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複嚴樹森被參各情折|曾國藩

查複嚴樹森被參各情折

　　（同治元年八月二十九日）

　　奏為遵旨查明湖北撫臣嚴樹森被參各情，恭折複陳，仰祈聖鑒事。

　　同治元年三月十四日，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三月初一日，奉上諭：

　　「前因有人奏，嚴樹森到豫撫任後，尚知講求吏治。惟督辦剿匪事宜，未臻盡善。複有人奏參，嚴樹森有膽怯見偏，量狹性愎等情。茲又有人奏，皖師東下倚全楚為根本，楚撫關係東南安危，非久曆戎行，深明將略者，萬難勝任。嚴樹森戰陣之事，實非所長。上年撚撲河南省城，該撫一籌莫展。豫中人人切齒。今移節湖北，安能望其出境滅賊？官文休休有容，故胡林翼得以宜勞盡力，嚴樹森性情剛愎，若官文待之如胡林翼，該撫必果于自用，萬一不和，楚事必致決裂。嚴樹森前在江夏、隨州各任，聞警潛逃。一旦膺鄂撫重任，所統寮屬兵勇，必將輕其品行，不遵調遣。上游無事，曾國藩始無後顧之憂，該撫無胡林翼之善謀，又無李續宜之敢戰；設佈置稍疏，賊蹤闌入，曾國藩分兵不暇，安望有成各等語。嚴樹森操守尚好，留意吏治，自蒞豫撫任後，尚無大過。而人言嘖嘖，諒非無因。特以辦事尚能認真，且仕鄂有年，曾為胡林翼保奏，是以簡調鄂撫，冀收駕輕就熟之功。若如所奏各節，是該撫非特不諳軍務，抑且不協輿情，任以封圻，殊于楚事未有裨益。現在曾國藩籌畫東征，必須後路策應有人，鄂皖連為一氣，方能悉銳前行，不至瞻前顧後。關係大局，至為緊要。該大臣于鄂中人材兵勢，見聞已稔，嚴樹森果否能勝鄂撫之任？抑僅長於吏治，他務非其所習？均著據實詳悉複陳，毋稍徇隱。原折著鈔給閱看，將此諭令知之。欽此。

　　仰見我皇上軫念東南，慎重疆寄，跪讀之餘，曷勝欽悚。湖北巡撫嚴樹森，春間由豫還鄂，臣前此所聞，毀譽參半。近來細加詢訪，情形較確。大抵人非聖賢，難於求備。短長互見，乃士之常。在朝廷之用才，貴節取其所長，而糾察其所短。在臣子之自飭，貴勉其所已知，而增其所不能。嚴樹森之所短，在負氣自矜，計較過熟。負氣則自命過高，責人過重；稍有齟齬便事吹求，處人鮮留餘地，而人亦攻之甚力。計較既熟，則利害太明，趨避亦所難免。

　　咸豐四年，嚴樹森在江夏知縣任內，湖北省城被圍，餉道不通。巡撫青麟奏委出城勸捐，逮六月省城失守，嚴樹森以先期奉旨在鄉勸捐，免其置議。五年，在隨州任內時，督臣楊霈駐軍該州，官兵失利，州城淪陷。事後查辦，因總督有逃奔棗陽之咎，而嚴樹森又奉有調團協剿之劄，亦得奏明免議。厥後遏賊北竄，隨克德安，疊蒙保獎。嚴樹森本有應議之案，而反與於保敘之列雖機緣所值，適有天幸，不由人謀。而議者，因其平日計較之頗精，遂疑此次僥倖而獲免。原奏所稱江夏，隨州兩案恐為僚屬所輕，殆由於此。至其蒞任河南，撚匪撲犯省城，原奏以該撫閉門自守，不敢出城一步。

　　古法稱，戰不足者，守尚有餘。嚴樹森自度新集之卒，未可深恃，與其出戰挫衄，不如嬰城堅守，此蓋未可厚非。惟軍旅之事，必有毫無瞻雇之心，而後有一往直前之氣。嚴樹森於禍福成敗多涉計較，則危急之時，難期堅定。功名之地，難泯矜爭。諭旨飭其不嫻軍務，原折慮其不明將略，參之物論，亦均於此事，未敢深信，茲其所短也。至嚴樹森之所長亦多，非時流所可及。才思警敏，精神完足，胡林翼綜理厘務，新改漕章，嚴裁各衙門陋規，台局浮費。但持大綱。其節目周詳，經營初稿，多嚴樹森贊襄之力。逮胡林翼出省征剿，凡鄂民之疾苦，刑案之出入，州縣之積弊，皆由嚴樹森悉心察核，往往晝接寮佐，夜治文書；侵曉從公，達旦未寢。鹹

　　豐十年升任豫撫，沿途夫役，到省供應，概不索之州縣，一洗從前惡習。其裁汰冗兵，參劾劣員，亦頗力求整頓，諭旨稱其操守尚好，留意吏治，自蒞豫撫任後，尚無大過，足見聖明垂察之精。臣于成豐九年經過黃州，見胡林翼座右同官錄數冊，臚列州縣佐雜履歷，注載詳明，評騭精當。知為嚴樹森手筆。聞其接見屬僚，詢訪一次，歷久不忘。胡林翼保薦人材，如閻敬銘、李宗燾、張建基等，皆嚴樹森之所汲引。

　　胡林翼晚年多病，專以薦賢報國為務。嚴樹森被其薦達，感名卿知己之恩，沐文宗不次之擢，祓除舊習，力爭上流，亦孜孜焉以崇尚正人，扶持善類為己任。茲其所長也。官文休休有容，遐邇共知。然昔之待胡林翼，事無大小，推賢讓能，多由撫署主政。今之待嚴樹森資有淺深，軍政吏治，多由督署主政。原奏所稱嚴樹森性情剛愎，果于自用，或致決裂；以臣觀之，所慮當不在此。凡位逼則相忌，勢均則相疑。督撫同城，白昔鮮能和協，而善終。為撫者，當任勞而不炫己之能；為督者，亦當讓善而曲盡人之長，庶幾相與有成。如嚴樹森之才，臣愚，以為勝鄂撫之任，若得皇上訓誨常加，官文推誠相與，當可飭吏阜財，蒸蒸日上。東南用兵，鄂皖本屬一氣，呼吸相通，利害共之。如該撫別有劣績，鄂事或就隳壞，臣當隨時據實密陳，不敢稍涉徇隱，貽誤大局。所有遵旨查複緣由，專折由驛馳奏，伏乞皇太后、皇上聖鑒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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