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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苗成把金鶯拉開,低聲說道:「小姑娘,你看著也像他吧?事情沒有這麼湊巧的。我們看見他時,分明已向他的來路走去。這時他竟坐著快船,跟我們走在一路,真叫人有些疑心了!」

  金鶯道:「難道他是追趕我們來的嗎?」

  苗成道:「那還說不定,我們謹慎些就是了。盼著風住了,再趕一程。」

  哪知道風浪是沒完沒休,整整刮了半日,直到傍晚時,風勢稍煞。可是天到這種時候,船是不能再走了。停船的地方,更是叫人著急,沒趕上碼頭,並且附近連村莊全看不見。還好,停在兩岸的船隻,在風勢略小後,有四五隻迎著風浪照舊開船走了,分明是有不能等待的急事。

  苗成想跟船家商量挪挪地方,換一個有碼頭的地方,也好去買些飲食菜蔬。管船的既不願意,水手們也因為拼了半天命,說什麼也不肯再走。

  苗成也沒法子,本來在這時移動,更是說不下理去。好在附近還有別的船,只好在這裡過夜。

  在船上吃過晚飯之後,苗成打點金鶯,叫她早早歇息。金鶯也覺著坐著無聊,自己早早躺下。

  苗成是心裡惦著事,哪裡睡得著?他處處拘禮,自己坐在船艙內船板上歇息著。直到二更左右,金鶯業已睡熟,苗成把船艙裡兩面窗戶全關好。風浪也止住了,自己出艙來看看,這一帶一片漆黑,只有星星點點的燈火散在江岸一帶。

  苗成仔細看那可疑的小船,船艙燈很亮,絲毫聽不出什麼聲息。自己想著,也許是自己對於他有些多疑。看不出什麼動靜來,只好轉身進艙。

  苗成也就是剛進來,耳中聽得一片行船的聲音。

  苗成十分疑惑,把已走進艙的腿又撤回來,站在船艙的門口,往後面查看。這時,江心竟在這危險水面上,如飛地來了一隻船,船上不住地有燈籠晃動著。

  苗成越發不敢出聲,因為這燈籠晃動,看著各別,分明是用它做一種信號。果然不出苗成所料,旁邊那只小船上,也有一名水手提著一個燈籠,走到船尾上,也把燈籠連連晃動著。這一來,苗成可明白了:那來船是找他自己的船隻,恐怕兩下裡錯開,所以用他們規定好的暗號,用燈籠向自己人打招呼,這裡小船好用燈籠接應來船。這種舉動,絕不是商船旅客,定然是江湖道中無疑了。那來船竟自往江岸這裡貼了來,和那只小船並在一處。兩船上燈火全都撤去。

  苗成依然在船頭艙門口隱著身軀查看,他們船面全是黑暗著,新來的這只船稍大著一點,那小船上跟著有一人走進大船的艙門。

  苗成是乾著急,想繞上岸去,到近前查看,可也是危險十分,何況自己水裡頭又不大明白,尤其不敢冒險行事。空看了一回,一點別的舉動看不出來,不過越發地擔心了:難道真個是匪黨追趕下來了麼?索性把船中燈滅了。金鶯這時睡得很沉,苗成伏身在船艙口,靜靜地看著。

  等了很大的時候,見由大船中走出一人,很快地躥上岸去。他竟順著江岸往這邊走來,已經到這只船的附近。他是沒停留,依然往前走去。前邊離著六七丈遠,尚停著兩隻船,那人在那裡略為停了一停,複返回來,竟來到苗成停船所在。他站在岸上,向這小船不住端詳了半晌,隱隱地聽得他從鼻孔中哼了一聲,竟自向他那自己船上走去。

  苗成看著此人十分疑心,身軀高大,體格矯健。趕到他到了自己那只大船前,身軀只略微一動,已到了船頭,落在船頭上。那只船絲毫沒有晃動,在他一到了船上,那船艙的門一開,裡面似有人接他。燈光閃出來,照在他臉上。自己哎呀了聲,暗叫:「苗成,苗成!難道你真個遇見他?這你可不易活了。這可怎麼好,人單勢孤,帶著這麼個女孩子,叫我苗成怎麼應付這個強敵!」

