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賦|張衡_學達書庫

東京賦

　　（薛綜注）

　　安處先生於是似不能言者，憮然有間（有間謂有頃之間也，先生聞公子稱西京奢泰之事，心恠其所貴者，謂違禮失道，故愕然有頃乃能言。）

　　乃莞爾而笑曰：若客所謂末學膚受，貴耳而賤目者也。（莞爾，舒張面目之貌也，末學，謂不經根本，膚受，謂皮膚之不經於心胸，貴耳，謂東京先生，笑公子以西京為貴，以東為賤也。）

　　苟有胸而無心，不能節之以禮。（苟，猶誠也。言賓誠信胸臆之所聞，而心不能以禮節度其可否也。）

　　宜其陋今而榮古矣。（言人不能以禮節度其事情者，固宜薄陋今日之事，而以此所聞古事為榮貴。）由餘以西戎孤臣，而悝穆公於宮室，如之何其以溫故知新，研核是非，近於此惑。（如，奈也。核，實也。研，審也。先生言由余但西戎孤陋之臣耳，尚知非秦宮室之大。如何公子雅好博古溫故知新之德，當審實事理之是非，而反惑於此事。論語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王褒責髯奴曰：研核否臧。）

　　周姬之末，不能厥政，政用多僻，始于宮鄰，卒于金虎。（周姓也。末，謂幽、厲二主，周末世之王，多邪僻之政也。鄰，近也。謂幽王近於宮室，惑於褒姒，卒有禂敗也。金虎，西方白虎神主金。金，白也。）嬴氏摶翼，擇肉西邑。（嬴，秦姓也。周書曰：無為虎摶翼，將飛入邑，擇人而食也。摶翼，謂著翼也。摶，與附同。）是時也，七雄並爭，競相高以奢麗。（七雄，謂韓、魏、燕、趙、齊、楚、秦也。爭，謂各強盛而競相高以奢溢，將為國好，不復顧于禮法。）

　　楚築章華于前，趙建叢台於後，（左氏傳曰：楚子成章華之台於乾溪，一朝叛之。于前在春秋之時。史記：趙武靈王起叢台，太子圍之三月。于後在六國之時。）秦政利觜長距，終得擅場，思專其侈，以莫己若也。（言秦以天下為大場，喻七雄為鬥雞，利喙長距者，終擅一場也。史記曰：秦始皇，秦襄王子，名政。說文曰：擅，專也。莫，無也。若，如也。言始皇所以思專擅其奢侈者，以天下之君無如於我也。）

　　乃構阿房，起甘泉。（三輔故事：秦始皇上林苑中，作離宮別觀一百四十六所，不足以為大會群臣。二世胡亥起阿房殿，東西三裡，南北三百步，下可建五丈旗，在山之阿，故號阿房也。甘泉，山名也。戰國策范睢曰：秦北有甘泉宮，謂其下有甘泉水，因以名之。）結雲閣，冠南山。（結，連也。雲閣，閣名也，高如雲，故言雲。三輔故事曰：秦二世胡亥起雲閣，欲與山齊。冠，覆也。南山，終南，在長安南。）徵稅盡，人力殫，然後收以太半之賦，威以參夷之刑。（言徵稅之賦，盡於奢泰之用，天下之力，盡于長城與宮室也。殫，盡也。漢書伍被曰：秦作阿房宮，收太半之賦。韋昭曰：凡數三分有二為太半。言秦造宮室奢麗，費用不足，乃複收其太半之賦。百姓賦稅不得者，誅其三族。《漢書》曰：秦用商鞅之法，造參夷之誅。參，三也，謂滅三族。）

　　其遇民也，若薙氏之芟草，既藴崇之，又行火焉。（遇，逢遇也。周禮有薙氏，掌山澤，芟除草菅。毛詩：載芟載柞。左傳周任有言曰：若農夫之務去草，芟夷藴崇之。杜預曰：芟，殺。藴，積也。崇，聚也。言秦始皇酷虐百姓，如芟草積而放火。）惵惵黔首，豈徒局高天蹐厚地而已哉！乃救死於其頸。（史記曰：秦皇更名民曰黔首，謂黑頭無知也。局蹐，恐懼之貌。毛詩曰：謂天蓋高，不敢不局。局，傴僂也。謂地蓋厚，不敢不蹐。蹐，累足也。謂此時之民，非徒局高天蹐厚地而已，乃晝夜畏死其頸。）驅以就役，唯力是視。（謂不復知民有緩急與饑寒，唯趨驅令作力而已。）百姓不能忍，是用息肩于大漢，而欣戴高祖。（忍，堪也。言秦天下之民，若擔重物，不得休息，今來歸漢，得息肩膊。）

　　高祖膺籙受圖，順天行誅，杖朱旗而建大號。（膺籙，謂當五勝之籙。受圖，卯金刀之語。順天，謂順天命而起。又悟神姥之言，舉朱旗而大呼天下之英雄與共定事也。）所推必亡，所存必固。（言高祖所推擊者使之亡，所存者使之堅固。）掃項軍於垓下，絏子嬰于軹塗。（掃，除也。項，項羽也。垓，地名。漢王圍項羽於垓下，羽聞四面有楚歌，乃與數百騎走。高祖使濯嬰追之，斬羽東城。絏，猶擊也。子嬰，秦子嬰也。）因秦宮室，據其府庫。作洛之制，我則未暇。（因，仍也。據，就也。府庫，謂官吏所止為府，車馬器械所居曰庫也。作洛，謂造洛邑也。我，我高祖也。天下新造草創，不暇改作，如禮制也。）

　　是以西匠營宮，目玩阿房，規摹踰溢，不度不臧。損之又損，然尚過於周堂。觀者狹而謂之陋，帝已譏其泰而弗康。（西匠，謂秦之舊匠也。目，視也。玩，習也。阿房，宮名。《漢書》曰：梧齊侯，陽城人，名延，為少府，作長樂、未央宮也。規，圖也。踰，越也。溢，過也。度，法也。臧，善也。謂西匠所圖，越過不得禮法，皆言不善也。損，減也。言高祖雖數損減其制度，猶過於周家之堂，觀視陋小也。康，安也。言觀者習見秦之誇麗，睹今日之減小，皆以為陋，然高祖猶已譏其泰而不安也。謂七年冬，上自將擊韓王信，蕭丞相留長安，營起未央宮，立東闕、前殿、武庫、太倉。高祖見其壯麗，怒曰：何修宮室之過也！）且高既受命建家，造我區夏矣。（高，高祖也。區，區域也。夏，華夏也。言高祖受上天之命，建立國家，製造區夏。）

　　文又躬自菲薄，治致升平之德。（文，文帝也。躬自菲薄，謂儉約。漢書，文帝欲作露臺，召匠計直百金，曰：吾奉先帝宮室，常恐太奢，何用台為？故文景之際，號為升平。升平，謂國太平也。）武又大啟土宇，紀禪肅然之功。（武，武帝也。漢書武紀曰：定越地為南海七郡，北置朔方等五郡，故雲大啟土宇。啟，開也。紀，記也。肅，敬也。謂登封太山，升禪肅然。）宣重威以撫和，戎狄，呼韓來享。（宣，宣帝也。漢書宣紀曰：呼韓邪單于欵五原塞，願奉國珍。毛詩曰：自彼氐、羌，莫敢不來享。享，獻也。撫，安也。戎、狄、呼韓，並國名。《左傳》曰：子教寡人和戎狄。言宣帝能和戎狄。）咸用紀宗存主，饗祀不輟。（鹹，皆也。紀，錄也。宗，太宗，文帝廟號也。主，木主。言刻木為人主神，置廟中而祭之。輟，止也。凡天子五世則廢，今廟不遷毀，其主各四時祭祀，無止絕時。）

