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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封事


  己酉擬上封事

  具位臣朱熹敢拜手稽首言曰臣竊惟皇帝陛下有聰明睿智之資有孝友溫恭之德有寬仁博愛之度有神武不殺之威養德春宮垂二十年一旦受命慈皇親傳大寳龍飛虎變禦極當天凡在覆載之間稍有血氣之屬莫不延頸舉踵觀德聽風而臣適逢斯時首蒙趨召且辱賜對得近日月之光感幸之深其敢無說以效愚忠之一二蓋臣聞古之聖賢窮理盡性備道全德其所施為雖無不中于義理然猶未嘗少有自足之心是其平居所以操存省察而致其懲忿窒欲遷善改過之功者固無一念之間斷及其身之所履有大變革則又必因是而有以大警動於其心焉所以謹初始而重自新也伊尹之告太甲曰今王嗣厥德罔不在初又曰今嗣王新服厥命惟新厥德召公之戒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貽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知今我初服肆惟王其疾敬德蓋深以是而望於其君其意亦已切矣今者陛下自儲貳而履至尊由監撫而專聽斷其為身之變革孰有大於此者則凡所以警動其心而謹始自新者計已無所不用其極矣而臣之愚猶竊有懼焉者誠恐萬分有一所以警動自新之目或未悉舉則釁孽之萌將有作於眇綿之間出於防慮之外者是以輙忘疎賤而妄以平日私憂過計之所及者深為陛下籌之則若講學以正心若修身以齊家若遠便嬖以近忠直若抑私恩以抗公道若明義理以絕神奸若擇師傳以輔皇儲若精選任以明體統若振綱紀以厲風俗若節財用以固邦本若修政事以攘夷狄凡是十者皆陛下所當警動自新而不可一有闕焉者也臣不勝犬馬愛君憂國之誠輙敢事為之說而昧死以獻謹條其事如左

  其一所謂講學以正心者臣聞天下之事其本在於一人而一人之身其主在於一心故人主之心一正則天下之事無有不正人主之心一邪則天下之事無有不邪如表端而影直源濁而流汙其理有必然者是以古先哲王欲明其德於天下者莫不壹以正心為本然本心之善其體至微而利欲之攻不勝其眾嘗試驗之一日之間聲色臭味遊衍馳驅土木之華貨利之殖雜進于前日新月盛其間心體湛然善端呈露之時蓋絕無而僅有也茍非講學之功有以開明其心而不迷於是非邪正之所在又必信其理之在我而不可以須臾離焉則亦何以得此心之正勝利欲之私而應事物無窮之變乎然所謂學則又有邪正之別焉味聖賢之言以求義理之當察古今之變以驗得失之幾而必反之身以踐其實者學之正也涉獵記誦而以雜博相高割裂裝綴而以華靡相勝反之身則無實措之事則無當者學之邪也學之正而心有不正者鮮矣學之邪而心有不邪者亦鮮矣故講學雖所以為正心之要而學之邪正其系於所行之得失而不可不審者又如此易曰正其本萬事理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二所謂修身以齊家者臣聞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故人主之家齊則天下無不治人主之家不齊則未有能治其天下者也是以三代之盛聖賢之君能修其政者莫不本于齊家蓋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內而夫婦之別嚴者家之齊也妻齊體于上妾接承於下而嫡庶之分定者家之齊也采有德戒聲色近嚴敬遠技能者家之齊也內言不出外言不入苞苴不達請謁不行者家之齊也然閨門之內恩常掩義是以