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北紀行十二章|朱熹

山北紀行十二章

　　（章八句）

　　其一

　　祗役廬山陽，矯首廬山陰。
　　雲峰不可覿，碧澗何由尋。
　　昨朝解印章，結友同窺臨。
　　盡彼岩壑勝，滿茲仁知心⑴。

　　⑴ 自注：予以閏月二十七日罷郡，是夕出城，宿羅漢。二十八日，宿白鹿。二十九日，登黃雲觀，度三峽，窺玉淵，憩西澗，飲西原，宿臥龍。四月一日，過開先，宿歸宗。二日，浴湯泉，入康王谷，觀水簾，宿景德觀。三日，與清江劉清之子澄、永嘉張揚卿清叟、潯陽王阮南卿、周頤龜父、長樂林用中擇之、洛陽趙希漢南紀、會稽陳祖永慶長、武當祁真卿師忠、溫陵吳兼善仲達、廬陵許子春景陽、新安胡莘尹仲、建安王朝春卿、長樂餘隅占之、陳士直彥忠、黃幹季直、臨淮張彥先致遠、會稽僧志南、明老俱行。

　　其二

　　窺臨事若何，請從圓通說。
　　逶迤山門路，悄茜蹤篁列。
　　溪仍侯家名，屋是孱王設。
　　何救黍離歌，喟焉傷覆轍⑴。

　　⑴ 自注：圓通寺，地名侯溪，本侯氏所居，李後主取以為寺。無它奇，但門徑竹木深茂可觀耳。

　　其三

　　行逢石門雨，解驂寒澗東。
　　朝隮錦繡穀，俯仰春冥濛。
　　懸泉忽淙琤，雜樹紛青紅。
　　屢憩小亭古，幽探思無窮⑴。

　　⑴ 自注：石門澗，正在天池山下，有小庵三四。是夕，宿所謂廣福庵者。來日登山，道錦繡穀，再過小橋，橋皆有亭，下（宋本、成化本作上）又有亭基二、小亭一。

　　其四

　　竦身長林端，策足層崖表。
　　仰瞻空界闊，俯歎塵寰小。
　　天池西嵌崟，佛手東窈窕。
　　杖屨往復來，憑軒瞰歸鳥⑴。

　　⑴ 自注：盡錦繡谷登山，稍高，無複林木。坡陀而上，至天池院。在小峰絕頂，乃有石池，泉水不竭。東過佛手岩，石室嵌空，中有井泉，僧緣崖結架以居。下臨錦繡穀，又有石榻，名遠公講經台。

　　其五

　　斯須暮雲合，白日無餘暉。
　　金波從地湧，寶燄穿林飛。
　　僧言自雄誇，俗駭無因依。
　　安知本地靈，發見隨天機⑴。

　　⑴ 自注：天池院西數步，有小佛閣，下臨絕壑，是遊人請燈處。僧雲：燈非禱不見。是日，不禱而光景明滅，頃刻異狀。諸生或疑其妄，予謂僧言則妄，而此光不可誣，豈地氣之盛而然耶。

　　其六

　　深尋兩林間，清波貫華屋。
　　蓮社有遺蹤，草堂非舊築。
　　脩廊餘故刻，好醜雜瑉玉。
　　亦複記經行，深慚後人讀⑴。

　　⑴ 自注：五日，下山，至東西林。兩寺相去不百步，一溪清駛橫貫其間，皆自方丈前廊廡下過，他處所無有也。白蓮池在東林法堂前，白公草堂基在寺東，久廢，近歲複創數椽，制殊狹陋，然亦非其正處矣。是日題名，屬寺僧刻于咸通莊田記石。

　　其七

　　行軒複東騖，祠城當晚遊。
　　胡然冠蓋集，不盡心期幽。
　　夜厭百穀喧，旦失千峰稠。
　　出門有遺恨，回首空綢繆⑴。

　　⑴ 自注：晚至太平興國宮，唐九天使者祠也。江州教授翁名卿，載酒肴，與鄉人游應和、歐景文及其諸生二十餘人皆至。

　　其八

　　山水誠乃奇，雲誰究終始。
　　曇遠亦何人，神君豈其鬼。
　　東西妄採獲，誣諂共恢詭。
　　百世踵謬訛，彝倫日頹圮⑴。

　　⑴ 自注：東林慧遠雜取孔老之言，以附佛學，嘗著《沙門不敬王者論》。唐明皇自言親見使者降于殿庭，因立此宮。而群臣造為妖妄以迎合者甚眾。本朝仍賜宮額、神號，置提舉官雲。

　　其九

　　以茲遊覽富，翻令懷抱傷。
　　誰哉可告語，舉俗昏且狂。
　　乾坤有真心，日月垂休光。
　　茫茫宇宙內，此柄孰主張。

　　其十

　　北度石塘橋，西訪濂溪宅。
　　喬木無遺株，虛堂唯四壁。
　　竦瞻德容睟，跪薦寒流碧。
　　幸矣有斯人，渾淪再開闢。

　　其十一

　　平生勞仰止，今日登此堂。
　　願以圖像意，質之巾幾傍。
　　先生寂無言，賤子涕泗滂。
　　神聽儻不遺，惠我思無疆⑴。

　　⑴ 自注：六日，拜濂溪先生書堂遺像，子澄、請為諸生說太極圖義。先生之曾孫正卿、彥卿、玄孫濤，為設食於光風霽月之亭。

　　其十二

　　明晨江磯寺，尊酒聊對設。
　　孰（考異：一作雲）是十日游，遽成千里別。
　　英僚樹嘉政，素友厲孤節。
　　努力莫相忘，清宵共明月⑴。

　　⑴ 自注：七日，薛洪持志、王仲傑之才攜酒自南康來。飲罷，與張、陳、趙南還軍，子澄、許、張歸廬陵，南卿（原作鄉，據四庫本改）龜父還家，擇之之湖南，予與王、余、陳、黃東渡湖口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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