　　銘勳彛器，曆世彌光。（彛，常也。宗廟之器稱彛。勳，功也。曆，經也。彌，益也。銘，勒也。勒銘於宗廟之器鐘鼎，萬祀彌益光明。）今舍純懿而論爽德，以春秋所諱而為美談，宜無嫌于往初，故蔽善而揚惡，祗吾子之不知言也。（爾雅曰：純，大。懿，美也。爽，差也。今公子反舍四海純大懿美之德，而專論說爽差之過失者也。《春秋》諱國之惡，今公子反以為美談也。宜之言義也。無，猶不也。祗，是也。今公子之義，不嫌于蔽國之善，揚國之惡，是公子之不知言也。）必以肆奢為賢，則是黃帝合宮，有虞總期，固不如夏癸之瑤台，殷辛之瓊室也。湯、武誰革而用師哉？（肆，放也。賢，善也。謂黃帝明堂，以草蓋之，名曰合宮。舜之明堂，以草蓋之，名曰總章。言難公子，黃帝等造此，是守儉也。湯謂殷湯，武謂武王。革，改也。言誰遣革改殷紂、夏桀而用師哉？以其奢侈淫放，所以湯、武順天命而行罰之。此譏西京公子也。）

　　盍亦覽東京之事以自寤乎？（盍，猶何不也。覽，祖也。自寤，自覺寤也。言公子何不視東京之行事，心自覺寤邪？）且夫天子有道，守在海外；（《淮南子》曰：若天下無道，守在四夷；天下有道，守在海外。言四夷皆為臣僕。）守位以人，不恃隘害。（人，謂眾庶也。隘，險也。言要須擇任賢臣，不以隘害為牢固。）苟民志之不諒，何雲岩險與襟帶？（苟，誠也。諒，信也。公子稱岩險周固，襟帶易守，故今答曰：誠使人心不信，何用周固反易守乎？）秦負阻于二關，卒開項而受沛。（負，恃也。卒，終也。言負二關以為牢固，終受二人所入也。二人，謂高祖從武關入，項羽從函谷關入。）彼偏據而規小，豈如宅中而圖大？（彼，謂秦也。據，依也。言彼秦偏據關西，所規近在二關之內，故曰小。豈如東京居天地之中，所圖者四海之外。）

　　昔先王之經邑也，掩觀九隩，靡地不營。土圭測景，不縮不盈。總風雨之所交，然後以建王城。（先王，謂周成王也。邑，洛邑也。掩，猶及也。九隩，謂九州之內也。靡地不營，謂遍求之，蔔瀍、澗及黎水，皆不吉。鄭玄曰：土，度也。縮，短也。盈，長也。謂圭長一尺五寸。夏至之日，豎八尺表，日中而度之，圭影正等，天當中也。若影長於圭，則太近北，圭長於影，則太近南。近北多寒，近南多暑，近東多風，近西多雨。總，猶括也。王城，今河南也。《周禮》曰：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四時之所交，風雨之所會，陰陽之所和，乃建王國也。）

　　審曲面勢，（審，度也。謂審察地形曲直之勢，而建王都。）泝洛背河，左伊右瀍。（泝，向也。洛，洛水。河，黃河。伊，伊水。瀍，瀍水。）西阻九阿，東門於旋。（謂東有旋門，在成皋西南十數裡，阪形周屈，故雲於旋。）盟津達其後，太谷通其前。（孟津，四瀆之長，故武王為諸侯約誓于其上。尚書曰：東至於盟津。盟津，地名，在洛北，都道所湊，古今以為津。太谷在輔氏北，洛陽西也。洛陽記曰：太谷，洛城南五十裡，舊名通穀。）回行道乎伊闕，邪徑捷乎轘轅。（伊闕，山名也。轘轅，阪名也。回，曲也。捷，邪也。謂大道迂曲，乃當伊闕之外，邪徑趣疾，當曆轘轅。）

　　太室作鎮，揭以熊耳。（太室，嵩高別名也。揭，猶表也。言以嵩高之岳，為國之鎮也。複表以熊耳之山。）底柱輟流，鐔以大岯。（底柱，山名也，在河東縣東，南向，居河中，猶柱然也。輟，止也。）溫液湯泉，黑丹石緇。（言泉水如湯，浴之可以除病，在河南梁縣界中。黑丹石緇，謂黑石雜色。言溫液即湯泉之流，黑丹《石緇》之所出。）王鮪岫居，能鱉三趾。（山有穴曰岫。王鮪，魚名也，居山穴中。長老言：王鮪之魚，由南方來，出此穴中，入河水，見日目眩，浮水上，流行七八十裡。釣人見之，取之以獻，天子用祭。其穴在河南小平山。）

　　虙妃攸館，神用挺紀。（攸，所也。館，舍也。傳曰：成王遷九鼎於洛邑，蔔年七百，蔔世三十。後皆如其言。故雲神所挺紀，謂告年紀之處也。）龍圖授羲，龜書畀姒。（尚書傳曰：伏羲氏王天下，龍馬出河，遂則其文，以畫八卦，謂之河圖。又曰：天與禹，洛出書。謂神龜負文而出，列於背。）召伯相宅，蔔惟洛食。周公初基，其繩則直。（相，視也。宅，居也。惟，有也。食，謂吉兆。謂初造洛邑，召公先相宅，卜之吉，周公繩度之，合於制度。）萇弘、魏舒，是廓是極。（萇弘，周大夫也。魏舒，晉大夫獻子也。廓，猶規也。極，致也。謂二人率諸侯曰：敬以致功。規度王城，三旬而立之。）經途九軌，城隅九雉。（南北為經。途，道也。軌，車轍也。）度堂以筵，度室以幾。（堂，明堂也。筵，席也，長九尺。幾，俎也，長七尺。）京邑翼翼，四方所視。（京，大也。大邑，謂洛陽也。翼翼，禮儀盛貌。言常為四方觀，翼翼然也。）

　　漢初弗之宅也。故宗緒中圮，巨猾間舋，竊弄神器，曆載三六，偷安天位。于時蒸民，罔敢或貳，其取威也重矣。（緒，統也。圯，絕也。漢家不居於洛，故宗廟之統，中途廢絕也。巨，王莽字巨君也。猾，狡也。間，候也。舋，隙也。神器，帝位也。言王莽因成哀無嗣，元後秉政，漢祚微弱，簒處高位。載，年也。三六，十八年，謂王莽簒位一十八年也。天位，帝位也。于，於也。蒸，眾也。罔，無也。言是時眾民無敢有二心於莽者。毛詩曰：于時言言。尚書曰：蒸民乃粒。威，畏也。重，猶多也。謂天下所畏已者多矣。）

　　我世祖忿之，乃龍飛白水，鳳翔參墟。（世祖，光武也。忿，恚，疾王莽威重如此也。白水，謂南陽白水縣，世祖所起之處也。初為更始大司馬，討王郎于河北。北為參虛分野。龍飛鳳翔，以喻聖人之興也。）授鉞四七，共工是除。（授，與也。鉞，斧鉞也。四七，二十八將也。共工，霸天下者，以喻王莽也。六韜曰：凡國有難，君召將以授斧鉞。漢書曰：顓頊有共工之陣，以定水災。）欃槍旬始，群凶靡餘。（欃槍，星名也。謂王莽之在位，如妖氣之在天。世祖除之，兇惡無餘。爾雅曰：彗星為欃槍。旬始，妖氣也。史記曰：旬始，狀如雄雞也。靡，無也。今言世祖除凶賊，無有遺餘也。）區宇乂寧，思和求中。（天地之內稱宇。言海內既已乂安，思求陰陽之和，天地之中而居之。）睿哲玄覽，都茲洛宮。（睿，聖也。玄，通也。言通見此洛陽宮也。）曰止曰時，昭明有融。（曰，辭也。時，是也。融，長也。言當止居是洛邑，必有昭明之德，長久之道也。）

