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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吉士墓誌銘


  朝議大夫戶科給事中降補國子監學正趙君墓誌銘

  君諱吉士,字天羽,一字恒夫,姓趙氏,世居徽州之休寧。仕為光祿寺丞諱廷賢者,君曾祖考也。贈昭武將軍諱完璧者,祖考也。封文林郎、進階奉直大夫、贈朝議大夫諱時腴者,考也。妣汪氏,累封恭人,贈淑人。

  君入籍杭州,補府學生。順治八年,舉浙江鄉貢進士。康熙七年,謁選知太原交城縣事。縣居萬山中,岩磴參錯,孔河出塔莎谷,東南流,會於汾。故水曰交水,山曰交山,縣曰交城。地近屈,產畜馬絕有力。又饒灌木,歲取其材以為利。君至日,民間牧馬有禁,上官廢南堡村木廠,許沿河市賣,由是利為文水商民所奪,交人重困,往往去為盜,依山負固,散則民,聚則寇,勢方張,旁掠清源、汾陽、邢臺三縣。君思剪除之,首閱武于郭南,令下,士卒進退有序,捐萬錢犒焉。還語賓從曰:「民可用也。」會年饑,君錄餓者七十人,完廨舍垣牆,使家人與處,詢群盜出沒所在,多得其實。爰申明乘墉保甲團練之法,君乃言曰:「凶歲良民易迫為盜,吾當撫之。」遂詣河北都行荒政,諭山農毋為盜所脅。日暮,留宿陶穴。詰朝,相度蹊徑通塞,村砦近遠,知最險者三坐崖,東西兩葫蘆川繞其下,塞葫蘆口,則官軍不得進;保三坐崖,則官軍不克登,君默識之而還。

  十年十月朔,總督檄縣進剿,君行令山麓葺靜安堡,期以月幾望官兵進屯。先七日,置酒城隅卻月湖,張樂於舫,許老稚夾岸縱觀。越宿,複要昆山顧炎武、華亭陸慶臻、上海蔡湘,剪燭賦詩。密誡司夜者促更籌,於子刻打五鼓,君起送客出郭,則守備姚順等已先受約統步騎兵四百集南關外矣。疾行四十裡,饗士卒于水泉灘,別為三隊並進,入兩葫蘆川,據三坐崖。賊鳥獸散,散複合,且戰且奔。官軍分搜巢窟,先後獲魁渠二十二人,餘或降或自剄。君別淑慝,召山農終始不作賊者三十七家,賚以羊酒,其素不當夫徭者千四百三十家,編其籍入都圖。入山旬有六日,交山之寇悉平,君治交五載余,修圖經,新橫舍,立倉廒,定軍營,折疑獄,罰贖鍰,使種柳鑿山,通龍門渠,溉田十萬四千頃。又力請上官複南堡村木廠,秣善馬於驛,士飽馬肥,用降賊攻賊,故能成功。巡撫上其狀,征入為戶部山西司主事。

  居母憂,還籍,服除,補戶部河南司主事。載丁父憂,起,複補戶部四川司主事。十四年,覃恩由文林郎進奉直大夫。二十年,奉使征揚州關鈔。君寬以惠商,負販乘舴艋出入者,暨免譏察,輸稅者俾自封投櫝中,胥吏苛斂之弊盡革,覆命監督通州中南倉,旋入會典館,奉敕排纂鹽漕二書。

  二十三年,誥授朝議大夫。明年,戶部尚書科爾坤上言:「賦役征解,條目太煩,請更造簡明全書。」天子允其請,開局山西司,君充纂修官。時總裁光祿寺卿龔佳育持議,謂州縣催科,歲發由單,分壤地之則,使民知輸納之數,法至善也。惟因畿輔撥補地畝,歲有更易,而江浙稅課,起運存留,條目繁瑣。近例,有司必合計州縣之田,刊入由單,尾數稍有不符,動行駁改,名為易知,在百姓實難知。請米數止升合勺,銀數止分厘毫,自秒撮絲忽以下,悉刪除之。而升秒為合,升絲為毫,斯勘算易明,賦額仍無虧損。乃更定由單式,式未定,而佳育卒。計部在官人胥,動浮言以畸零數不可除,古未有議刪去者,朝士多惑其說。於是給事中楊周憲特疏請勿更,天子下公卿議,君作論一篇,援唐元稹當州所上狀中:「斛止于合,錢成于文。在百姓納數,元無所加,於官司簿書,永絕奸詐,是則昔人已昌言之。且米有圭粟粒黍,銀有微塵纖沙,入之權量,莫辨其形,鏤諸梨棗,徒繁其目。況會計凡析一為三者,悉數之不能終窮。」佳育議是,事雖不果行,盈庭莫能難也。

  又明年,天子需爭臣,試三十三人於保和殿,擢君戶科給事中。君上言:「會典與紅本相表裡。故事,內外章奏,付內閣典籍廳儲藏,歲久無隙地,因貯科房,往往散佚。又各部司簿錄,有第載國書,未譯漢文者,除二十五年前,已經纂輯外,宜滿漢對譯,匯送內閣,以為異日續修地。」天子允行。既而銜命勘河,還,台班有與君忤者,劾君父子各占籍,以仕吏議落職。久之,補國子監學正。

  君好學,善與人交,夙有知人之鑒,分校山西鄉闈,拔馮給事雲驌,又賞識錢府尹晉錫,汪編修灝于未遇時,每當賦詩酬和,袞袞不休,迭一韻至萬首。所居寄園,考定為月張園故址,浚池累石,分佈亭館,種花木,海內名士入都,恒留連不忍去。君脫略禮數,過者不知何者是客也。所著書有《續表忠紀》、《寄園寄所寄》、《錄音韻正訛》、《徽州府交城縣誌》,詩稿尤多,俱鏤版行世。若《交山平寇本末》,則其友吳興夏颭紀其事為一書。

  君年七十有九,終於京師。卒之歲,康熙四十五年二月朏也。娶汪氏,誥封恭人。子三人:道璟,貢生,候選儒學教諭。景從,山東布政司參議,分守濟寧道。景行,康熙丁卯舉人,內閣辦事中書舍人。女一人,嫁國子監生戴嘉猷。孫男一十二人;繼掄,歲貢生。繼抃,康熙己卯舉人。畢元,附學生。抗、繼撰,國子監生。餘幼,未注士籍。女九人。曾孫四人。君之歸喪也,景從先卒,景行卜地于某原,葬有期矣,來請銘。

  嗚呼!君,才傑也。宰百里之邑,積年未靖之寇,犯虎狼之穴蓲除之,其智勇有不可及者。而又詳於政典,使久居諫垣,言天下事,績績惻惻,何必不如古人。乃以微罪去位,一官左謫,徒令仰屋樑著書以老,不亦可惜也夫。且徽州士族,多流寓四方,寄籍取科第,即如先儒朱子,本婺源人,而紹興十八年《同年小錄》,注籍建州建陽縣群玉鄉三桂裡。彼夫城陽炅橫四子,炅守墳墓,{夭日}居徐州,桂居幽州,炔居華陽,前史不以為非,由是推之,君之父子,似乎可逭吏議也已。銘曰:

  宰山城,枹鼓鳴。探赤丸,吏不驚。
  去劇賊,枹鼓息。陟考堂,譽超特。
  入諫垣,進讜言。嗟青蠅,止于樊。
  官雖左,賓滿坐。人裸裎,焉凂我。
  酒百船,詩萬篇。留述作,通都傳。
  伊人逝,孰譚藝。音徽亡,哀挽繼。
  筮兆基,作銘詩。訂君實,無諛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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