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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鐵劍先生跟雍非反倒把心情穩定著,絲毫不急躁,慢慢尋訪下來。可是走到日沒,計算著出來有五六十里,向誰問誰不知道,越探問越叫人失望。當地住的人,就沒有知道有這麼個地名的。只好在徐家甸找店房住下。跟店家探聽,店家更是說不出,並且連一點指望沒有了。

  這個店家他是本地人,據他說,附近幾十里地內,多少年來,就沒聽說過有這麼個苦水屯。並且客人這麼探聽地名,恐怕是白費事,至少也得知道這苦水屯屬哪一縣管,並且附近有什麼大村鎮。這種大海撈針似的,恐怕白受辛苦,也不易找著。

  鐵劍先生容店家出去,向雍非說道:「這件事可有些費手了。店家既說附近沒有這麼個地名,我們這一天工夫算是白白放過。我看不要聽那老婆子話,我們明天一早仍然走回去,往綠雲村以北再搜尋一下。字箋上既有這個名字,絕不會找不著。」

  雍非是不住搖頭。

  這一天的工夫,路雖走得不多,可是覺著十分勞累,早早歇息一下。約莫到了三更左右,聽見這徐家甸北一帶,犬吠的聲音分外可怪。

  雍非已然醒來,仔細聽時,由北往東南,分明是一群野犬在追逐著什麼。

  雍非已經坐起,可是鐵劍先生也醒了,向雍非招呼了聲:「雍老二,咱們打個賭,你聽這片犬吠之聲,我認定了是有夜行人經過,並且還不僅是一人,你以為怎麼樣?」

  雍非道:「不用打賭,一點不差。我們現在是有病亂投醫,這徐家甸由東往西橫著沒有多大地方,咱們何不看看?」

  鐵劍先生道:「我正是此意。」

  這兩位風塵異人,立刻輕輕地出了屋門,把門關好,各自飛身躥上房去。辨別著野犬狂吠的聲音,從一處處民房上橫穿徐家甸,往東南角上趕過來。這兩人腳程特別快,縱躍如飛,已經來到這鎮店的東南角。停身之處已經到了這鎮店的邊上,全伏身在房上,向野地裡查看。大約有四五隻惡犬正在狂叫著,追逐著,隱隱聽得有人斥駡之聲。這罵犬聲所撲奔的方向,是在這鎮店口往東去,前面黑壓壓一片樹林。這時犬吠之聲,更厲害了,更聽到這野犬受傷慘嚎。就在這不大工夫,只剩了一隻野犬,大約已經到了那樹林附近。一聲狂叫,再沒有聲息,只有街裡面不時有犬吠之聲。

  鐵劍先生向雍非一打招呼,低聲說道:「大約這幾條惡犬被人全殺害了,我們倒要看看動手的究竟是什麼人。」

  雍非答應了聲,立刻全落到了鎮店外。

  這時只有星斗之光,野地裡十分黑暗,二人時時隱藏著身軀,向那樹林前搜尋過來。已經發現了有三隻野犬,全死在地上。

  雍非連看了兩隻被打死的野犬,全是頭骨被暗器所傷。漸漸地離著樹林中已近,更把身形隱蔽著,絲毫不敢大意。來到樹林切近,耳中已聽得林中人語,遂躡足輕步往裡面探查。敢情這樹林中是一個大家的墳墓,有很矮的花牆子圈著這片墳地,正好把身形可以擋住了。來到花牆子切近,裡邊說話聲音越發聽得清楚了,只聽得前面有人在憤怒抱怨著:「這是哪裡說起!咱們在這徐家甸竟幾乎被這惡狗毀了,真要是被它所傷,我們這個苦向誰說去?咱們瓢把子的事真是難說,找了這麼個地方臨時安窯,這還不把人折騰死!」