　　既光厥武，仁洽道豐。（止戈曰武。諡法曰：功格天下曰光，克定禍亂曰武。洽，合也。豐，盛也。世祖既能止戈，故諡光武，言仁義之道，大豐盛也。）登岱勒封，與黃比崇。（登，上也。岱，泰山也。謂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故封泰山，勒功于石，以紀號也。黃，黃帝也。《史記》曰：崇，高也。言世祖與黃帝比其尊號。）逮至顯宗，六合殷昌。（逮，及也。殷，盛也。昌，熾也。顯宗，明帝號也。六合，天地四方也。）乃新崇德，遂作德陽。（崇德、德陽，皆殿名。崇德在東，德陽在西，相去五十步。）啟南端之特闈，立應門之將將。（啟，開也。端門，南方正門。應門，中門也。）

　　昭仁惠於崇賢，抗義聲于金商。（崇賢，東門名也。金商，西門名也。謂東方為木，主仁，如春以生萬物，昭天子仁惠之德，故立崇賢門於東也。西為金，主義，音為商，若秋氣之殺萬物，抗天子德義之聲，故立金商門於西。）飛雲龍于春路，屯神虎于秋方。（德陽殿東門稱雲龍門，德陽殿西門稱神虎門。神虎，金獸也。秋方，西方也。飛，飛龍也。《易》曰：雲從龍，為木獸。春路，東方道也。）建象魏之兩觀，旌六典之舊章。（象魏，闕也，一名觀。旌，表也。言所以立兩觀者，欲表明六典舊章之法，謂懸書于象魏，浹日而斂之。）其內則含德、章台、天祿、宣明、溫飭、迎春、壽安、永寧。（八殿皆以休令為名，美時君之德，在應門之內也。）飛閣神行，莫我能形。（言閣道相通，不在於地，故曰飛。人不見行往，故曰神。形謂天子之形容，言我無能說其形狀也。）

　　濯龍芳林，九穀八溪。芙蓉覆水，秋蘭被涯。渚戲躍魚，淵遊龜蠵。（《洛陽圖經》曰：濯龍，池名。故歌曰：濯龍望如海，河橋渡似雷。芳林，苑名。九穀八溪，養魚池。芙蓉，荷華也。秋蘭，香草，生水邊，秋時盛也。渚，水渚也。戲，遊也。躍，跳也。毛詩曰：王在靈沼，於牣魚躍。𧓈，龜類也。凡此物謂取有時，非時則恣之遊戲，不驚動也。）

　　永安離宮，修竹冬青。陰池幽流，玄泉洌清。鵯鶋秋棲，鶻鵃春鳴。鴡鳩麗黃，關關嚶嚶。（永安，宮名也。修，長也。冬青，謂不雕落也。水稱陰。幽流，謂伏溝從地下流通於河也。水黑色，故曰玄泉。洌，清澄貌。爾雅曰：鸒斯，鵯鶋。郭璞曰：鵯鶋，匹鳥，腹下白。又曰：鶌鳩，鶻鵃。郭璞曰：鶻鵃，似山鵲，短尾，青黑色。秋棲春鳴，謂各得其性也。爾雅曰：鴡鳩，王鴡也。郭璞曰：鴡鳩，鵰類。又曰：鶬鶊，鵹黃也，鸝黃黑也。關關嚶嚶，謂音聲和也。鵹、麗古字通。）

　　于南則前殿靈台，龢驩、安福。（前殿，露寢也。靈台，台名也。龢驩、安福，二殿名。並在德陽殿之南。）謻門曲榭，邪阻城洫。（謻門，冰室門也。台有木曰榭。阻，依也。洫，城下池。冰室門及榭，皆屈曲邪行，依城池為道也。）奇樹珍果，鉤盾所職。（奇，異也。珍，貴也。鉤盾，今官，主小苑。）西登少華，亭候修敕。（登，升也。並有亭有候也。修，治。敕，整也。謂西園中有少華之山。）

　　九龍之內，寔曰嘉德。西南其戶，匪雕匪刻。我後好約，乃宴斯息。（九龍，本周時殿名也。門上有三銅柱，柱有三龍相糾繞，故曰九龍。嘉德殿在九龍門內也。《詩》曰：西南其戶，不雕不刻。尚質也。言殿舍之多，其戶或西或南也。我後，謂明帝也。宴，安。息，止也。）于東則洪池清籞，淥水澹澹。內阜川禽，外豐葭菼。獻鱉蜃與龜魚，供蝸蠯與菱芡。（洪池，池名也。在洛陽東三十裡。阜，多也。豐，饒也。內多魚鱉，外饒蘆薍也。蝸，螺也。菱，芰。芡，雞頭也。）其西則有平樂都場，示遠之觀。（平樂，觀名也。都，謂聚會也。為大場于上以作樂，使遠觀之，謂之平樂，在城西。）

　　龍雀蟠婉，天馬半漢。（龍雀，飛廉也。天馬，銅馬也。蟠蜿半漢，皆形容也。）瑰異譎詭，燦爛炳煥。（瑰，奇也。譎詭，變化也。燦爛炳煥，潔白鮮明之貌。）奢未及侈，儉而不陋。規遵王度，動中得趣。（言皆合於禮，故奢不至侈，儉不至陋也。規，摹。遵，循。趣，意也。度，先王之法度，舉動合禮之意也。《家語》曰：公甫之婦，動中得趣。）於是觀禮，禮舉義具。（具，足也。言觀王之先明禮義皆備具也。）經始勿亟，成之不日。（勿，猶不也。亟，急也。成之不日，言不用一日即成之。）猶謂為之者勞，居之者逸。慕唐虞之茅茨，思夏後之卑室。（勞，苦也。逸，樂也。）

　　乃營三宮，布政頒常。複廟重屋，八達九房。規天矩地，授時順鄉。（三宮，明堂、辟雍、靈台。頒，布也。常，舊典也。所以行教化布典禮之宮也。複廟，重複也。重屋，重棟也。謂明堂廟屋，前後異制。謂宮室之飾，圓者象天，方者則地也。鄉，方也。言頒政賦教，隨時月而居其方。《月令》曰：孟春，居蒼龍左個。）

　　造舟清池，惟水泱泱。（造舟，以舟相比次為橋。《毛詩》曰：造舟為梁。浹泱，水流貌。）左制辟雍，右立靈台。因進距衰，表賢簡能。（言德陽殿東有辟雍，於西有靈台。謂於其上班教令者曰明堂，大合樂射鄉者曰辟雍，司曆紀候節氣者曰靈台也。進，善也。衰，老也。言因其進則舉而用之，衰減者拒而退之。謂擇賢以大射，所以表明德行，簡錄其能否，謂辟雍也。）

　　馮相觀祲，祈禠禳災。於是孟春元日，群後旁戾。（尚書曰：正月元日，舜格于文祖。孟春，正月也。元日，正日也。群後，公卿之徒也。旁，四方也。戾，至也。言諸侯正月一日，從四方而至，各來朝享天子也。）百僚師師，於斯胥洎。（尚書曰：百僚師師。百僚，謂百官也。師師，謂相師法也。胥，相泊，及也。言元日百官于此相連及而來朝賀也。）藩國奉聘，要荒來質。（謂王侯藩稱國也。言要荒之外，所奉聘令者，盡來朝見。）具惟帝臣，獻琛執贄。（具之言俱也。獻，貢也。琛，寶也。執，持也。贄，禮也。言蕃國來貢者，謂隨土所出寶而貢之也。）

