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朱元璋 > 朱元璋文集3 | 上頁 下頁
敕問文學之士


  昔秦皇去封建、異三公,以天下諸國合為郡縣,朝廷設上,次二相,出納君命,總理百僚。當是時,設法制度,皆先聖先賢之道,為此設相。之後,臣張君之威福,亂自秦起,宰相權重,指鹿為馬。自秦以下,人人君天下者,皆不鑒秦設相之患,相繼而命之,往往病及于君國者,其故在擅專威福而致是歟?抑君怠政而有此歟?校之既久,恍惚其端,特敕問之。

  又

  朕嘗觀物,昧於造化,惑於的理,特以雲生之妙敕問之,理何如也?

  嘗雲山川出雲,其雲也,一動一靜,何如斯指山川而言雲也?又碧天四際,窮壤無翳,俄霄漢間,倏然而黑雲蔽於太虛,此非山川之發理,果雲何若是而妙乎?

  又

  朕聞昔之叩角而歌者,謂歎時而作。又一士,捫虱以論形勢而觀利鈍。是二士也,智者請為之論。

  又

  朕觀上古聖賢之言,冊而成書,智者習而行之,則身修而家齊,焉萬世之用不竭,斯良之至也。

  今之儒不然。窮經皓首,理性茫然。至於行文流水,架空妄論,自以善者矣。及其臨事也,文信不敷,才愆果斷,致事因循,將何論乎?請論之。

  又

  權衡之制,升、合、鬥、斛之法,止頑民之狡,使良善者無憂。雖然,頑者愈加奸猾,善者尤被其欺瞞,官以為必善,民以為必然。若以權衡之制不善,升、合、鬥、斛之法不良,觀斯制度,其所由來遠矣。今商賈計多,市民詐廣,未審何法而可制之哉?請為之說。

  又

  朕聞昔仲尼、孟軻之在世也,其利濟之心,慮恐利濟有所不及,是故拳拳導人為善。所以為善者,或公於朝,或私於家,不離為善之道,是保祿保家而全身命也。

  當是時,仲尼、孟軻不獨導人而已,其又周遊諸侯之所,敷陳是非,與語尊君澤民之道,意在天下安和,未嘗逢君不言,深藏所蘊,使人不知其所以然乎?

  今文學之士來庭,特以前聖賢之所以言,今之儒士所以不言,欲知其所以人情而用,孰難易乎?請為之論。

  又

  朕嘗仰觀俯察,知七曜律度於穹壤,浮天而東行,天以健而不息,紀分野而遊乎地,上而西馳,山崇海凝,雲飛星列,川流不止,淵清弗渾,四氣消長,欲原其造化何自,終未得人以明。今文士至朝,請陳理說。

  又

  天道穹窿而迥遙,莫知其所以然而奚止焉。地道鴻龐而悠曠,亦莫知其所以然而奚深焉。斯二儀也,前列聖之所以載在祀典,而以南北郊為首祀,次以宗廟社稷,下再酹於山川。朕觀若此,古人將以為神之靈必然而祀焉?果恍惚疑信而祀焉?且神之為神也,或寂或見,果隸災福焉?今敕爾諸文學之士,請言有無,敬慎何如哉!

  又

  昔堯舜之絕,傳其舜禹之眾合,周政之不綱,殷湯之兩廢,其故由何而然歟?

  又

  嘗聞上古列國,於天下爵分五等,其於朝聘之儀,貢輸之額,辨是核非,孰職以專之?果有無之,可析乎?請明其說焉。

  又

  朕聞昔之至智者,務志以崇身,專利濟以名世,未見獨善其身而為智賢者。

  或曰:「時有盛衰,致令賢士大夫觀事勢而向背,不過向吉背凶而已。」

  朕嘗笑之。孰不知大至智之人,若欲出類拔萃,必犯患渉難,善能平斯二事,則名彰不朽。安有懷大本,抱厚德,視君缺佐,目民受殃,恬然自處者?若必以出非其時而不仕,則仲尼、孟軻居諸侯擾攘之秋,大背於彛倫之序,而仲尼、孟軻周遊謁之,朕不知其何心?請為之論。

  又

  昔漢制:商賈、技藝毋得衣錦繡、乘馬。朕審之久矣,未識漢君之本意如何?《中庸》曰:「來百工也。」又,古者日中而市。是皆不可無也。況商賈之士,皆人民也,而乃賤之。漢君之制意,朕所不知也。諸生詳而細對。

  又

  籲!時士之志,奚不我知!其由我不德而致然?耶抑士晦志而有此耶?嗚呼艱哉!君子得不易我,知人惟彼蒼之照鑒,必或福志之將期。然邇來雲才者群然而至,及其用也,才志異途,空矣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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