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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垂詢各路軍情分條複奏摺


  (同治元年八月十二日)

  奏為疊奉諭旨,垂詢各路軍情,分條複奏,仰祈聖鑒事。

  竊臣近日以來,疊奉寄諭指示各路軍情,縷晰周詳。其中有臣職分應籌之事,亦有非臣力能兼顧之端。謹就聞見所及,勉竭愚慮,分條具陳,以備聖明參核。

  一、多隆阿一軍,當四月十五日,初克廬州之時,臣本欲其會攻金陵:以曾國荃由南岸進兵,先破大勝關,圍逼城南雨花臺一帶,以多隆阿由北岸進兵,先攻九洑洲,圍逼城北紫金山一帶,曾於五月十七日附片具奏。意在先複江蘇財賦之區,以為明年籌辦京漕之地。不料陝西告警,羽檄交馳,官文等奏請多隆阿率師援秦,而諭旨亦飭令先保陝西。臣雖覺金陵兵單,機會可惜,然以秦晉為京師餉源所自出,未敢奏調多隆阿西援之師,轉而東征也。厥後粵逆回竄,秦事稍松,而漢、回仇殺,望援仍切。

  欽奉六月初七,初九日兩次寄諭,以多隆阿應於何地駐紮,飭臣與官文會商複奏。其時甯國已克,南岸兵力足敷調遣,臣先已附片奏明矣。因諮達多隆阿不必回顧蘇、皖,或速剿陝省,或留駐河南,請其定計,由官文主稿複奏。官文是否已奏,尚未准諮到折稿。多隆阿旋於七月二十二日核奏,想邀聖鑒。茲複欽奉七月十九日寄諭:多隆阿一軍已阻于賊之南,不能赴陝,即著勝保督辦陝西軍務,多隆阿既可無須入陝,應於何處駐紮?著曾國藩酌量調派,迅速具奏。又奉七月二十四日寄諭:多隆阿、雷正綰等軍,只令其剿辦南陽一帶賊匪,亮不久即可蕆事。以後多隆阿等軍,或須駐防廬郡一帶,或須赴江南會同進剿,均著曾國藩酌量調度,迅速奏聞各等因。欽此。

  聖懷謙挹,殷殷下問,曷勝悚感。臣查多隆阿軍抵襄陽,由光化、荊子關入秦,並不為南陽之賊所阻。南陽賊股,經鄂軍金國琛等會剿解圍,亦尚不至為楚疆之患。勝保此次奏報,殊未確實,致朝廷久經派定援秦之局,又複中變。雷正綰前隊已於十一日起行入關,多隆阿後幫,亦於二十二日起行繼進。中途接奉改派之旨,不知從何處折回。若業抵秦境,則進退兩難,秦人雲霓之望,是否籲請多隆阿留陝,臣尚不能懸揣。若多隆阿果回鄂境,則當遵旨駐紮南陽一帶,食鄂省之餉,擊豫省之賊。

  凡撚匪有竄入南,汝兩府者,責成多隆阿攔截雕剿。痛剿數次,聲威必振,西可屏蔽秦中,不令粵撚續竄關陝。南可保障楚省,不令鄂北另籌防兵。北可聯絡鄭元善,葉裕之師;東可聯絡蔣凝學潁州之師。誠為一舉而數善皆備。剿撚以馬隊為先,僧格林沁撻伐於豫東,多隆阿馳騁於豫西,當可肅清中原,有裨全域。至於防守廬州,石清吉本系多隆阿部將,不須該將軍親往駐守。圍攻金陵鮑超已定由東壩前進,不須該將軍遽往會剿。非謂江南不必添兵也。鄂、豫、秦三省交匯之區,不可無大枝勁旅,以為遊擊之師也。是否有當,恭候聖裁。

  一、裡下河一帶,屢廑聖懷。江南之賊若由常熟,江陰偷渡北岸之靖江,如皋、通州、海門等處,實屬防不勝防。前奉六月十四日廷寄。因都興阿奏,難民紛投裡下河,其情可疑。諭旨飭都興阿嚴密防範,飭臣實力稽察,不可使一賊偷渡江北。又奉六月十八日廷寄、抄示潘祖蔭請防裡下河一片,諭旨飭令設法兼顧。又奉十九日寄諭,亦以江北港汊紛歧,飭令臣與都興阿力籌守禦裡下河,毋稍疏懈各等因。欽此。