　　當覲于殿下者，蓋數萬以二。（覲，見也。言于此之時，當入見於殿下者，可數萬人，分于闕下，夾道為二部。）爾乃九賓重，臚人列。（言鴻臚所主羌胡之人，皆羅列於朝廷也。）崇牙張，鏞鼓設。（崇牙，栒虡上板作劍鎝者。橫曰栒，植曰虡。張，謂樹之以縣鐘鼓也。）郎將司階，虎戟交鎩。龍輅充庭，雲旗拂霓。（言虎賁中郎將主夾階而立，虎賁或執戟，或持鎩，而相對也。交鎩，謂交加而設兵器也。馬八尺曰龍。輅，天子之車也，故曰龍輅。充，滿也。庭，朝也。旗，謂熊虎為旗，其高至雲，故曰雲旗也。《楚辭》曰：載雲旗之逶夷。拂，至也。霓，天邊氣也。）

　　夏正三朝，庭燎晢晢。（夏家建寅之正，漢家所用也。三朝，歲月日朝。晢晢，光明也。）撞洪鐘，伐靈皷，旁震八鄙，軯礚隱訇，若疾霆轉雷而激迅風也。（撞，鏗也。伐，擊也。靈鼓，六面鼓也。旁，四方也。震，驚也。八鄙，四方與四角也。軯礚隱訇，鐘鼔之聲也。霆，霹靂也。迅，疾也。言鐘鼔之聲，又若雷霆之相轉，急風之迅疾也。）

　　是時稱警蹕已，下雕輦於東廂，（警，謂清道也。輦，人挽車。雕，謂有雕飾。殿東西次為廂。）冠通天，佩玉璽，紆皇組，要幹將，負斧扆，次席紛純，左右玉幾，穆穆而南面以聽矣。（通天，冠名也。佩，帶也。璽，天子印也。蔡邕獨斷曰：天子冠通天。紆，垂也。皇，大也。組，綬也。幹將，劍名。越絕書曰：楚王令歐冶子幹將為鐵劍三枚，一曰龍淵，二曰太阿，三曰工市也。吳越春秋曰：幹將者，吳人，造劍二枚，一曰幹將，二曰莫邪。白與黑謂之斧扆屏風，樹之坐後也。次席，竹席也。紛純，謂以組為緣。周禮曰：天子左右玉幾。鄭玄曰：左右有幾，優至尊也。）

　　然後百辟乃入。司儀辨等，尊卑以班。璧羔皮帛之贄。既奠，（百辟，諸侯也。司，主也。儀，法也。辨，別也。言百官有分別者，謂司主之次也。班，位次也。謂尊卑有差等也。）天子乃以三揖之禮禮之。穆穆焉，皇皇焉，濟濟焉，將將焉，信天下之壯觀也。（壯觀，言天下之人壯大觀覽也。禮記曰：天子穆穆，諸侯皇皇，大夫濟濟，士將將。鄭玄曰：威儀容止之貌。史記曰：天下之壯觀也。）乃羨公侯卿士，登自東除，訪萬幾，詢朝政，勤恤民隱，而除其眚。人或不得其所，若巳納之於隍。（羨，延也。登，進也。謂命之上殿也。天子從中階，諸侯從東西階。言機微之事，日有萬種。詢，謀也。謂與謀朝政，有所先後者也。恤，憂也。隱，痛也。眚，病也。言有隱痛不安者，今憂恤之也。隍，城下坑無水者。）

　　荷天下之重任，匪怠皇以寧靜。（荷，負也。怠，懈也。皇，暇也。言無有懈怠于寧靜者，謂常有所憂也。）發京倉，散禁財，賚皇僚，逮輿台。（發，開也。京，大也。禁，藏也。賚，賜也。皇僚，百官也。逮，及也。言天子散發禁庫之財，無問貴賤，皆賜及之。）命膳夫以大饗，饔餼浹乎家陪。（《周禮》曰：膳夫，主食之官。熟曰饔，腥曰餼。浹，遍也。家陪，謂公卿大夫之家。）春醴惟醇，燔炙芬芬。（醇，厚也。燔炙，謂炙肉也。芬芬，香氣盛也。）君臣歡康，具醉熏熏。千品萬官，已事而踆。（康，樂也。具，俱也。言君臣皆歡樂而和說也。已，止也。踆，退也。謂品秩官僚等，並止事而退還。）勤屢省，懋乾乾。（屢，數也。省，察也。懋，勉也。乾乾，敬也。）

　　清風協于玄德，淳化通于自然。（協，同也。淳，厚也。玄，天也。自然，通神明也。言帝如此清惠之風，同於天德，淳厚之化，通於神明也。）憲先靈以齊軌，必三思以顧愆。（憲，法也。先靈，先聖之神靈，即謂堯舜也。愆，過也。齊，同也。軌，跡也。言有事能思，信與先聖同軌跡也。）招有道於側陋，開敢諫之直言。聘丘園之耿潔，旅束帛之戔戔。（招，明也。有道，言使郡國於側陋之中，舉有道之士而用之也。直言，謂直諫者也。耿，清也。旅，陳也。謂有清潔者也。言丘園中有隱士貞潔清白之人，聘而用之。束帛，謂古招士必以束帛加璧於上。《周易》曰：六五，賁於丘園，束帛戔戔。王肅曰：失位無應，隱處丘園。蓋蒙闇之人，道德彌明，必有束帛之聘也。戔戔，委積之貌。）上下通情，式宴且盤。（上謂君，下謂臣。式，用也。盤，樂也。言君情通於下，臣情達於上，故能國家安而君臣歡樂也。）

　　及將祀天郊，報地功，（將，欲也。白虎通曰：祭天必在郊者，天體至清，故祭必於郊，取其清潔也。周禮：以正月上辛，郊祀，告於上帝，祭天而郊，以報去年土地之功。京房《易占》曰：立秋報地功。）祈福乎上玄，思所以為虔。（祈，求也。玄，天也。玄黃天地。言天子祭天地之際，思念所以盡其忠敬。）肅肅之儀盡，穆穆之禮殫。然後以獻精誠，奉禋祀，曰：允矣天子者也！（殫，盡也。獻，進也。允，信也。天子，言是天帝之子也。）乃整法服，正冕帶。（整，理也。冕，所謂平天冠也。言天子素帶朱裡，謂三皇已來始冕，制有數種。鄭玄曰：長一尺七寸，廣八寸，前圓後方，以珠玉飾之也。法服，謂衣服並有法度。）

　　珩紞紘綎，玉笄綦會。火龍黼黻，藻繂鞶厲。（笄，簪也。謂以玉飾之。）結飛雲之袷輅，樹翠羽之高蓋。（袷輅，次車也。次車樹翠羽為蓋，如雲飛也。今世謂之羽蓋車。）建辰旒之太常，紛焱悠以容裔。（辰，謂日月星也。畫之於旌旗，垂十二旒，名曰太常。上畫二辰，以象天明也。謂天子十二旒，諸侯九旒，大夫三旒。紛，盛也。悠，從風貌。容裔，高低之貌。焱，火花也。言風皷動旌旗，紛紜盛亂，如火花之飛起。）六玄虯之奕奕，齊騰驤而沛艾。（六，六馬也。玄，黑也。天子駕六馬。騰驤，趨走也。奕奕，光明貌。沛艾，作姿容貌也。）龍輈華轙，金䥑鏤錫。（輈，車轅。轅端上刻作龍頭也。華，采畫也。）

　　方釳左纛，鉤膺玉瓖。（方釳，謂轅旁以五寸鐵鏤錫，中央低，兩頭高，如山形，而貫中以翟尾結著之轅兩邊，恐馬相突也。左纛，以旄牛尾，大如鬥，置騑馬頭上，以亂馬目，不令相見也。鉤膺，當胸也。瓖，馬帶玦，以玉飾。）鑾聲噦噦，和鈴鉠鉠。（鑾在衡，和在軾，皆以金為鈴也。噦噦，和鳴聲。鉠鉠，小聲。）重輪貳轄，疏轂飛軨。（蔡邕《獨斷》曰：乘輿重轂，外複有一轂，副轄其外，乃複設轄。然重輪即重轂也。飛軨，以緹紬，廣八尺，長拄地，畫左青龍，右白虎，系軸頭，取兩邊飾。蔡邕月令章句曰：疏，鏤也。）羽蓋葳蕤，葩瑵曲莖。（羽蓋，以翠羽覆車蓋也。葳蕤，羽貌。葩爪，悉以金作華形，莖皆曲。蔡邕《獨斷》曰：凡乘輿車，皆羽蓋金華。爪與瑵同。）