  另一個人說道:「這回要依我看,結果還不定怎樣呢。白衣庵先被人家用火燒掉,我們這麼多的人,竟容人家從容動手,太栽跟頭了。」

  那先前說話的人答道:「齊二弟,你先別這麼自己洩氣,這次也許我們在江南道上,打出一片天下來,也未可知。我賈和認為對手沒有什麼驚天動地人物,咱們這邊力量不薄,齊二弟多受點辛苦,沒什麼!我們賣什麼吆喝什麼,想在江湖上闖『萬兒』,不把這條命破出去,哪容易闖出名來?不過這幾隻狗真透著邪性,累得我通身是汗,咱們歇息歇息再走吧。」

  鐵劍先生跟雍非驚喜十分。這說話的情形,分明是五虎斷門刀彭天壽手下的黨羽。那麼他們去的地方,定是那苦水屯無疑了,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白跑了一天路,毫無所得,已經全絕瞭望,被這一片犬吠之聲,竟得著匪徒下落。看起來商氏家門有德,金鶯這孩子命不該絕。

  鐵劍先生跟雍非從花牆子瓦孔中仔細往裡看,不過兩人全坐在墳堂的石頭祭臺上,相隔稍遠,看不清面貌。

  雍非大致地辨別出那個瘦小的人,正是昨夜白衣庵所見過的。

  雍非跟鐵劍先生在外面等候了半晌,這兩人說著話站起來,直奔這墳山的西牆。容他們越出牆去,鐵劍先生跟雍非因為這一帶道路生疏,恐怕被他們走脫了,跟著也躥進墳堂內。

  這時那花牆子外的樹上,正有一頭梟鳥叫了一聲,從樹頂子飛起。這時鐵劍先生已經出了西花牆,雍非是正在腳登牆頂,聽到鳥的叫聲,心裡一驚,心中說:好喪氣!若不是恐怕令匪黨察覺,我定把你這惡鳥除掉了。

  雍非可是趕緊落到牆下,把身形隱住。見鐵劍先生已經出去數丈遠,自己緊追下來。前面那兩個匪徒,腳下並不算快,不過追趕這種江湖巨盜,得加著十二分小心。

  雍非跟鐵劍先生相隔數尺遠,時時地找那能夠避身形的地方,不敢過於切近了。離開這座墳山出來有一里多地,再往前跟綴兩個匪徒,越發的有些個費事了。因為這一帶非常荒涼,也沒有多少樹木竹林,更得稍遠一些。這樣緊瞄著這兩條黑影,往前盡力追趕著,可是這一程道路,叫人有些疑心。他們忽左忽右,有時候撲奔了孤零零一個小村莊,有時候穿著一片樹林子。可是這種道走得並沒有一定的方向,按行程上足有二三里。他們兩人奔了東南一條很窄的田徑,隱隱的見半箭地外,黑壓壓似有一片小村落。可是兩人腳下加緊,比較先前快得多了,在這黑地裡幾乎看不到他們的形跡。

  鐵劍先生跟雍非全是鹿伏鶴行,把身軀矮下去,緊追過來。忽聽得前邊響了一聲呼哨,可是再沒聽見第二聲。那兩人已經撲奔到小村落邊上,立刻身形隱去。

  鐵劍先生向雍非一打招呼,向前查看時,見這個小村莊沒有多大地方,大致不過百十戶人家,並且全是茅草的房子,是一個很小很偏僻的農村。離著村邊不遠,種著一片片的桑樹柳樹,也是不成行列。離著小村還有五六丈遠,看出這裡人村口的地方,裡面黑沉沉沒有一點燈光。

  他們才繞著一片桑樹撲奔村口,突然間,「叭」的一響,一排弩箭橫打過來,出其不意。

  鐵劍先生跟雍非全險些被箭所傷。這時鐵劍先生十分憤怒,退出五六丈來,聚在一處。

  鐵劍先生向雍非道:「看這情形,我們形跡已落在匪徒的眼內,可是不論如何,我們也要闖進去,查他個水落石出。咱們索性分開,聚在一處反於我們兩人十分不利。」

  雍非低聲答應著。兩人一南一北,仍然撲奔這小村。這次可不撲村口,鐵劍先生奔南邊,遠遠的繞著村口過去,為是避開防守的人;鐵鷂子雍非由北面往東繞過來,沒有多大的工夫,已來到村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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