  仰見聖主眷念淮揚各屬,刻刻不忘。臣秉承睿謨,亦自兢兢在抱。惟戰船太單,地方太廣,鞭長莫及,徒切殷憂。頃又接李鴻章諮稱,據蘇州密探,偽普王楊輔清白甯國敗回,偽護王陳坤書自揚州敗回,均來蘇城與偽忠王商議。金陵危急,皖、浙官軍分路進剿,上游已無路可竄。欲分大股由江陰、福山、楊林各口窺竄江北裡下河空虛之處,就食于完善之區。並先擄有商船一二百號,預勾江洋盜匪為導引,乘間偷渡北岸等語。臣查楊輔清,陳坤書兩股及青陽古隆賢等一股三支敗賊,窮無所之,思竄江北,系屬意中之事。李鴻章業已專案具奏,請飭都興阿、黃彬等嚴防。以臣愚見,都興阿之兵力只有此數。紅單船之勇丁,不甚可靠。其新調之紅單船四十號,據勞崇光諮,已在廣東省河為颶風所壞矣。是江北應防之要地。尚無專汛派防之水師。

  臣現諮商楊載福,囑其親赴下游,遍歷靖江、如皋、通州、海門數百里江面察看,何處最沖,何處次沖,妥籌佈置。又擬另辦太湖水師一軍,造船百六十號,防剿上海、松江,由澱湖以入蘇州,而騰出黃翼升水軍,專防淮揚裡下河一帶,以符原議。星夜趕辦,計四個月可以集事。目下太湖水師,尚未辦成,黃翼升不可離滬。所有裡下河之防,應請諭飭都興阿、黃彬引為專責。臣亦當力籌兼顧,仍請飭下僧格林沁、吳棠。萬一賊竄裡下河,即于清江浦嚴兵以待。此等敗殘股匪,不難一戰殲之。雖未必果有其事,而究當預備不虞。是否有當,恭候訓示!

  一、李世忠一軍,前奉諭旨歸臣節制調度。頃袁甲三告病開缺,又奉七月初八日寄諭,飭臣妥為駕馭。又曾奉六月初四日密諭:有人奏,李世忠所克復城池,皆伊踞守,與陷於賊中無異。飭臣妥為駕馭,使就範圍各等因。欽此。

  臣查李世忠投誠之初,勝保奏明,准帶一萬八千人,實數蓋近三萬。以降人而仍據其地,仍統其眾,當時辦法,本未妥善。近聞陸續招收,且增至五六萬之多。據有城池,自為風氣,於長淮,五河等設厘卡數處,于長江新河口設厘卡一處,各縣亦有卡局,所獲頗厚。又廣運鹽斤,自捆自賣。上侵公家之利;下為商民之害。殊堪隱憂,然相沿已久,安之若素。今欲大振紀鋼,繩以法律,勢必有所不能。且去冬今春,克復天長,六合,浦口,江浦,擊退陳坤書股匪,於大局不為無功。未可沒其勞,而遽議其後。臣擬姑循其舊,不設機心。厘鹽之利,不加禁遏。偶有請求,亦不拒絕。前曾解濟軍火三批,米糧兩批,近又來請餉銀,即當量力分潤,仰副朝廷寬厚之意。但不甚資其力,亦不輕調其兵,暗銷其予智自雄、非我莫屬之驕志。若欲收回國家利權,則須另籌鉅款,按月供支,足以養彼之眾,乃能行吾之法。

  臣于本年三月,奏請廣東抽厘一案,聲明分濟袁甲三一軍,乃能撫馭降將,即系指李世忠言之。將來袁甲三去位,臣節制此軍,亦專盼粵東之厘,作滁州之餉。聞晏端書到廣東後,竭力經營,事多掣肘,至今尚無頭緒,亦未報解分毫。若廣東厘金不能大有起色,則不特皖、浙欠餉無出,即李世忠一軍亦終虞其決裂。區區愚慮,不敢不預陳其略。

  一、鎮江一軍,前奉五月二十一日寄諭,飭臣統籌兼顧。頃又准馮子材諮到折稿。恭錄諭旨,有隨時稟請督臣曾國藩指授機宜,以期萬全無失之訓。臣之愚陋,何足諳悉機宜?寵眷愈隆,悚惕無地。馮子材專員來皖,函商一切。臣復函以鎮江餉絀兵單,只宜固守,不可出戰。待鮑超攻克東壩,溧陽,溧水,句容等處,屯駐金陵之東北,能與鎮江聯絡一氣,不為賊氛所梗。屆時馮子材再行撥兵會剿,庶幾聲援四應,士氣易奮。至署撫臣李鴻章,久有移駐鎮江之議,無如偽忠王糾率大股悍賊,常在松滬一帶,戰爭不休。

  前五月二十一日,虹橋之役,頃八月初二日,七寶街之役,我軍皆竭力血戰,始獲大捷。觀忠逆之志,似欲甘心於滬上。而洋人坐觀成敗,極難調護。以目下而論,李鴻章有萬不可離滬之勢。或俟太湖水師辦成,李鴻章即統水陸諸軍,由松滬進兵入蘇,亦屬因利乘便之法。所有鎮江防務,應始終責成馮子材,耐苦堅守,不作出剿之計。拙謀淺慮,未審當否?

  以上四條,皆兩月內所奉諭旨,因事理重大。道途遙遠,籌畫難定,複奏稍遲。理合併案具陳,伏乞聖慈垂鑒,逐條訓示。謹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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