　　順時服而設副，咸龍旗而繁纓。（五時之服，各隨其車，車各一色，以為副貳。副車各一乘，今謂之五帝車也。龍旗者，交龍為旗也。鞶，今之馬大帶也。纓，馬鞅也。）立戈迤戛，農輿輅木。（戈謂木勾矛戟也。戛，長矛也。矛置車上，邪柱之，是謂戎輅。農輿無蓋，所謂耕根車也。言耕稼于籍田，乘馬無飾，故稱木。）屬車九九乘軒並轂。（副車曰屬，言相連也。屬車有藩者曰軒，皆在後為三行，故曰並轂。）𨌥弩重旃，朱旄青屋。（通帛曰旃。朱旄，旄牛尾赤色者也。青屋，青作蓋裡也。）

　　奉引既畢，先輅乃發。（奉引，謂引道者。言道引之次已定，前車乃發。）鸞旗皮軒，通帛綪斾。（鸞旗，謂以象鸞鳥也。皮軒，以虎皮為之。）雲罕九斿，闟戟轇轕。（雲罕，旌旗之別名也。九斿，亦旗名也。闟，鋋也。轇轕，雜亂貌。）髶髦被繡，虎夫戴鶡。（髶髦，髦頭茸騎也。）駙承華之蒲梢，飛流蘇之騷殺。（駙，副馬也。承華，廏名也。言取華廏之蒲梢，以為副馬也。《漢官儀》有承華廏。）總輕武于後陳，奏嚴鼓之嘈囐。（後陳者，謂北軍五營兵在後陳列。嘈囐，鼓聲也。）

　　戎士介而揚揮，戴金鉦而建黃鉞。（戎，兵也。士，士卒也。介，甲也。揮，為肩上絳幟，如燕尾者也。金鉦，鐲鐃之屬也。黃鉞，以黃金飾之。）清道案列，天行星陳。肅肅習習，隱隱轔轔。殿未出乎城闕，斾已回乎郊畛。（清道，謂蹕止行者。列，猶次也。言天子行如上天之星行，羅列有次。肅肅，敬貌。習習，行貌。隱隱，眾多貌。轔轔，車聲也。殿，後軍也。斾，前軍也。郊畛，謂郊界也。言從之多，後猶未出城闕，前已回於郊界也。）盛夏後之致美，爰恭敬於明神。（盛，猶嘉也。夏後，禹也。言今嘉欲行禹之事，爰布恭敬於神明也。）爾乃孤竹之管，雲和之瑟。（孤竹，國名，出竹。）雷鼔鼝鼝，六變既畢。（雷鼓，八面鼓。凡樂六變為一成，則更奏。畢，盡也。）冠華秉翟，列舞八佾。（冠華以鐵作之，上闊下狹，以翟雉尾飾之。舞人頭戴，一行羅列八人，八八六十四人，謂今麥策花也。谷梁傳曰：舞夏，天子八佾。）

　　元祀惟稱，群望鹹秩。（元，大也。祀，祭也。稱，舉也。謂大祭天地之禮既舉，群嶽眾神，望以祭祀之，皆有秩次。）揚槱燎之炎煬，致高煙乎太一。（揚，飛揚也。槱之言聚也。謂聚薪焚之，揚其光炎，使上達於天也。太一，天之尊神也。曜魄寶也。）神歆馨而顧德，祚靈主以元吉。（歆，饗也。顧，眷也。祚，報也。靈，明也。元，大也。吉，福也。言天神睹人主之明肅，顧饗其馨香之祭，故報之以大福。尚書曰：明德惟馨。周易曰：黃裳元吉。）然後宗上帝於明堂，推光武以作配。（宗，尊也。上帝，太微中五帝也。配，對也。言尊祭五帝於明堂，以光武配之。《漢書》曰：明帝宗祀五帝於明堂，先武皇帝配之。）辨方位而正則，五精帥而來摧。（辨，別也。方位，謂四方中央之位也。則，法也。五精，五方星也。帥，循也。摧，至也。言五帝總集至明堂。）

　　尊赤氏之朱光，四靈懋而允懷。（赤氏謂漢火德所統赤帝熛怒也。河圖曰：四靈蒼帝神名靈威仰，赤帝神名赤熛怒，黃帝神名含樞紐，白帝神名白招拒，黑帝神名協光紀。今止雲四靈，謂除赤餘有四。懋，悅也。懷，安也。）於是春秋改節，四時迭代，蒸蒸之心，感物增思。（改，易。迭，更也。代，謝也。言感四時之謝而欲享祀也。廣雅曰：蒸蒸孝也。感物，謂感四時之物，即春韭卵夏麥魚，秋黍肫，冬稻雁。孝子感此新物，則思祭先祖。）躬追養於廟祧，奉蒸嘗與禴祠。（言祭皆追感孝養之道，故躬自為之。躬猶身也。）物牲辨省，設其楅衡。（物牲謂祭祀之物，皆遍省視之也。橫木於牲角端，以備抵觸，謂之楅衡。）

　　毛炰豚胉，亦有和羮。滌濯靜嘉，禮儀孔明。（滌濯，謂洗滌也。靜，潔也。嘉，善也。孔，甚也。言禮儀甚鮮明也。）萬舞奕奕，鐘鼓喤喤。（萬舞，幹也。奕奕，舞形也。喤喤，鼓聲也。）靈祖皇考，來顧來饗。神具醉止，降福穰穰。（靈皇，神名，謂先帝也。言先帝之神，顧湣子孫，享其食也。神，謂先神也。具，俱也。止，已。降，下也。穰穰，眾多也。）及至農祥晨正，土膏脈起。（農祥，天駟，即房星也。晨，時。正中也。謂正月初也。）乘鑾輅而駕蒼龍，介馭間以剡耜。（天子車，帝在左，禦在中，介處右。）躬三推于天田。畝帝籍之千修，供禘郊之粢盛，必致思乎勤已。（禘郊，謂祭天於南郊也。言天子籍田千畆，必須親耕者，為敬其祖考，用充宗廟之粢盛，故雲勤已。）

　　兆民，勸於疆埸，鹹懋力以耘耔。（兆民，謂百姓也。疆，田畔也。耘，去草。耔，壅本也。）春日載陽，合射辟雍。（陽，暖也。言春三月之時，與諸侯合射辟雍，行禮教。）設業設虡，宮懸金鏞。（設，施也。業，栒上板，刻為雁齒，捷業然。植者為虡，橫者為栒，以施設縣之宮中也。鏞，大鐘也。）鼖鼓路鞀，樹羽幢幢。（鼖，大鼔也。鞀，小鼔也。幢幢，羽貌。）於是備物，物有其容。（言備具也。物，禮物也。射之禮物，並有容飾也。）伯夷起而相儀，後夔坐而為工。（伯夷，唐虞時明禮儀之官也。後夔，舜臣，掌樂之官。言禮以行施，故雲起。樂以靜陳，故雲坐。）

