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鄭證因 > 五鳳朝陽刀 | 上頁 下頁
二三


  「我要請我恩師在盤松嶺散綠林柬撒俠義帖,普請關東三省成名的武師,掌山頭的,當家的,到盤松嶺一會。官家的案子,就是把我剮了,我去承當,不過展華陽的事,我們要當眾講出來,叫關東三省成名的人物,給我們分個是非曲直,這就是我的真實心意。只是現在展華陽既然跟蹤緝捕,想把我拾回去,或者我也許到不了盤松嶺就許落在他手中,那也只好聽天由命,我們較量著看了。」

  說到這兒,老場主石天義手撚著鬍鬚,帶著驚異的神氣問道:「怎麼黑煞手展華陽他竟是你的親師兄弟麼?他也是金砂掌盧建侯師父的門下,那麼你們的事,話不好講麼?他想這樣下毒陷害,那盧老師就能不聞不問。雲洲你我是至親,情同骨肉,你要說真情實話,難道你當年有什麼對不住他的地方?他敢這麼藐視金砂掌盧老恩師,更敢這麼下毒手對付你,這其中頗有可疑了。你不要哄騙我老頭子,你要把經過情形說與我聽聽。」

  柳雲洲歎息一聲道:「當年受益師門,我們師兄弟在那時一共是五人,以我的年歲最小,展華陽他在盧老恩師門下,是二弟子。盧老恩師成名最早,手下的弟子已經教出許多人來,只要是在盤松嶺出來的門徒,還可以在關東三省給師門保全聲譽,所以他教授弟子十分認真,不只在功夫上不肯含糊,門規也至嚴。對於徒弟們的品行操守,尤其是十分重視。展華陽他在師門中,上有師兄,下有我們這三個師弟,他完全沒放在眼中,自認為聰明過人,在師門功夫也練得比師兄弟們進步快。他對於師兄弟間毫無情感,對於師兄沒有一點仁厚尊敬之心,對我那大師兄張仁俊,他更時時流露出實不足在盧門中做掌門大弟子的鄙視;對於我們這做師弟的,我們的功夫練得不到時他替師父指教,固然是應該,可是總帶刻薄凌辱神色,叫人實在難堪。因為這個,師兄弟間,各存著意見,絲毫沒有同門兄弟之情。

  「岳父,你老人家早知道,入盧門習武不是容易事,我那時任憑受到他的怎樣欺凌,我只有埋頭苦幹下去,雖沒有敢當面和他爭執,但我起了好強之心,立志要把功夫練得勝過他,才算是稱心如願。所以我在師門中僅僅是五年的功夫,在師兄弟五人中,以我的武功最純。那一年正趕上盧老恩師壽辰,當著一班賓朋,盧老恩師說起門下這五個沒出藝的弟子,他老人家不該當著許多人說是這五個徒弟中,大師兄張仁俊是心腸熱,行為謹慎,品行端方。可是論功夫的造就,他可真不如二弟子展華陽,不過展華陽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他這人過露鋒芒,逞強鬥勝,出藝之後,只怕將來定要被他個人的聰明所害。最好的只有五弟子也就是說的是我,定為師門倡大門戶。

  「當時盧老師對於本門這麼批評,我們做徒弟的應該身知勉力,因為師父不論對於哪一個弟子,既收在門下,沒有不願意他成名露臉的,那不過是一句指教、勉勵之言。哪知道二兄弟展華陽他竟認為師父是故意地當眾侮辱他,懷恨在心,越發地對我們起了惡意,他這人工於心計,對我們這師兄弟們,不足於存在嫉妒之心,連授藝的恩師,他也存了一分惡念,可是他明面上稍微地有些收斂著以前的情形,心術上卻是變本加厲。但是一班師兄弟誰也不肯去惹他。又過了二年,我們師兄弟先後出藝,離開師門。這展華陽他可有些天良喪盡,對於師門中所出來的徒弟,他變著法子一個個暗中謀害,就是手段最溫和的,也要擠得你在關東三省無法立足。他暗中施這種陰謀詭計,因為師兄弟們全離開,彼此不明。那時我在師門出藝之後,本想在千金寨那裡礦山做些事,也是求出身之路,絕不敢胡作非為。

