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公集卷二十四墓誌銘

卷二十四墓誌銘

　　▼文昌左丞陸公墓志

　　公諱元方，字希仲，蘇州吳縣人也。帝典惟二，虞盡美於南風；強國有七，齊莫大於東海。元侯制食，因而為宗；丞相冊勳，開吳佐命。盛德之後，瑤琨代襲。故丹青奕世，三君之望並高；金玉聫華，五常之目齊重。公即陳給事、黃門侍郎琛之曾孫，唐荊州當陽縣丞山仁之孫，司儀郎東之之侄，豫章尉玄之之子。體玄黃之純粹，峻清白之隆名。鵬翼載軒，騏鳴自遠。始以司成明經業優擢第，補三水、扶風、渭南三縣尉，授裡行、監察、殿中三禦史，遷鳳閣舍人兼太子中舍，又判鳳閣，又守秋官，行鸞台三品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坐公事降為綏州刺史。居無何，檢校春官。

　　又試天官二侍郎兼司衛卿，複除鸞台侍郎同鳳閣鸞台平章事，轉右庶子，轉文昌左丞，前後掌選及知考各二歲。九流銓總，代天理物，公執其衡鏡，而野無遺賢。三載考績，惟王舊典，公秩其幽明，而庶官鹹事。斯並憲章台閣，藉甚人倫。至於經紀大道，彌綸庶務，嘉猷削於隱德，宏益晦於推美，蓋不得而聞也。古人有言：「進退在命，忠信在人。」一出持州，再入蒞政，汲長儒之方直，時守外台；胡伯始之詳明，亟司中禁，抑有由焉。嗚呼！人之淑斯，宜享難老，昊天降戻，曾不憖遺。

　　大足元年二月七日，寢疾而終，春秋六十有三。曆事兩宮三十餘載，奉上惟敬，臨下惟誠，密勿兩終，靜而調理。心尚坦率，不違名教之地；跡列軒裳，不雜風塵之伍。施與忘倦，鄉党穆焉；夷險若一，朋友乂焉。所謂終溫且惠，行同歸于大雅；克已複禮，身不離於令名。及東首歸全，西階撤奠，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知與不知，莫不嘉歎。粵三月十四日，歸葬于國門之南費村。永刊昭烈，垂之幽礎。其銘曰（銘佚）。

　　▼節湣太子妃楊氏墓誌銘

　　開元十有七〔集作「五。」〕年十二月癸未，中宗節湣太子妃楊氏薨于京師太平裡第之內寢。越五月丙申，詔葬于新豐之細柳原黃陵，不從古之道也。嗚呼哀哉！妃氏之先，代居河華，赤泉啟國，清白傳家，東都之公胄，西京之後族。高祖士達，隋開府納言，天授中以孝明高後〔集作「氏」，非〕之父，追封鄭王，贈太尉。曾祖緘，隋符璽郎，抗節王充，朝廷旌載，〔集作「聖朝旌義。」〕贈靈州刺史。祖全節，左內率，贈魏州刺史。考知慶，千牛豹韜二將軍。若夫軒冕王官，同許史之繁漢；婚姻帝室，比薑姞之宜周。是故二華降靈，五河飛譽，拜玉冊于文廟，儷金璽于青宮。入參視饍之儀，出友元真之樂。禮陪繭館，祭服始於北郊；詩贊鵲巢，王化終於南國。豈知言〔集作「諫」〕違鬥水，神往邙〔集作「郎」〕山。七日之望不歸，千秋之言何及。於是視身知苦，幽探白馬之偈；覺心等空，坐證青蓮之葉。久以橋〔集作「喬」〕木無怙，柏舟早誓；棣華〔集作「萼」〕先落，聖善相依。閨門正家，稱未亡而全禮；高堂終養，不深哀而遂絕。此又禮外之禮，孝中之孝者也。