　　張大侯，制五正，設三乏，厞司旌。（言大射張三侯，故設三乏。乏以革為之，護旌者之禦矢也。司旌，謂執旌司射，中當舉之。周禮曰：服不氏，射則以旌居乏而待獲。杜子春曰：乏音為匱乏之乏。爾雅曰：厞，隱也。）並夾既設，儲乎廣庭。（並夾，鉗矢者。《周禮》曰：射則取矢也。言侯高則以並夾取之也。儲，待也。廣，大也。謂張設於大庭，以待天子也。）於是皇輿夙駕，䡨於東階。（䡨之言卻也。謂卻於東階下，天子未乘之時也。）以須消啟明，掃朝霞，登天光於扶桑。（須，俟也。消，不見也。掃，滅也。言晨時啟明先見，尚有餘光，日出乃不見。霞，日邊赤氣也。謂天子須啟明，光消霞滅，日上扶桑，乃就乘輿也。禮：天子日出乃視朝。）

　　天子乃撫玉輅，時乘六龍，發鯨魚，鏗華鐘。大丙弭節，風後陪乘。（玉輅，謂玉飾之也。鄭玄禮記注曰：撫，猶據也。東都賓曰：登玉輅，乘時龍。發，舉也。鏗，猶擊也。華鐘，謂有篆刻文，故言華也。）攝提運衡，徐至於射宮。（攝提有六星。玉衡，北斗中星，主回轉，並飾于車上，徐行至於射宮。射宮，謂辟雍也。）禮事展，樂物具。王夏闋，騶虞奏。（展，謂舒陳器物也。物具，謂器物皆具備也。王夏，樂名也，天子初出奏也。關，終也。）決拾既次，雕弓斯彀。（決，以象骨著右手巨指，所以鉤弦也。拾，韝，捍著左臂也。雕弓，謂有刻畫也。彀，張也。）

　　達余萌於暮春，昭誠心以遠喻，（昭，明也。誠心，謂天子之心也。）進明德而崇業，滌饕餮之貪欲。（《射義》曰：射所以觀德也。崇，猶興也。業，射業也。滌，蕩去也。言有貪婪嗜欲者，皆滌蕩去之也。）仁風衍而外流，誼方激而遐騖。（衍，布也。方，道也。激，感也。遐，遠也。騖，馳也。）日月會于龍𧱓，恤民事之勞疚。（𧱓，尾也。日月會於尾，謂十月時也。疚，病也。民勞病於歲事，到此月乃終也。故天子湣恤勞來之。）因休力以息勤，致歡忻於春酒。（謂田事畢，休民力，息勤勞也。）執鑾刀以袒割，奉觴豆于國叟。（言天子親執鑾刀，袒右膊而割牲，以示敬也。）

　　降至尊以訓恭，送迎拜乎三壽。（降，下也。至尊，天子也。三壽，三老也。言天子尊而養此三老者，以教天下之敬，故來拜迎，去拜送焉。）敬慎威儀，示民不偷。（敬，宜也。儀，禮也。毛詩曰：敬慎威儀，視民不佻。毛萇曰：佻，偷也。）我有嘉賓，其樂愉愉。（嘉賓，謂三老五更也。愉愉，和悅之貌。）聲教布護，盈溢天區。（布護，猶散被也。天區，謂四方上下也。言天子教愛及之。尚書曰：聲教訖于四海。）文德既昭，武節是宣。（既，已也。昭，明也。宣，猶發也。言文武之教，無處不臨。）三農之隙，曜威中原。（隙，閑也。曜威，謂治兵也。）

　　歲惟仲冬，大閱西園。（西園，上林苑也。）虞人掌焉。先期戒事。（先期，謂期日敕戒群吏修獵具也。）悉率百禽，鳩諸靈囿。（悉，盡也。率，斂也。鳩，聚也。囿，苑也。囿，謂集禽獸於靈囿之中。）獸之所同，是謂告備。（同，亦聚也。備，具也。言禽獸皆已合聚，田物具備也。）乃禦小戎，撫輕軒。（毛詩曰：小戎俴收。謂小戎之事，輕便宜畋獵。鄭玄曰：輕車，驅逆之車。）中畋四牡，既佶且閑。（中畋馬，謂調良馬可用獵者。毛詩曰：四牡既佶，既佶且閑。）

　　戈矛若林，牙旗繽紛。迄于上林，結徒為營。（若林，言多也。繽紛，風吹貌。《兵書》曰：牙旗者，將軍之旌。謂古者天子出，建大牙旗，竿上以象牙飾之，故雲牙旗。迄，至也。結，止也。徒，眾也。營，域也。上林，苑名。）次和樹表，司鐸授鉦。（次，比也。和，軍之正門為和也。表，門表也。司，主也。鉦鐸，所以為軍節。）坐作進退，節以軍聲。（言聲中進退，取鐘鼓旌之節。）三令五申，示戮斬牲。（示，教也。言三令五申，示眾人畢，有不用命者，斬之若牲也。）陳師鞠旅，教達禁成。（陳師，猶列師眾也。鞠之言告也。教達，謂三令五申，禁令已行，軍法成也。）火烈具舉，武士星敷。（具，俱也。敷，布也。言武士獵徒，如星之布也。）
鵝鸛魚麗，箕張翼舒。（鵝鸛魚麗，並陣名也。謂武士發于此而列行，如箕之張，如翼之舒。）軌塵掩迒，匪疾匪徐。（掩，覆也。迒，跡也。車軌之塵，適自覆跡，言得遲疾之中也。）馭不詭遇，射不翦毛。升獻六禽，時膳四膏。（升，進也。）馬足未極，輿徒不勞。成禮三驅，解罘放麟。（極，盡也。輿，眾也。勞，罷勞也。大鹿曰麟。解，散也。罘，罔也。《周易》曰：王用三驅，失前禽也。驅與驅同。）

　　不窮樂以訓儉，不殫物以昭仁。（窮，極也。訓，教也。殫，盡也。物，謂禽獸也。言殺禽獸不盡，即昭明人君行仁之道，謂崇儉故也。）慕天乙之弛罟，因教祝以懷民。（天乙，殷湯名也。弛，廢也。）儀姬伯之渭陽，失熊羆而獲人。（儀，則也。姬伯，文王為西伯也。）澤浸昆蟲，威振八宇。（浸，潤也。八宇，八方區宇也。）好樂無荒，允文允武。（允，信也。無荒，言不好荒淫之樂，信與文王武王等其功德也。）

　　薄狩于敖，既瑣瑣焉。岐陽之搜，又何足數？（敖，鄭地，今之河南滎陽也。謂周王狩也。璅璅，小也。言鄙不足說也。岐陽，岐山之陽，謂成王所狩之地，亦以小不足可數也。）爾乃卒歲大儺，驅除群癘。（卒，終，謂一歲之終。儺，逐疫鬼。）方相秉鉞，巫覡操茢。侲子萬童，丹首玄制。（侲子，童男童女也。朱，丹也。玄制，皁衣也。）桃弧棘矢，所發無臬。飛礫雨散，剛癉必斃。（桃弧，謂弓也。棘矢，箭也。癉，雖也。言鬼之剛而難者，皆盡死也。）煌火馳而星流，逐赤疫於四裔。（煌，火光也。馳，競也。赤疫，疫鬼惡者也。四裔，謂四海也。星流，謂群鬼競走，煌煌然如火光之與星流也。）然後淩天池，絕飛梁。（淩，升也。）

　　捎魑魅，斮獝狂。斬蜲蛇，腦方良。（魑魅，山澤之神。獝狂，惡戾之鬼名。捎，殺也。斮，擊也。方良，草澤之神也。腦，陷其頭也。）囚耕父于清泠，溺女魃於神潢。（清泠，水名，在南陽西鄂山上。神潢，亦水名，未知所在。）殘夔魖與罔象，殪野仲而殲遊光。（殘，猶殺也。夔，木石之怪，如龍有角，鱗甲光如日月，見則其邑大旱。《說文》曰：魖，耗鬼也。罔象，木石之怪。殪，殺也。殲，滅也。野仲、游光，惡鬼也。兄弟八人，常在人間作恠害。）八靈為之震懾，況鬾蜮與畢方。（鬾，小兒鬼。畢方，老父神，如烏，兩足一翼者，常銜火在人家作恠災。）