雖以英雄之才尚有困于酒色溺於情愛而不能自克者茍非正心修身動由禮義使之有以服吾之德而畏吾之威則亦何以正其宮壼杜其請托檢其姻戚而防禍亂之萌哉書曰牝雞之晨惟家之索傳曰福之興莫不本乎室家道之衰莫不始乎捆內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三所謂遠便嬖以近忠直者臣聞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泥不染而黒故賈誼之言曰習與正人居之不能無正猶生長于齊之地不能不齊言也習與不正人居之不能無不正猶生長于楚之地不能不楚言也是以古之聖賢欲修身以治人者必遠便嬖以近忠直蓋君子小人如冰炭之不相容熏蕕之不相入小人進則君子必退君子親則小人必疎未有可以兼收並蓄而不相害者也能審乎此以定取舎則其見聞之益薰陶之助所以謹邪僻之防安義理之習者自不能已而其舉措刑賞所以施於外者必無偏陂之失一有不審則不惟其妄行請托竊弄威權有以害吾之政事而其導諛薰染使人不自知覺而與之俱化則其害吾之本心正性又有不可勝言者然而此輩其類不同蓋有本出下流不知禮義而稍通文墨者亦有服儒衣冠叨竊科第而實全無行檢者是皆國家之大賊人主之大蜮茍非心正身修有以灼見其情狀如臭惡之可惡則亦何以遠之而來忠直之士望德業之成乎諸葛亮有言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頺也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本朝大儒程頥在元佑間常進言於朝以為人主當使一日之中親賢士大夫之時多親宦官宮妾之時少則可以涵養氣質薰陶德性此皆切至之言也然後主不能用亮之言故卒以黃皓陳祗而亡其國元佑大臣亦不能白用頥說故紹聖元符之禍至今言之猶可哀痛前事不遠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四所謂抑私恩以抗公道者臣聞天無私覆地無私載日月無私照故王者奉三無私以勞於天下則兼臨博愛廓然大公而天下之人莫不心悅而誠服儻於其間複以新舊而為親疎則其偏黨之情褊狹之度固已使人𢢀然有不服之心而其好惡取舎又必不能中于義理而甚則至於沮謀敗國妨德亂政而其害有不可勝言者蓋左右廝役橫加官賞宮府寮屬例得褒遷固不問前例之是非而或者又不問其有無此固舊事之失而不可以不正況今又有蚤懷奸心預自憑結者又將貪天之功以為己力而不顧其仰累於聖德妬賢嫉能禦下蔽上而不憂其有害於聖政也茍不有以深抑私情痛加屏絕則何以明公道而服眾心革宿弊而防後患乎唐太宗之責龎相壽曰我昔為王為一府作主今為天子為四海作主為四海作主不可偏與一府恩澤若複令爾重位必使為善者皆不用心正為此也又況有國家者當存遠慮若漢高祖之戮丁公我太祖之薄王溥此其深識雄斷皆可以為後聖法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五所謂明義理以絕神奸者臣聞天有顯道厥類惟彰作善者降之百祥作不善者降之百殃是以人之禍福皆其自取未有不為善而以謟禱得福者也未有不為惡而以守正得禍者也而況帝王之生實受天命以為郊廟社稷神人之主茍能修德行政康濟兆民則災害之去何待於禳福祿之來何待于禱如其反此則獲罪於天人怨神怒雖欲辟惡鬼以來貞人亦無所益又況先王制禮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報本享親皆有常典牲器時日皆有常度明有禮樂幽有鬼神一理貫通初無間隔茍禮之所