　　初，上在東宮時，妃有女弟選為良媛，生忠王。蔔者曰：「不宜養。」爰自繈褓，命妃舉字。〔集作「之。」〕及開元正位，良媛為嬪而卒。妃之視忠王也，隱儭之，訓誨之，竭從母之仁慈，倍猶子之珍愛。忠王之托妃也，敬愛焉，婉順焉，生盡因心之樂，歿過如母之戚。且夫慈懋鞠育，孝思顧複，仁葉恩親，愛備恭睦，成天下之百行，致生人之五福，斯蓋皇極之端，《國風》之首者矣。湖陽王當小宗之祭，〔集無此二字，非〕元妃之喪，故喪挾兩孤而祭殷二國。何必鼓吹山上，遙傳慈母之名；石闕廟中，獨立少姨之像。史官承詔，勒銘沈碧。詞曰：

　　太華北足，長河東肘。總粹陰靈，妃德儲後。
　　鳴美玉珮，炯光金鈕。貴嬪長姨，寵王從母。
　　永訣上賓，死孝哀親。顧懷孺子，忍別天人。
　　昔貞萬國，今撫百神。泉燈我夜，宮樹他春。
　　陵〔集作「陸」，非〕麥秀兮漸漸，隴月生兮纖纖。
　　霸岸〔集作「元灞。」〕去兮無還日，青門絕兮不〔集作「無。」〕可瞻。
　　石獸澀〔集作「古。」〕兮綠苔黏，宿草殘兮白露沾。
　　園寢閑兮脂粉膩，不知何人兮開鏡奩。

　　▼滎陽夫人鄭氏墓誌銘

　　夫人諱某，字某，滎陽開封鄭氏之女也。〔集無也字〕有唐銀青光祿大夫行少詹事博陵侯〔集作日博陵〕崔氏之妻，中大夫中書舍人湜之母也。高祖述祖，〔集無祖字〕北齊禮部尚書、太子太保、滎陽平〔集無平字〕簡公。曾祖武叔，北齊洛州刺史、中牟公。祖道援，〔集作授〕隋宋城令。父世基，故吉陽令。故左僕射安吉公杜淹，太夫人之外王父也。夫人家世德門，母氏鼎胄，衣冠禮樂，耳目所征，號之諸生，實為女士。先夫人以崔出泰〔集作太〕嶽之胤，鄭祖周王之穆，長源修麓，北濬聯宗，〔集作崇〕故夫人年十有七，歸於我氏，盡敬愛以安舅姑，致友穆〔集作睦，通用〕以諧娣姒。〔集作姒娣〕性寬恕，尚素雅，文而不奢，約而不陋，故邑號光啟，象服是宜。博陵侯更事兩朝，多曆官序，居必大理，去有遺愛，雖毳衣善聽，得非雞鳴之弼乎？

　　舍人及三弟長安尉泌、藍田尉液、左千牛滌，鹹有當代之名，立〔集作主〕無過之地，滋液德教，〔集作教訓〕琢磨禮範，雖趨庭善稟，得非闈〔集作是〕門之誨乎？夫樂得好逑，《關雎》義也；鞠成眾子，鳲鳩仁也；采蘋采藻，修禮度也；如山如河，有德容也。婦禮既成，內則用貞，母儀乃行，家道以寧。於是春秋高矣，雅好真諦，厭斁禪味，減撤珍華，被服慈衣，捐斥〔集作棄〕文繡，總斯群懿，式是六姻，故以嗣徽先姑，垂裕來史。詩所謂邦之媛也，夫人有焉。皇天難忱，不享偕老，年六十四，神龍元年十一月九日，遘疾終於洛陽之遵化裡。其明年二月〔集作三月〕某日，葬于富平縣之某原。君侯傷神，諸子銜恤，寘銘幽竁，用存終古。其詞曰：

