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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


  正說到這兒,忽然堂倌走過來遞給了這兩官差一個紙條兒,那年歲大的接到手中,細看了看,這時,堂倌剛要轉身走,那官差忽然站起道:「我們酒用夠了,現在有些要緊事,快把賬算了。」

  堂倌帶著遲疑錯愕的神情向這客人問道:「爺台,不是還要了兩個菜,得吃完,怎麼就走,那圖的什麼呢?」

  那官差們說道:「不要你多管,不吃我們也給錢,菜剩了送給你吧。」

  堂倌帶著笑答應著,把賬算了來。這官差付過錢來立刻匆匆向外走去。

  南荒異叟乜秋帆看到這種情形,焉肯把機會放過?立刻把堂倌招呼過來,從身邊摸出五錢多重的一塊碎銀,往桌上一放道:「夥計,把這錢存在櫃上,酒飯錢該著多少,明天我們來一塊算,我們現在有要緊的事,咱們明天見了。」

  堂客見這位老客人留的錢比酒飯錢多著一倍,哪能擱阻人家?南荒異叟乜秋帆帶著盧家讓匆匆往外走,堂倌看著只是發怔,真不明白今天全是怎麼回事,竟自這麼湊巧,那邊的客要了菜不吃,忙著走,這位客人連賬全等不及算,留下銀子也這麼匆匆而去,真有這種巧事。不提堂倌懷疑。

  且說南荒異叟乜秋帆走出酒館,先令盧家讓向酒館旁牆角那裡閃避了一下,自己查看他們的蹤跡時,只見那兩名公差竟奔這於家山場的北邊一片柳林下而去。

  乜秋帆略一辨眼前的形勢,若是這樣徑直地追下去,定被他們查覺自己的行跡,遂偏著東邊一帶草棚下往東,走出有一箭多地,反轉來斜奔了西北,撲奔柳林往左側。好在這時已經黑暗下來,乜秋帆的身形又快,矮下身軀,輕輕地一連幾縱身,已到了柳林邊。他借著樹林障身,查著那兩人的蹤跡。隱隱聽得裡面有爭辯之聲。

  乜秋帆遂穿著柳林拔足輕步,往裡去尋。他們這片柳林十分濃密,直往裡穿行了十幾排樹木,才聽得說話的聲音。就在自己停身處一兩排樹外,乜秋帆漸漸把身形欺近,抬頭看了看,這株垂柳樹枝條很密,足以障身,輕輕往起一縱,抓搜了一根樹杈子,身形拔到上面,斜跨在樹枝子上,從枝條的隙縫中看到下面丈餘外,一片較空曠的樹叢中,有三個人在那裡站著講話。兩個是酒館出來的官差,那一個仔細辨認之下,卻是鎮守使衙門逃走的那飛毛腿韓三秀。他們說話的情形,似乎彼此全帶著怒意。

  內中一名官差卻說著道:「韓師傅,你別跟我們著急。我們是官差,由不得自己。將軍那裡怎麼交派的,我們怎麼辦。我們真要是會巴結差事,我們很可以不這麼把公事認真,韓師傅可跟將軍是有交情的人,論私交,事情怎樣辦全行。臨到我們身上,就不敢那麼隨便了。這趟苦差事,派出來什麼好處沒有,我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既然見著韓師傅你,無論如何也得跟我們回去一次,也好交代。將軍那種脾氣,我們這麼當小差事的,一個運氣不佳,甚至於差事給革掉,就許連命廢了。韓師傅,你在我們身上多積德吧,你老出來,若是日子少,將軍也不至於那麼著急。既叫我們來請你回去,韓師傅,你只用幾句空話把我們打發回去,說實在的,我們實沒法交代。韓師傅,你只當恩典我們吧。」

  這時,那韓三秀似乎十分憤怒地說道:「你們不要把我姓韓的看作了將軍的屬下,我跟他不過是朋情友誼,在府中挑名當差,不過是幫忙而已,我還不指著那十幾兩餉銀活著。這次我來替他辦這件事,不過念在朋友之情,無法推脫。真要是和我講起公事來,我可伺候不著他了。二位趁早回去,事情不辦個著落出來,我回去見他有什麼用?二位不必為難,我拿一點信物,交給你們,按著我的話向他說明,自然沒有你們關係了。」

  那官差聽三秀的話,帶著為難的神色道:「韓師傅,你是久在外面闖的朋友,我們認為最能體諒人了。像我們哥兩個巴結得這點差事,實非容易,真要為這件事弄掉了,韓師傅你想,我們不也太冤了麼?我看是韓師傅忍些委屈,辛苦一趟,就算是成全我們哥兩個,我們飯碗子不破,不會忘了韓師傅的好處。」

  南荒異叟乜秋帆認為這種情形十分離奇,這兩名官差說話的神情和身上的打扮,的確是個大衙門的差弁,口口聲聲又在提到將軍,這韓三秀對於這兩人,竟自帶著申叱口吻,他們這種身份,真有些莫名其妙了。

  這時韓三秀卻恨聲說道:「你們弟兄這可是強人所難,只為我所辦的事,不便向你們說明,你們只是不肯信我的話。姓韓的跟你們無冤無仇,我們不害你們,真為我姓韓的把差事弄掉,你們兩人各有一家老小,那就把我姓韓的罵也罵死了。現在我也無法向你們多說,我絕不能回去,只有把他所托我的事辦到了,我自然回去見他。反正他不會說叫你們把我捉拿回去,你們就不能強著叫姓韓的跟你們走。好好地按照我所說的回去對他講,就提韓三秀空著手絕不去見他。現在我把我的袖箭交給你們一支,拿回去作為信物,他自然相信你們的話,絕不是誆他了。告訴他,那姓盧的不怎麼費手腳,只是他身旁向有扎手人物,急切間對付不下來。我現在已經用盡了手段,正在緊要關頭,沒有多少日耽擱,請他安心等待,拿姓韓的當朋友,叫他等待著我要能叫他如願以償。話只能說到這兒,聽不聽在你們。我韓三秀近日還有事等待去辦,恕我不陪了。」

  他說話間,從囊中取出一支袖箭,丟在那兩名官差面前,一轉身,騰身一縱,躥進南邊的柳林深處。那官差還在嚷著:「韓師傅,你這可不對,你不能丟下我們走。」

  可是任憑官差嚷,韓三秀已走得無影無蹤。內中一名官差,俯身把袖箭撿起,兩人十分懊悔地彼此抱怨著。

  乜秋帆此時倒不急於要追趕那韓三秀了,認為從這兩名官差身上,足可以查出一切情形來,仍然隱身不動。聽得偏東那個年歲大的官差,恨聲說道:「我在外面已經跑了十幾年,也跟過兩位封疆大吏,真還沒見過做到督撫,竟自和江湖中這一路人往來,這真是聞所未聞。不問可知,將軍是這裡的出身了。」

  那名年輕的官差冷笑一聲道:「我早看出來他出身不正,人家有這種福命,我們生來的命苦,只有伺候一輩子人。不過順情順理地幹下去,倒也認了命。可是這全是什麼事?竟派我們出來,這又不是咱們管轄的地面,這姓韓的倘若在人家川邊鬧出事來,依我看,將軍的腦袋,就許送在這姓韓的手中。現在管不得許多,任憑他怎樣,咱只好回去按著他所說的情形去報告將軍,我們就是在這裡儘自待下去,把路費全花幹了,辦的又不是公事,難道我們就流落在外面麼?」

  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是一片抱怨之詞,向樹林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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