鬧得關東三省所有的官員全是晝夜不安,三日一責,五日一逼,一層一層地限期捕盜。這一來關東三省這一發動官家全力,可就擠得一般負責辦案的,以及各州縣衙門,全為了保自己的前程,和個人的差事,設盡了方法,懸出重賞,購買眼線,到處采緝這老北風汪大海。任憑他再怎樣凶頑,也禁不住官家這麼大力量,他到處隱藏,但是已經三四次險些落網。在官家動手捉拿他這幾次,竟自又因為拒捕,惹出好幾條命案。他實無法立足,可是他得來的賊物不少,暗中分散給他一般黨羽,他這一般匪徒就算散了幫。 他個人匿跡潛蹤,逃到關內。但關裡他並沒有別處可去,只知道當年在關東道上的雙陽踏手左志剛,隱跡在冀東昌黎、樂亭一帶,不過具體在哪裡,他還知不清楚,更不知道隨著雙陽踏手左志剛一同洗手的還有何人。他遂來到碣石山,在這裡整待了一個多月,這才聽說沿海浮沙堡有海燕子船幫,在這一帶很有名頭。雖然是安善的漁民,可見這種聲勢不像平常漁戶們的行為,他頗疑心或是當年在關東線上闖過的海燕子薛雲到這裡盤踞。他留心訪查,這才知道是雙陽踏手左志剛在浮沙堡落了戶,海燕子薛雲跟他一同洗手隱匿在這裡。汪大海這才來到浮沙堡,登門拜望左志剛。 左志剛來到這裡,他並非回心向善,洗手江湖,正是因為他自己也有一件不了之局,自己的私財足夠這一生享用不盡,所以才帶著海燕子薛雲,在這裡隱跡下來。他除了養著這海燕子四十只漁船以外,並沒有在這一帶作過案,所以與關外的舊日同道,早已全絕了來往,並不願意自己的行藏在這一帶過於顯露。即或有舊日的弟兄,跟尋到這裡,他也不肯再見他們,只有好好地打發走。他過去在關東道上那份威名聲勢,以及手底下的厲害,誰也不敢到他那裡想轉其他的念頭。可也不虧負人,凡是登門求助的只要能夠提出個名姓兒來,必然好好地款待著,打發著走,並且令海燕子薛雲跟找他的人約定。來人既然已經離開關外,必是在外不得意,經過他豐富的幫助之後,可不准他們再回關外,把話交代在頭裡,只要叫他在浮沙堡答應了不再出關,倘敢口是心非,他絕不再留這人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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