  ▼第八回 偵盜跡鐵鷂子探庵

  義僕苗成所看到的這人,相貌很像五虎斷門刀彭天壽。自己當年只見過他一面,已多年沒有看見他。他又深入苗疆,這些年形容相貌全變了。只是這身量和濃髯繞頰,十分像他了。

  苗成越想這事越覺不好辦:我們身邊並沒有帶什麼,絕不是綠林「老合」想在我們身上下手做買賣。他方才在岸上那麼注意到我們這船上,絕不是沒有來意。我倘若一身還可以應付他,即或不是他敵手,一死了之也就完了。老太太把千斤重擔放在我身上,金鶯倘有閃失,我就是死了,也難見姓商的了。寧可錯了,我也要早作打算。他越想這事越可怕,現在唯有棄船逃去,就是事情弄錯了,也於我無傷。

  苗成打完了主意,把刀和包裹摸到手中,把包袱斜挎在肩頭,輕輕地招呼金鶯,慢慢地把她推醒。船艙中很黑,金鶯醒來,不知什麼事,問了聲:「誰招呼我?」

  苗成附耳低聲說:「小姑娘,不要怕!不要嚷,起來。」

  好在金鶯是和衣而臥。

  苗成告訴她:「旁邊那只船恐怕對我們不利,我們別叫船家聽見。咱們上岸去,離開此地吧,把鞋子穿上。」

  苗成把金鶯的鞋摸在手中,叫她穿好。自己更摸了一塊銀子,放在床鋪上作為船錢。把金鶯背起來,提著刀輕輕跳上岸去,順著江邊往北走下來。回頭看了看,那兩隻船船頭上已有人影在晃動。

  苗成背著金鶯,如飛地逃避。雖是逃走,還得防備著驚動了本船的水手和管船的,好在船已搭著很長的跳板。到了岸上,把身形還得矮下去。因為那匪船上已經有人出來,相隔不甚遠,可是既看到人家,就得提防著被他們發覺太早,自己不能脫身。不敢順著江岸走,從江岸橫穿過去,斜奔西北。

  這時苗成可以說是慌不擇路,深一腳淺一腳,又沒有月色,只仗著星斗一點微光。可是所經過的正是一片稻田,苗成這個罪孽可就大了,腳下連泥帶水,頗不得力。時時提防著,一個腳下踩不准,摔在裡面,雖則淹不死,可是金鶯她如何受得住?這時聽得後面連響了幾聲呼哨,苗成是越發驚心!自己恨不得肋生雙翅,逃出賊黨手內。哪知後面的匪黨,已經有人跟隨下來。

  苗成回頭張望,雖然相隔尚遠,但是自己腳下放不開步,只要被匪黨瞄著一點蹤跡,休想脫身。好容易穿過這段稻田,前面是一條極狹的道路,直通著一片小村莊。

  苗成這就錯了,苗成要想躲避匪黨,應該落荒逃走。哪知這一奔小村,竟給自己招出禍來。好容易奔到這小村口,引來一陣犬吠聲。這種東西最討厭,只要有一隻出聲一叫,就把附近的犬全都驚動到了,沒完沒休,狂叫起來。

  苗成哪還敢貼近這小村莊,繞著這小村的西邊,想著先把這小村子繞過去,或者也可以避開匪黨的追趕。才繞到小村莊一半,呼哨聲相隔也就是一箭地了,突然聽得身後有人高聲喝喊:「你還往哪裡走?」

  苗成背著金鶯拼命地狂奔。前面正有一片小林子繞過,苗成遂穿入這樹林中。

  自己回身查看時,所追來的共有三個匪黨。

  苗成一看這種情形,恐怕要脫不過匪徒手去。幸而這時所追來的匪徒們,盡力在小村的屋頂搜尋。村中的犬吠聲越叫越厲害。

  苗成仔細查看了眼前這路,只見從樹林這往正西下去,形如白練的一股子小道,可以順著這條小道穿越一片片的水田。自己不敢儘自耽擱,順著這條小道往下逃來。後面那犬吠聲依然可聞,可是走出半里多路,苗成哎喲一聲:可糟了!原來前面已然是絕地,一道小河阻路,自己又不明水性,這如何能闖了過去?沿著這條小河河邊,往西北找尋道路,繞出有半里多路,依然沒有一點可以脫身的地方。

  苗成此時急得幾乎要瘋狂了,可是背後匪黨大約也看見苗成的蹤跡,已經有兩個匪徒縱躍如飛,撲了過來。

  苗成咬牙切齒道:「命該如此,這裡就是我葬身之地了!」

  遂把金鶯放在地上,把那口鬼頭刀一擺,喝聲:「賊子們趕盡殺絕,你苗老子就是不信這個!」

  兩個匪徒往前一縱,一個是單刀,一個是七節鞭,口中喝罵著。他們是刀鞭齊上,向苗成猛撲,還是個個下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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