迭奉諭旨併案複陳折|曾國藩

迭奉諭旨併案複陳折

　　（同治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

　　奏為欽奉迭次諭旨，併案複陳，仰祈聖鑒事。

　　竊自本年九月以來，南北兩岸，戰事日亟。臣曆奉寄諭，殷殷下問。有隨時詳奏者，亦有未及具複者。茲就關涉軍務各事件，分晰條例，敬為皇上陳之。

　　一、恭奉十一月初八日、二十一日兩次諭旨，飭令壽州防兵未可輕動，並垂詢苗練不至另生枝節是否確有把握？又奉十二月初三日寄諭，因袁甲三之奏，飭令派兵駐紮壽、正二處，俾該練有所震懾各等因。

　　臣查前此苗沛霖之黨，擄殺湘軍樵采勇夫，釁端漸開。其時僧格林沁正撫苗剿撚，給以餉項。苗党則痛詆楚師，大肆欺弄。臣恐因剿撫之兩歧，致南北之不和。適值北岸和、含、巢三城並陷，遂將壽、正防軍撤出，騰挪赴援。明示以坦然不疑，正冀其幡然自悔。當臣撤兵之際，實因廬、巢變生，倉卒移緩就急，亦未敢必苗練之不另生枝節。現在事隔兩月，該練尚無據城以叛之跡，且觀其上撫臣唐訓方之稟，與鳳台知縣蔡鍔之函，均屬恭順近理。或者感僧軍撫馭之恩，無湘勇逼處之嫌，不至更生他變。此際若另行籌兵駐紮，陽撫陰防，使反側者無以自安，似不如推誠相待，無庸戍守，轉可省兵力而免後患。如果反復無常，逆跡明著；臣與李續宜之兵，自度剿發匪則不足，制苗練則有餘，不足深慮。

　　一、恭奉寄諭：「以李世忠負其沈鷙之氣，既能束身歸命，總宜因材器使，化其桀驁，俾為我用。」又奉十一月二十一日諭旨：「以李世忠之軍，漫無稽察，恐其勢日形扞格，因而生心。嗣後相待李世忠可仍照袁甲三之法，酌中辦理，以安其心等因。」朝廷撫馭降將，仁至義盡，臣自當仰體聖主不得已之苦衷，委曲求全。惟該軍投誠雖久，舊習未改。李世忠頗驕亢任性，其部下尤恣橫無狀。捆鹽自售，場壩避其兇焰。設卡抽厘，商民視為畏途。與之相處最近者，下而都興阿一軍，上而楊岳斌、曾國荃兩軍，均以與滁軍交接為苦。往往口角爭鬧，釀成命案。即如本年九月間，臣將二起馬隊遣回黑龍江。

　　十月初六日，委營總那勒豐阿等行過江浦縣。滁軍卡員不准放行，毆斃及推水淹斃官一員，兵二名。盤費行李，全行失去。該西丹等投入揚州營中，稍加周恤，臣與都興阿均未敢深究。此次賊由九洑洲渡江，外間頗騰物議。臣亦絕不吹求，全其體面。自袁甲三去位以後，臣分解滁軍餉銀二萬五千兩，火藥三萬五千斤，米三千石及大炮子彈等項，陸續接濟，冀安其心，而策其力。惟該營餉項窮絀，臣不能按月供支。其捆鹽來上游售賣，亦未准免抽江厘。在該提督，不無觖望。目前雖無甚扞格，將來弁勇口角太多，恐不免激成事端。倘有萬難含忍之處，或須示以檢制，稍加懲究，臣當隨時奏明辦理。

　　一、恭奉十月十三日諭旨垂詢楊岳斌、彭玉麟二員中，能否派撥一員，駛赴上游江面駐紮防剿一節。

　　查本年八月十二日，臣于複陳折內奏明，楊嶽斌親赴靖江、如皋、通州、海門等處，察看一次。當因楊嶽斌行次鎮江抱病而回，商令彭玉麟代之。又以金柱關告警，逐不果行。厥後兩岸水師數月防剿，日不暇給。楊岳斌防守金柱關，以備東壩抬出之賊船；彭玉麟駐守裕溪口以備巢湖竄出之賊股。且下自金陵，上至九江，節節皆有師船設防，上游方戰爭不息，實不能移紮下游江面。

　　一、恭奉九月二十六日通飭諭旨，飭派都司以下武弁，學習外國兵法。臣雖未嘗親見洋人用兵，然聞其長處，約有二端：一曰器械精堅；二日步伍整齊。其短處，亦有二端：不紮營壘，不住帳棚，人數稍多，勢難合併，一也。口糧太重，制器太貴，用兵稍久，國必困窮，二也。善學者自須用其所長，去其所短。臣部各軍分駐皖境，距海尚遠，較之濱海華洋雜處者，風氣略近樸實。常勝軍之口糧太多，臣方深以為非。若酌挑數人，馳赴上海、寧波恐未得洋人之長技，先染加餉之惡習。臣愚以為有心學習，人不在多，人多而聚學，則學者圖增重餉，教者圖侵兵柄。人少而竊學，則一人可教什伯，十人可衍千萬。巫臣霸吳，其始不過一人教射禦之事。吳人破越，其始不過一客習洴澼之方。近聞撫臣李鴻章已派張遇春之勇，隨英國兵頭教習炸炮。劉銘傳之勇，隨法國兵頭教習洋槍。如果步武、槍炮一一習熟。臣當函商李鴻章派員來皖轉教臣軍。至外國火器，諸臻精巧。惟銅冒自來火，費錢有限，而妙用無窮，尤遠勝於中國。引藥有畏風畏雨之患，臣擬設法推廣，用之於鳥槍、抬槍諸器。現飭工匠試造，不知可期有成否？

　　一、恭奉十二月初一日諭旨，以英國公使信函，副領事官可至金陵城內，曉諭逆賊投誠，飭令酌辦一節。

　　查金陵一城，袤延百里之遙，盤踞十年之久。我軍分屯雨花臺，僅扼城南，其東、西、北三面，並未合圍，詎能制賊死命！本年九月問，賊援大至，該逆雖屢受懲創，我軍亦迭有傷亡。且分偽對王、納王等竄擾北岸，占踞三城。目下偽忠王雖潛回蘇州，而金陵城外各賊壘，佈置嚴密，並不少懈。左宗棠雖攻克嚴州，而偽侍王一股，窺伺太平、金柱，專圖進取，並不回援。至甯國楊、黃諸酋，與鮑超一軍相持，雖屢次添兵助剿，而糧道迄未通暢。各路賊勢尚未窮蹙，遽冀其獻城乞降，酌理准情，未敢憑信。至自拔來歸，不得妄加殺戮，臣亦嘗納降數次，未敢輕於屠殺。此次欽奉諭旨，尤當嚴禁軍士私取財物，申明約束，以導向化之路。

　　以上各條，皆係數月內奉旨垂詢飭辦之件，理合一一條對，由驛六百里複奏。伏乞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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