疊奉諭旨複陳折|曾國藩

疊奉諭旨複陳折

　　（同治四年五月初一日）

　　奏為欽奉疊次諭旨，恭折複陳，仰祈聖鑒事。

　　竊近月以來，豫撚東竄，南逼清、淮，北逾兗、沂，欲近黃河南岸；而鮑超所部霆軍之赴甘者，行次湖北金口，又以索餉潰變。上廑宸慮，惶悚曷任。謹將現在籌辦情形，為皇上敬陳其略。伏瀆四月十八日寄諭：「官文奏，霆軍赴川，路經鄂省金口地方，乘間潰散一折。現在官軍既星夜跟追，該勇丁等自必聞風急竄，趨向靡定，江西、安徽、湖南等省，路路可通。著曾國藩、孫長紱、喬松年、李瀚章、石贊清各派兵舅，于湖北交界地方；飛速探蹤攔截。」又奉旨：「傳知鮑超，趕緊啟程，取道湖北一帶，順便將已散勇丁招集若干，申明紀律，統帶赴閩剿賊。」等因。

　　查此起勇丁中途潰亂，固憚萬里遠征之苦，實由積年欠餉之多。前准官文、孫長紱先後函牘，暨接各路告變之書，臣即飛諮鮑超，令其速赴鄂中，妥為調停，免貽巨患。迨奉此次諭旨，又經恭錄諮催刻日東下。長途數千里，尚非一蹴可至。而該潰勇聞已在咸寧戕官掠人，旋走崇陽、通城，擾及江西之義寧、新昌境內。正在焦灼籌慮間，忽接鮑超部將婁雲慶來文，備述援閩霆軍待餉不至，日難半飽，賣馬易食，行將不能忍饑。臣恐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乃飛函商之孫長紱，速發大批餉米，藉固閩中軍士之心，免為金口潰卒所誘。不謂臣書未到，該軍先於四月初九夜在上杭城外糧絕而嘩，幾釀巨禍，逼脅婁雲慶率之回江就食。幸江省聞信後隨發銀六萬兩迎解軍前，上杭饑噪一軍，或可不致決裂。而金口叛亂一股，斷難再事羈縻。臣現調劉連捷、朱洪章、朱南桂三軍由宿松渡過九江，經赴瑞州、臨江兩府，嚴防陸路，以保贛河之西；並諮彭玉麟酌派水師數營，佈置湖口、南康、饒州、吳城四處，分防水路；一面出示撫慰在閩霆營，無令與金口潰卒勾結；一面飛致鮑超，星速來江招安已叛之卒，總以解散為妙。此辦理霆營叛勇之大概也。

　　至水師由浦入東一節，屢奉諭旨飭催。並奉四月二十三日寄諭：「據劉長佑奏，賊由東平、濟寧折竄西南，大名、開、長防務，均形吃重，更須亟集援軍，以防賊匪奔突。著曾國藩檄令劉銘傳懍遵前旨，酌帶所部數千名北行，無稍延緩。所餘兵勇，著該督遴員統帶，以期得力。賊既由東平、濟寧折竄西南，有渡黃上竄直隸之勢，江南水陸援軍俱落賊後。黃翼升、歐陽利見水師及彭玉麟等師船，曾否溯流上駛，如吳棠前奏駐紮濟寧一帶，扼之黃、運兩河之交，著吳棠、彭玉麟斟酌情形，相機迅速調派。」等因。

　　查水師炮船宜用於長江大川之中，不宜用於岸高河窄之地。岸高則大炮難於仰攻，河窄則戰船難於轉旋，而陸賊轉得據高俯擊，兩岸之槍子、火彈一一落我船中，自處必敗之道。現據黃翼升呈稱：前赴運河察看一次，計清江至濟甯七百餘裡，河道久淤，處處擱淺。自台莊迤北，堤岸愈高，河面愈狹，僅容一舟；有閘二十餘處，閘口陡險，必須多人絞車而上，水師斷難施展等語。臣查吳棠前奏，所謂扼賊于黃、運之交者，指黃河以南，運河以東言之也。倘使黃南、運東果有數路陸兵，或可兜剿而痛懲之。而該處現在並無大枝陸兵，僅有親王僧格林沁一軍而步隊太少，勞勳太久，其劉銘傳、周盛波等軍萬余人則尚在運河以西。諭旨令劉銘傳徑赴直隸，則又須渡黃河以北，與吳棠所稱黃、運之交者均不相合。

　　臣之愚見，以為炮船扼住運河，賊無歸路，仍慮逼之北竄，似不如讓出運河之西，驅回皖、豫交界，則剿辦較易為力，而直、東始可無虞。至於扼防黃河，似可不用炮船，但嚴檄州縣，禁止船泊南岸，該逆即難飛渡。如必須用炮船，則黃河之船與江船之式迥殊，南人弄船與北邊水性亦異，似宜由山東、河南撫臣另造舢板，分列黃、運兩河，畿輔可永無撚匪之患。比之臣處派船北駛，轉運較便，調遣較靈。是否有當？恭候聖裁。侍郎臣彭玉麟前於四月二十三日親率舢板兩營，駛赴清、淮，與黃翼升共籌防剿。

　　目下清、淮軍事已松，東境又勢難兼顧，臣愚以為彭玉麟、黃翼升可不必溯流上駛，應以黃翼升留駐清江一路，而以彭玉麟回駐江西一路，會同孫長紱籌防叛勇及閩匪諸事。其劉銘傳一軍，亦不必遽入直隸，宜剿賊于黃河以南，不宜聽賊渡黃，震驚畿輔。如蒙俞允，臣即諮商彭玉麟由浦回江，馳駐湖口，藉以鎮撫上游；並檄行劉銘傳暫留江、皖，相機防剿。此又籌辦齊、豫撚匪之大概也。臣智小謀大，精力日頹，發、撚未平，而叛勇複起，兵力已弱，而事變紛乘，夙夜憂灼，不知所籌有當萬一否。所有疊奉諭旨，飭辦各緣由，謹繕折由驛五百里複陳，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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