　　東惟簷府，西望綸闈。吾夫鶚瞵，吾子鵷飛。
　　青綬赤茀，魚軒翟衣。橋梓灌墓，堂堂榮輝。
　　如何不淑，奄永泉扉。漠漠玄夜，容容白日。
　　百歲之後，同乎此室。

　　▼右豹韜衛大將軍贈益州大都督汝陽公獨孤公燕郡夫人李氏墓誌銘

　　夫人諱某，字某，故代州東治府右勇敢都尉幽州高士李感之女也。本姓張，居於清河郡。大父元悊，〔集作誓，非〕官至安東大都護長史，與太宗有故，賜姓李氏。仕曆檀州司馬，始家薊城。是則帝寵舊臣，乃命王族，官平朔野，因為郡人。偉哉！孝友清白之仁基，金鉤石印之靈慶，〔集作兆〕必將光大別族，〔集作業〕繁衍淑女，彩黛粉敷，焜耀華曄，若斯之盛也。夫人幼而韶異，長而婉穆，金聲玉澤，蕣榮菊茂，傳賢莊薑，詩美仲氏，無以尚也。初，汝陽公夫人元氏，生一男四子而卒，繼室以夫人，封諸燕郡王，元生〔集無生字〕立及長孫楊氏二女，秉螽斯宜爾之德，著鳲鳩均養之仁，色無偏和，心無殊厚，閨庭之內，邕邕如也。雖邑中五服之家，門下三年〔集作千〕之客，莫能察其異焉。永甯裡，先人之舊廬也。有通渠轉池，巨石嶔嵰，噴險〔集作陰〕淙灂，洄潭沈沈，殊聲異狀，而為形勝遊衍之處者十四五。前夫人之孫，蘇氏之婦，弱〔集有冠字，非〕歲，嬉而墮焉，舉家環流，憚莫能救。夫人投身赴水，或沈或浮，久之提挈僅免。其行己也，實多此類。

　　府君更郎將、中郎將各一，將軍大軍將凡四，前後領左右羽林二軍禁營，青海、鴨綠二道總管。天子元老，白首兵欄，腹心爪牙，朝無與二。外受琱戈文馬之賞，〔集作賚〕內委金璣寶貝之飾。將軍既頒于部曲，夫人亦散于宗姻，可謂貴而好禮，富而能惠者已。及君子晨歌，夫人書哭，喪有過戚，〔集作感慕〕制無越禮。其後法吏苛禮，〔集作濫〕餘子遠遷，窮荒一訣，倚閭〔集作門〕三歲，炎山瘴海，曷雲其來。施珍玩以奉佛，徹滋味以奉道，精意入冥，明神與直。中興昌曆，無廢舊勳。先公茂乎飭終，愛子榮乎起滯。天步方泰，家屯適夷，宜享南山之壽，奄頓西泉之駕。神龍元年十二月二日，寢疾終於洛陽之德懋裡，春秋若干。國墜邦媛，宗〔集作家〕傾母儀，孤胤孝孫，哀哀欒棘。有詔旨曰：獨孤某妻亡，還京日宜給靈輿並逓，悼舊褒德，〔集作功〕矜孤恤喪，朝之大經者。粵以明年十一月二十日，卜葬於〔集無於字〕雍州之某原，不從先塋，古之道也。夫計功伐，勒鼎彛，非婦人之事；撰德行，存國史，亦孝子之志。乃為銘曰：

　　猗嗟昌兮，月出之光。如葉莫莫，如華皇皇。
　　宜啟燕郡，作合汝陽。尊之象服，錦衣褧裳。
　　以慈行訓，曰仁之綱。以命易難，曰易之方。
　　婦有柔德，曰惟其常。女之士行，於何不臧。
　　彼天蒼蒼，胡降百殃。舍我媚子，捐其高堂。
　　丘隴茫茫，風生白楊。象物皆盡，德音不忘。

　　▼上邽縣君李氏墓誌銘

　　夫人，太祖景皇帝之玄孫，而平郡王普定之女也。賦靈陰德，資性柔嘉，事舅姑盡其敬，與娣姒致其睦，茂行充乎內則，懿聲滋於外姻。雖王家長自傅保，而能謙光庶類，降心細物，手成朝祭之服，躬揉酒食之品，凡婦人之所能事，而夫人莫不備焉。府君朱紱之歲也，於是乎始受封邑，象服盈門，魚軒在路。姬氏王者之後，夫人帝室之親，夫貴婦榮，于斯為盛。及帷堂而哭，有敬薑之禮；擇鄰而處，有孟母之教。入閭俟信，有諸婦之期；出言成章，有眾女之誡。受命不淑，以某年月日，卒於同州之私第。以神龍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合葬于萬年縣白鹿之舊塋。有子愻，殿中侍御史，檢身承家，揚名為孝。思我母氏，感秦伯之詩；祈于府君，取周公之禮，髣髴心跡，志之幽石。其銘曰：