　　度朔作梗，守以鬱壘。神荼副焉，對操索葦。（東海中度朔山有二神，一曰神荼，二曰鬱壘，領眾鬼之惡害者，執以葦索，而用食虎。）目察區陬，司執遺鬼。（察，觀也。區陬，隅隙之間也。司，主也。謂於度朔山，主執遺餘之鬼也。）京室密清，罔有不韙。（密，靜也。清，潔也。罔，無也。韙，善也。謂無複疫癘，皆得安善也。）於是陰陽交和，庶物時育。（庶，眾也。漢書曰：陰陽和，風雨時。言疫癘既無，陰陽乃和，眾物育養也。）蔔征考祥，終然允淑。（征，廵行也。考，問也。祥，吉也。允，信也。淑，善也。）乘輿巡乎岱嶽，勸稼穡于原陸。（乘輿，天子也。岱，泰山也。種曰稼，收曰穡。謂春敕東方諸侯，課民以耕種。故尚書雲：二月東巡狩，至於岱宗。）

　　同衡律而一軌量，齊急舒於寒燠。（衡，秤也。軌，法也。寒燠，猶苦樂。同、一、齊，皆使中不參差也。）省幽明以黜陟，乃反斾而回復。（省，察也。幽，暗也。黜，退也。陟，升也。謂有功者進，無功者退。《尚書》曰：三載考績，黜陟幽明。反斾，謂回還也。）望先帝之舊墟，慨長思而懷古。俟閶風而西遐，致恭祀于高祖。（先帝，先神也。蒨墟，長安也。慨，歎息也。古，往也。謂前漢初也。俟，待也。閶風，秋風也。祠，謂祭祀高祖廟也。遐，逝也。）既春遊以發生，啟諸蟄於潛戶。（春遊，謂仲春巡行岱岳，是時蟄蟲皆開戶，帝乃東巡，助宣氣也。）度秋豫以收成，觀豐年之多稌。（秋行曰豫。謂秋行禮高祖廟，此時萬物始成。）嘉田畯之匪懈，勤致賚于九扈。（嘉，善也。畯，主田官也。九扈，農正，知田事。扈，正也。言天子行慶福，致賚于九扈，使民不淫放。）

　　左瞰暘穀，右睨玄圃。眇天末以遠期，規萬世而大摹。（暘穀，日出之處。玄圃，在昆侖山上。瞰，望也。睨，視也。眇，視也。摹，法也。言帝之巡狩，眇然以天末為遠期，規欲以為萬代之大法也。）且歸來以釋勞，膺多福以安悆。（悆，寧也。歸，謂西征旋，乃釋吏士之劬勞，祭祀受多福以安寧也。）總集瑞命，備致嘉祥。（總，會也。集，聚也。祥，神也。即騶虞澤馬之屬也。瑞，應也。即鸞鳳之屬也。）圉林氏之《騶虞》，擾澤馬與騰黃。（圉，牢養也。林氏，山名也。騶虞，義獸也。）

　　鳴女床之鸞鳥，舞丹穴之鳳皇。（女床，山名，在華陰西六百里。《山海經》曰：女床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鶴，五色文，名曰鸞鳥，見即天下安寧。又曰：丹穴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鵠，五采，名曰鳳皇。是鳥也，飲食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植華平於春圃，豐朱草于中唐。（植，猶種也。華平，瑞木也。天下平，其華則平；有不平處，其華則向其方傾。中唐，堂塗也。）惠風廣被，澤洎幽荒。（惠，恩也。洎，及也。幽荒，九州外，謂四夷也。）北燮丁令，南諧越裳。（燮、諧，皆和也。越裳，南蠻，今九真是也。丁令，國名。）

　　西包大秦，東過樂浪，重舌之人九譯，僉稽首而來王。（重舌，謂曉夷狄語者。九譯，九度譯言，始至中國者也。）是故論其遷邑易京，則同規乎殷盤；改奢即儉，則合美乎斯干。（京，京師也。規，法也。盤庚，殷王之名也。斯干，謂周宣王儉宮室之詩也。今漢光武改西京奢華而就儉約，合斯干之美。）

　　登封降禪，則齊德乎黃軒。為無為，事無事，永有民以孔安。遵節儉，尚素樸，思仲尼之克已，履老氏之常足。（登，謂上泰山封土。降，謂下禪梁父也。言光武登上泰山，下禪梁父，則與黃帝齊其功德。為，作也。事，業也。永，長也。孔，甚也。以無為為功，以無事為業，澹然不煩瀆也。遵，循也。樸，質也。言遵循節儉，尚其樸素也。孔子曰：克已複禮。馬融曰：克已約身。）將使心不亂於所在，目不見其可欲。賤犀象，簡珠玉，藏金於山，抵璧于穀。（簡，猶略也。藏、抵，皆謂不取之，謂儉故也。）

　　翡翠不裂，瑇瑁不蔟。（翡翠，鳥名也。瑇瑁，珍名。不裂，不折其羽以為玩飾也。不蔟，不義蔟取之為器也。）所貴惟賢，所寶惟穀。民去末而反本，鹹懷忠而抱愨。（詐偽為末，忠信為本。）于斯之時，海內同悅曰：籲！漢帝之德馨，侯其禕而。（言于此之時，皆同歡樂也。于，於也。悅，樂也。籲，驚也。禕，美也。）蓋蓂莢為難蒔也，故曠世而不覿。惟我後能殖之，以至和平，方將數諸朝階。（覿，見也。蓂莢，瑞應之草。王者賢聖，太平和氣之所生。生於階下，始一日生一莢，至月半生十五莢。十六日落一莢，至晦日而盡。小月則一莢厭不落。王者以證知月之小大。堯時夾階生之，謂不世見，故雲難時也。後，帝也。惟我帝有至和之德，故必能植之。方當生於朝陛，得以數知月之大小，謂蓂莢也。）

　　然則道胡不懷？化胡不柔？（胡，何也。懷，來也。柔，安也。言皆安之也。）聲與風翔，澤從雲遊。（翔、遊，皆行也。風者，天之號令。雲雨者，天之膏潤。故聲教與風皆翔，恩澤與雲俱行也。）萬物我賴，亦又何求？（我賴，賴我也。言萬物皆賴帝之恩惠以得所，無複他求也。）德宇天覆，輝烈光燭。（宇，猶蓋也。帝之德蓋，如天之覆，日月之光輝，照於遠近也。）

　　狹三王之趢趗，軼五帝之長驅，踵二皇之遐武。誰謂駕遲而不能屬？（狹，謂陋也。趢趗，局小貌也。軼，過也。驅，馳也。言以三王禮法為局小狹陋，過五帝而遠馳，則繼三皇之跡也。踵，繼也。二皇，伏羲、神農也。遐，遠也。武，跡也。屬，逮也。誰敢謂今所駕者遲而不能逮。言必能逮也。）東京之懿未罄，值餘有犬馬之疾，不能究其精詳，故粗為賓言其梗概如此。（懿，美也。罄，盡也。先生言東京之美未盡，遇我有疾，故不能究其美事也。粗，猶略也。賓，西京也。梗概，不纖密。言粗舉大綱，如此之言也。）

　　若乃流遁忘反，放心不覺，樂而無節，後離其戚。（言若流情放心，不自反寤，恣意所為，淫樂無禮以為節，終後卒當罹其憂禍，即秦皇、王莽是也。）一言幾于喪國，我未之學也。（幾，近也。先生責公子雲：取樂今日，皇恤我後。言今之非也。）

　　且夫挈瓶之智，守不假器，況纂帝業而輕天位？（言挈瓶之小智耳，尚不妄以假人也。纂，繼也。今如公子言，皆淫心放意之事。此乃輕居天王之尊位，而禪于董賢。）瞻仰二祖，厥庸孔肆。常翹翹以危懼，若乘奔而無轡。（庸，功也。孔，甚也。肆，勤也。言瞻望高祖功庸，甚勤苦而得之也。言居天子之位，常若奔馬而無轡，履冰而負重也。）