不載即神之所不享是以祭非其鬼即為淫祀淫祀無福經有明文非固設此以禁之乃其理之自然不可得而易也其或恍惚之間如有影響乃是心無所主妄有憂疑遂為誣祝妖人乘間投隙以逞其奸欺誑惑之術既行則其為禍又將無所不至古今以此坐致亂亡者何可勝數其監蓋亦非遠茍非致精學問以明性命之理使此心洞然無所疑惑當有即有當無即無則亦何據以秉禮執法而絕妖妄之原乎先王之政執左道以亂政假鬼神以疑眾者皆必誅而不以聽其慮深矣然傳有之明於天地之性者不可惑以神恠明於萬物之情者不可罔以非類則其為妄蓋亦不甚難察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六所謂擇師傅以輔皇儲者臣聞賈誼作保傅傳其言有曰天下之命系于太子太子之善在於早諭教與選左右教得而左右正則太子正太子正而天下定矣此天下之至言萬世不可易之定論也至論所以教諭之方則必以孝仁禮義為本而其條目之詳則至於容貌詞氣之微衣服器用之細纖悉曲折皆有法度一有過失則史書之策宰撤其膳而又必有進善之旌誹謗之木敢諫之鼔瞽詩史書工誦箴諫士傳民語必使至於化與心成中道若性而猶不敢怠焉其選左右之法則有三公之尊有三少之親有道有充有弼有丞上之必得周公太公召公史佚之流乃勝其任下之猶必取于孝弟博聞有道術者不幸一有邪人廁乎其間則必逐而去之是以太子朝夕所與居處出入左右前後無非正人而未嘗見一惡行此三代之君所以有道之長至於累數百年而不失其天下也當誼之時固己病於此法之不備然考孝昭之詔則猶知誦習誼之所言而有以不忘乎先王之意降而及于近世則帝王所以教子之法益疎略矣蓋其所以教者不過記誦書劄之工而未嘗開以仁孝禮義之習至於容貌詞氣衣服器用則雖極於邪侈而未嘗有以裁之也寮屬具員而無保傅之嚴講讀備禮而無箴規之益至於朝夕所與出入居處而親密無間者則不過宦官近習掃除趨走之流而已夫以帝王之世當傳付之統上有宗廟社稷之重下有四海烝民之生前有祖宗垂創之艱後有子孫長久之計而所以輔養之具疎略如此是猶家有明月之珠夜光之璧而委之衢路之側盜賊之沖也豈不危哉詩曰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貽厥孫謀以燕翼子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七所謂精選任以明體統者臣聞人主以論相為職宰相以正君為職二者各得其職然後體統正而朝廷尊天下之政必出於一而無多門之弊茍當論相者求其適己而不求其正己取其可愛而不取其可畏則人主失其職矣當正君者不以獻可替否為事而以趨和承意為能不以經世宰物為心而以容身固寵為術則宰相失其職矣二者交失其職是以體統不正綱紀不立而左右近習皆得以竊弄威權賣官鬻獄使政體日亂國勢日卑雖有非常之禍伏於冥冥之中而上恬下嬉亦莫知以為慮者是可不察其所以然者而反之以法其所已用而審其所將用者乎選之以其能正己而可畏則必有以得自重之士而吾所以任之不得不重任之既重則彼得以盡其獻可替否之志而行其經世宰物之心而又公選天下直諒敢言之士使為台諫給舎以參其議論使吾腹心耳目之寄常在於賢士大夫而不在於群小陟罰臧否之柄常在於廊廟而不出於私門如此而主威不立國勢不強綱維不舉刑政不清民力不裕軍政不修者臣不信也書曰成玉畏相語曰和臣不忠且以唐太宗之聰明英特號為身兼將相然猶必使天下之事關白宰相審熟便安然後施行蓋謂理勢之當然有不可得而易者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八所謂振綱紀以厲風俗者臣聞四海之廣兆民至眾人各有意欲行其私而善為治者乃能總攝