　　茫茫萬姓，朝宗于李。婺星分極，咸池派水。
　　後稷裔孫，神貽女士。動遵法度，居觀圖史。
　　輔佐哲夫，訓成賢子。宜崇徽號，以享介祉。
　　高堂奄空，霜露方始。儉用禮節，葬非奢美。
　　鏡下穸台，衣珍泉笥。壟煙不散，松風長起。
　　摘果人迷，侵陵獸死。永言惟孝，事親終矣。

　　▼鄧國夫人墓銘

　　詩美莊周，傳稱孟母。庶姬綿邈，千載時有。
　　猗嗟邦媛，柔明亶厚。龜玉毀櫝，膏蘭夭壽。
　　遠矣皇祖，肇自宗伯。靈基在晉，華胄陵江。
　　尹茲西楚，宅是南邦。高蓋結轍，圓冠比蹤。
　　魏館虛待，周京長髮。父對雄風，母膺姊〔集作娣〕月。
　　珠浦瀆〔集作黷〕潤，玉林清越。昆弟三人，羽儀雙闕。
　　家芳〔集作棻〕淑女，國茂賢妃。具瞻四德，旁通八徽。
　　步幛馳辨，連環定機。調弦魚躍，弄杼鴛飛。
　　媧後〔集作氏〕創業，軒宮多事。高行登聞，大家入侍。
　　幽贊日月，財成天地。溫室不傳，平城盡秘。
　　大君命我，變禮斷恩。衛妻空誓，息媯〔集作婦〕無言。
　　均養七子，劬勞二門。始賦樛木，終歌采蘋。
　　多難啟聖，群凶構孽。明〔集作朋〕家作仇，脅權相滅。
　　臨禍不懼，忘生蹈節。彼何人斯，碎此貞烈。
　　氣消日朗，既安且平。皇心震悼，禮備哀榮。
　　啟國加等，複土陳兵。外姻來唁，中使臨塋。
　　恭惟夫人，宿精知〔集作智〕刃。昭昭開士，授之心印。
　　古無合葬，遺言別墳。欒欒孝子，敢廢前聞。
　　服不珍繡，盤無膩熏。室暗泉火，松殘隴〔集作壟〕雲。
　　神合大化，誰為小君？

　　▼李氏張夫人墓誌銘

　　臨淄李伯魚妻者，范陽張氏女，諱德。性孝悌柔婉，能日誦數千言，習禮明詩，達音妙繢，德言容工，蓋出人也。伯魚天下善為文，擢挍書郎，出為青州司戶而卒。夫人寡居無子，以歸宗焉。長安二年，四十有八，傾逝于康俗裡，殯於永通門外。景龍三年，家疚居貧，季弟君〔集作說〕鬻詞取給，冬十月，安厝伯姊于萬安山陽，蒼梧不從，古之制也。北望先壟，西接妹丘，明靈其嘉，永安此室。銜哀敘志，嗚呼孔懷。銘曰：

　　送我伯姊，萬安之墳。
　　精靈何處？為雨為雲。
　　彼臨淄兮千里，望倏忽兮夫君。

　　▼張氏女墓誌銘

　　女郎名琰，姓張氏，洪洞丞府君之少女也。聰慧孝友，蘨條須晳，〔集作須誓〕能讀史書，善奏絲桐，舉族稱〔集無稱字〕珍之。未〔集無未字〕成人而夭，命也。聖曆中，隨仲昆〔集有之字〕任，殞拆〔集無拆字〕于慶州，歸殯于藍田別業。景龍年，屬家艱，季兄君〔集作說〕征黃門侍郎，哀請不拜，詔許終服。家貧，傭文以取資〔集作給〕。葬十月，獲改〔集無改字〕。葬女弟于萬安山陽。差池姊塋，顧瞻尊闕，不亡孝弟，慰爾幽魂。含酸屬銘，投筆氣索辭〔集作銘〕曰：

　　陟彼京兮，痛同生兮。
　　奈何朝露，在蕣榮兮。
　　共天地之大德，焉早落而無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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