  「哪知他對我的手段更行毒辣,竟自買出來在綠林中做買賣的,把我引誘入了歧途。老人家請想,若是自己一時失足,還能振作,這種有計劃的陰謀,我一個少年,對於江湖路上十分隔膜,那還不容易落在人家圈套內,我竟流落關東綠林道。這信息竟自傳到了我恩師盧建侯耳中,幾乎把老人家氣死。立時在祖師前設誓要親自把我這敗壞師門清名的徒弟除掉。可是那時展華陽他竟自找了我去,一面是當面譏誚,一面是故意示恩,叫我趕緊逃走,不然恐怕定遭師父毒手。我在那時,已經和他數年不見了,還認為他已經深悔在師門以往之非,已經念同堂學藝之情,不忍師徒間發生這種不幸事,所以得著信息,趕來關照我,叫我遠走避禍。我對他是感恩不盡,立刻遠走濱江一帶,銷聲匿跡。把我折磨的二三年工夫,咬定了牙關要力圖振拔,可是已有多次反被綠林同道威脅著不肯叫我洗手。

  「我看到這種失足之痛,再想抽身全不容易了,所幸師父已經不追尋訪我,我自己在濱江立起牧場來,在暗中我卻也做劫富濟貧的勾當。這可不是我已甘心墮落下去,我看到了江湖上的情形,憑我武功本領不怕死不惜命,單人獨騎去闖天下,就是落個身敗名裂也落個是好朋友,算得草野英雄。這樣一來,我就在東邊站住了腳步。可是那展華陽他哪肯容我這麼一帆風順地做下去,他竟自多方破壞我,泄我的底,把我賣給官家,最後只逼迫得我牧場不能幹了。濱江一帶,也不能立足,把我六七年一點積蓄,移到別處,我才來到哈達嶺一帶,和老人家一番遇合,蒙老人家的抬愛,把靜儀許給我。我那時本有心在這哈達嶺下,或是重立一個牧場,或是幫著岳父整理雙義牧場。直到那時我依然不知道是我這無義的師兄屢次加害,他竟在我完婚第二年,來到我家中,明面上還是一份師兄弟親切之情,並且告訴我,不要想著在這裡久待下去,雖則事隔多年,老師父已然把我的事忘下,可是師父已經封閉門戶,不再傳徒,若是知道我在這裡成家立業,那老頭子還未必能容忍得我。我是一番款待,只有感激他關照之情,並沒有想到他這次更起了萬惡的心意,在老人家面前,我就不忍言了。

  「我們夫婦實在忍無可忍之下,竟自和他動起手來,他雖則武功本領比我高得多,那時因為有靜儀相助,終於被我用師門的金沙手重掌力,把他左臂打成重傷。他臨逃走時,對我發下狂言,說是我們的年歲很輕,彼此只要不死,他展華陽要重投別的門派中,重學武術,再練功夫,我夫婦兩人,落不到他手中,關東三省決不會見著他姓展的。他出頭之日,也就是我們夫婦遭報之時,說罷,他就逃走了。如果依著靜儀就不肯再留他,要斬草除根。我那時若知道從出藝之後,被他暗中屢次圖謀陷害,也就不肯再留情了。我總念到一師之徒,無論如何,也要留些香火之情,反倒攔著靜儀,任他逃走。那時我們把他臨走時那片狂言,並沒有十分放在心上。

  「可是過了兩月,我三師兄于振業和我相遇,他竟把展華陽過去一切陰謀,完全說與我,並且提出種種的證明。因為他也曾經受到這個無義師兄之惠,他是出藝之後,投身在長春義和鏢局,當了鏢師,這展華陽是師門中師兄弟,一個也不肯叫我們在關東三省立足。他竟因為於振業一人,險些把十幾年的義和鏢局斷送,還仗著人家鏢主戳得住,在三師兄于振業失利之後,義和鏢主竟自憑老面子把原鏢找回,更知道了主使劫鏢之人,正是我們親師兄弟。三師兄初出茅廬,就折在陣上,哪還能在鏢行立足。所以知道這種情形。

  「對於這個形同仇人的師兄算恨入骨髓,雖是未能報復了此仇,但是把他的一切陰謀詭計,完全探聽明白,連我身入綠林也是被展華陽令人引誘之事,全打聽了去。我三師兄遂重返師門,把展華陽一切作惡情形稟明了老恩師,他要求盧老師父重傳他武功,力求深造。只是盧老恩師已經教徒弟教灰心了,三師兄這才棄武就商,自己做了買賣,這一來倒能保全住了,展華陽不再暗算他。我聽到這種情形,痛心欲死,可是他這種毒如蛇蠍的心腸,也越發地叫人可怕了!我想著此人以前對我既安著萬惡的心腸,再有這次他傷在我的掌下,他報復之心已決,三年五載,定要複來,我還是離開關東,為師門留些臉面吧。這才帶著靜儀離開東三省。事關師門恥辱,當年在老前輩面前,我哪肯顯露真實情形,這不止于把我盧老恩師的臉面丟盡,連老人家也是面上無光。只得忍辱到了關裡,遂在臨榆縣南鄉小河口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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