而整齊之使之各循其理而莫敢不如吾志之所欲者則以先有綱紀以持之於上而後有風俗以驅之於下也何謂綱紀辯賢否以定上下之分核功罪以公賞罰之施也何謂風俗使人皆知善之可慕而必為皆知不善之可羞而必去也然綱紀之所以振則以宰執秉持而不敢失台諫補察而無所私人主又以其大公至正之心恭己於上而照臨之是以賢者必上不肖者必下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刑而萬事之統無所缺也綱紀既振則天下之人自將各自矜奮更相勸勉以去惡而從善蓋不待黜陟刑賞一一加於其身而禮義之風廉恥之俗已丕變矣惟至公之道不行於上是以宰執台諫有不得人黜陟刑賞多出私意而天下之俗遂至於靡然不知名節行檢之可貴而唯阿䛕軟熟奔競交結之為務一有端言正色於其間則群譏眾排必使無所容於斯世而後已此其形勢如將傾之屋輪奐丹雘雖未覺其有變於外而材木之心已皆蠧朽腐爛而不可複支持矣茍非斷自聖志灑濯其心而有以大警勅之使小大之臣各舉其職以明黜陟以信刑賞則何以振已頺之綱紀而厲已壊之風俗乎管子曰禮義廉恥是謂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賈誼嘗為漢文誦之而曰使管子而愚人也則可使管子而少知治體是豈可不為寒心也哉二子之言明白深切非虛語者惟聖明之留意焉則天下幸甚

  其九所謂節財用以固邦本者臣聞先聖之言治國而有節用愛人之說蓋國家財用皆出於民如有不節而用度有闕則橫賦暴斂必將有及於民者雖有愛人之心而民不被其澤矣是以將愛人者必先節用此不易之理也國家承五季之弊祖宗創業之初日不暇給未及大為經制故其所以取於民者比之前代已為過厚重以熈豐變法頗有増加而建炎以來地削兵多權宜科須又複數倍供輸日久民力已殫而間者諸路上供多入內帑是致戶部經費不足遂廢祖宗破分之法而上供歲額必取十分登足而後已期限廹促科責嚴峻監司州縣更相督廹唯務自寬已責何暇更察民情棰撻號呼有使人不忍聞者而州縣歲入多作上供起發則又於額外巧作名色寅緣刻剝此民力之所以大窮也計其所以至此雖雲多是贍軍然內自京師外達郡邑上自宮禁下至胥徒無名浮費亦豈無可省者竊計若能還內帑之入于版曹複破分之法于諸路然後大計中外冗費之可省者悉從廢罷則亦豈不能少有所濟而又擇將帥核軍籍汰浮食廣屯田因時制宜大為分別則供軍不貲之費庶幾亦可減節而民力之寬於是始可議矣此其事體至大而綱目叢細類非一言之可盡今亦未暇盡為陛下言之惟聖明留意其本如上八者而後圖之則天下幸甚〈按前總目此處當有修政事以攘夷狄一條今缺〉

  甲寅擬上封事

  五月二十六日朝散郎秘閣修撰權發遣潭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管田事主管荊湖南路安撫司公事馬步軍都總管借紫臣朱熹謹昧死百拜上疏皇帝陛下臣近者竊聞陛下過宮一事多有論諫未蒙採納屢降指揮尋複寢罷觀聽惶惑傳聞駭異如臣孤賤疎遠竊伏草茅不聞外廷末議初不敢妄有開說塵瀆聖聰特以今此蒙恩起當藩屏之任靜思所職上關國體若朝廷正綱紀立主德修人心悅則守土之臣雖極駑鈍尚可憑藉威靈勉自驅策以稱任使儻根本動搖腹心蠱壊大勢傾壓無複可為則中外之臣雖有奇才遠略亦無所施況如汙愚雖欲捐軀報國亦何所用其力哉是以不能自已有不能不為陛下言者然臣所讀者不過孝經語孟六經之書所學者不過堯舜周孔之道所知者不過三代兩漢以來治亂得失之故所講明者不過仁義禮樂天理人欲之辨所遵守者又不過國家之條法考其歸趨無非欲為臣者忠為子者孝而已今者取此以為言則在廷之臣言之悉矣陛下聽之亦熟矣舍此以為言則自古天下國家未有可以