　　白龍魚服，見困豫且。雖萬乘之無懼，猶怵惕於一夫。終日不離於輜重，獨微行其焉如？（《說苑》曰：吳王欲從民飲，伍子胥曰：昔白龍下清泠之淵，化為魚，豫且射中目。白龍不化，豫且不射。君今棄萬乘之位而從於臣，恐有豫且之患。此言先生責公子陰戒期門，微行要屈。萬乘，天子也，即秦始皇、高祖也。昔秦始皇東游，為張良所擊，中其副車。漢高祖于栢人亭，殆為貫高所中輜重車也。焉，言安也。如，往也。公子說微行要屈，故先生問之，言欲何往。）

　　夫君人者，黈纊塞耳，車中不內顧。（黈纊，言以黃綿大如丸，懸冠兩邊當耳，不欲妄聞不急之言也。內顧，謂不外視臣下之私也。）佩以制容，鑾以節塗。（佩為行容，鑾為車節。）行不變玉，駕不亂步。（行合容則玉聲應，馬步齊則鑾和饗，並謂君之禮法。）卻走馬以糞車，何惜騕褭與飛兔。（卻，退也。《老子》曰：天下無道，戎馬生於郊。天下有道，卻走馬以糞。河上公曰：糞者，糞田也。兵甲不用，卻走馬以務農田。然今言糞車者，言馬不用而車不敗，故曰糞車。何惜，言不愛之。）

　　方其用財取物，常畏生類之殄也。賦政任役，常畏人力之盡也。取之以道，用之以時（方，將也。生類，謂天下萬物之類也。殄，盡也。任役，謂使人常畏人力盡也。論語曰：敬事而信，節用而愛人，使民以時。此之謂也。）山無槎枿，畋不䴠胎（斜䂨曰槎，斬而複生曰枿。不䴠胎者，言不如公子所道獲胎拾卵，校獲麑䴠也。漢書：昔先王山不槎蘖，畋不殺胎。）草木繁廡，鳥獸阜滋（繁，滋也。廡，盛也。阜，大也。滋，益也。）民忘其勞，樂輸其財（民謂百姓也。言民不以力役為勞苦，不以財賦為捐費。故文王有子來之人。武帝時，卜式入錢以助官也。）

　　百姓同于饒衍，上下共其雍熙。（言富饒是同，上下鹹悅，故能雍和而廣也。論語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洪恩素蓄，民心固結。（洪，大也。蓄，積。固，牢固也。謂高祖已下，積恩施惠，人心固結。故王莽之時，皆謳吟而思漢。）執義顧主，夫懷貞節。（夫，猶人人也。言執禮義之心，顧思漢德，人懷貞正之志分也。楚辭曰：原生受命於貞節。）忿奸慝之幹命，怨皇綂之見替。玄謀設而陰行，合二九而成譎。（慝，惡也。綂，嗣也。替，廢也。謂忿王莽之逆命，怨漢綂之。替，廢也。玄，神也。譎，變也。謂王莽之志，陰行十八年，而成變計也。）

　　登聖皇於天階，章漢祚之有秩。（聖皇，光武也。章，明也。秩，常也。言明漢家之常秩。）若此，故王業可樂焉。今公子苟好剿民以偷樂，忘民怨之為仇也；（若，如此也。言如此即王業之可樂也。剿，盡也。偷，猶僥倖也。仇，讎也。今公子所言，苟好盡人以僥倖須臾之樂，不知人民共怨，已當成大讎也。）好殫物以窮寵，忽下叛而生憂也。（殫，盡也。寵，驕也。忽，忘也。生憂，謂生已之憂患也。言好盡人之財，以寵極驕逸之樂，忘人叛已之為大患也。《漢書》穀永曰：財竭則下叛，下叛則上亡。）

　　夫水所以載舟，亦所以覆舟。（覆，敗也。）堅冰作於履霜，尋木起於蘖栽。（言事皆從微至著，不可不慎之于初。所以尋木起於牙蘖，洪波出於涓泉。）昧旦丕顯，後世猶怠。況初制於甚泰，服者焉能改裁？（昧，早也。丕，大也。顯，明也。怠，懈也。謂起行大明之道，後世子孫猶尚懈怠，譬如為人裁衣，始制之洪大，服者得而衣之，何能更小之乎？）

　　故相如壯上林之觀，揚雄聘羽獵之辭，雖系以頹牆填壍，亂以收罝解罘，卒無補於風規，袛以昭其愆尤。（系，繼也。亂，理也。相如上林賦曰：乃命有司，隤牆填壍，使山澤之人得至焉。揚雄羽獵賦曰：放雉兔，收罝罘。規，猶諫也。祗，適也。愆，短也。尤，過也。言不能補其愆過。）臣濟奓以陵君，忘經國之長基。故函谷擊柝於東，西朝顛覆而莫持。（濟，謂度也。度於奢侈，謂僣也。陵踰君法，若季氏八佾舞於庭。左傅萇弘曰：毛得以濟侈于王都，言尊卑所以為國，今反陵之，故非所以經國。柝，守夜所擊木也。顛，隕也。持，扶也。謂王莽之兵，猶擊柝守函谷關，而三輔兵已自入長安宮，朝廷顛隕，無複扶持也。東，謂函穀，在京之東。西朝，則京師也。）

　　凡人心是所學，體安所習。鮑肆不知其臭，玩其所以先入。（所習，為心所好愛者，即學。玩，習也。先入，言久處其俗也。）咸池不齊度於蛙咬，而眾聽者或疑。能不惑者，其唯子野乎！（齊，同也。咸池，堯樂也。蛙咬，淫聲也。言《咸池》之音，本不與蛙咬同，而眾聽者乃有疑惑。子野，師曠字，曉音曲者，以喻安處先生也。言西京奢泰肆情，不依禮度；東京儉約，依禮行事。眾人觀之，謂是其一，唯安處先生得知其指。）

　　客既醉于大道，飽于文義，（客斥公子，謂聞東京文義之道，若醉飽焉。）勸德畏戒，喜懼交爭。（勸德，謂公子見先生說東京禮法，自勸勉行其道德，又畏懼先生之戒也。）罔然若酲，朝疲夕倦，奪氣禠魄之為者也。（罔然，猶惘惘然也。酲，病酒也。朝罷夕倦，夜不臥，惘然如神奪其精氣，又若魂魄亡離其身。今公子亦如之也。）忘其所以為談，失其所以為誇。良久乃言曰：鄙哉予也！予習非而遂迷也，幸見指南於吾子。（公子本以奢侈為美談，今見先生述東京之德，所以忘美失誇也。良久，頃乃複能言也。自鄙其迷惑所學者，非正也。言已之惑，不知南北。今先生指以示我，我則足以三隅反也。）

　　若僕所聞，華而不實；先生之言，信而有征。鄙夫寡識，而今而後，乃知大漢之德馨，鹹在於此。（若，如也。公子言，如僕所聞西京之事，蓋是虛華而無實錄。先生，安處先生也。征，驗也。言先生之言，信有征驗也。公子重自鄙曰：如今日後日，乃知大漢之德，在於此耳。）昔常恨三墳五典既泯，仰不睹炎帝、帝魁之美。（三墳，三皇之書也。《五典》，五帝之書也。泯，滅也。睹，見也。炎帝，神農後也。帝魁，神農名。並古之君號也。）得聞先生之余論，則大庭氏何以尚茲？走雖不敏，庶斯達矣。（先生，安處先生也。大庭，古國名也。尚，高也。走，公子自稱走使之人，如今言僕矣。不敏，猶不達也。公子言我雖不敏于大道，庶幾先生之說遂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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