外此而為治者臣今亦不敢廣引前言備禮上疏以釣敢言之名而歸過於陛下請獨以父子天性之說為陛下流涕而陳之臣聞人之所以有此身者受形於母而資始于父雖有強暴之人見子則憐至於繈褓之兒見父則笑果何為而然哉初無所為而然此父子之道所以為天性而不可解也然父子之間或有不盡其道者是豈為父而天性有不足於慈亦豈為子而天性有不足於孝者哉人心本明天理素具但為物欲所昏利害所蔽故小則傷恩害義而不可開大則滅天亂倫而不可救假如或好飲酒或好貨財或好聲色或好便安如此之類皆物欲也清明之地物欲昏之則父或忘其為慈子或忘其為孝然後造為讒慝者指疑似以為真實指毫髮以為丘山譖之于其父則使施之於其子者不無少過譖之於其子則使施之于其父者寖失其常然後巧為利害之說以刼之蓋謂如此則必受其利不如此則必蹈其害利害既有以蔽其心此心日益猜疑今日猜疑明日猜疑猜疑不已子一舉足而得罪于其父父一出言而取怨于其子父子之情壊而禍亂作矣試于暇時或於中夜或於觀書之際或於靜坐之頃捐去物欲之私盡祛利害之蔽黙觀此心之本然則父子之間固未嘗不慈且孝也臣竊觀陛下天資仁孝初政清明進退人才動合公論一言之善天下誦之豈獨於天性至親反用其薄況備物之養無大虧闕政事之間無大更革過宮定省本非難行猶豫遲回動踰時月亦獨何也無乃事起於纖微情阻于疎闊方間隙之將萌群臣不能捄之於早及形跡既著又不能察陛下事親之本心且無以和陛下父子之情往往語言拙直援引過當其心雖忠於陛下而不足以感悟陛下之聽徒以激怒陛下故近日臨欲過宮而複輟者陛下未必不曰身為萬乘之主乃不得一事自由乎故不肯屈獨斷之權為群論所廹耳而陛下父子之情所以至此者臣竊料陛下即位之初便有奸人造為邪說離間陛下之父子如一飲宴之失壽皇慮陛下或怠于為政一言動之愆壽皇憂陛下或至於成疾此皆愛陛下之至切故或形於言而不自以為嫌其意惟欲陛下遷善改過正心修身以奉天地以承祖宗為有宋萬年無強之休而已曷嘗有纖芥忿恨如浚井塗廩之意哉而奸人因之造為危語往來間諜以誤聖聽不唯使陛下之身常懷疑懼而使陛下之宮中亦皆嚴憚重華而不敢親近日遠月疎間隙愈大天下之人但見壽皇慈覆天下而于陛下為尤篤陛下所以事壽皇者乃不以孝聞而以失禮聞又不知其為群小之奸而直以為陛下之失街談巷議偶語族談至有臣子所不敢聽者臣恐不惟如此一旦上帝震怒匹夫流言草野僭亂將仗義而起夷狄外侮興問罪之師當是時六軍之情能使之親附乎萬姓之心能使之固結而不解乎讒邪之人雖複臠而食之其能有及於國家之敗乎如臣之愚雖百千輩鹹欲分身赤族為陛下死其能有補於社稷之存亡乎又聞壽皇聖躬比者小愆和豫雖未必因此而天下後世甯不曰意念鬱鬱而至此乎夫事固有失於毫釐之間而遂至於不勝悔者臣子之所不忍言而忠於事君者亦不敢隱也昔漢文帝徙淮南王少失思慮而尺布鬥粟之謡終身病之夫以兄而不能容其弟雖賢主不敢自恕其過也況以天下之大而不能容其父乎為今之計先遣大臣謝罪于重華次發明詔告諭在廷言前日之所以不能無疑者以䜛邪惑亂之故誅此奸人以謝天下屏斥餘黨還始初之清明即日駕過重華問安侍膳以盡父子之驩如此則天下歌舞四裔尊仰書之信史以為美談反危而安特在陛下反復手之間耳今愛陛下之切者中宮也嘉邸也忠陛下之至者二三大臣也願出臣章與之參訂必有以知臣之惓惓于君父而其言雖陋實宗社之至計也限守遠郡無由請對而忠憤所激不能自已是以冐死拜疏痛哭流涕而極言之唯陛下緩其狂瞽臣冐犯天威無任震懼殞越之至臣熹昧死再拜

  乙卯擬上封事〈文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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