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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複江浙撫臣及金安清參款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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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十一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奏為遵旨查明江、浙撫臣暨金安清勸捐各情,據實複陳,仰祈聖鑒事。 竊十一月十五日,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十月十六日,奉上諭: 「有人奏請『密查江、浙撫臣能否勝任』一折。據稱:『薛煥、王有齡曠日持久,捷報無聞。現在浙省四面皆賊,萬一杭城有失,上海豈能獨安?該撫等雖勢處萬難,亟宜謀勇兼資,力除兇焰。』等語。薛煥前在蘇州府任內,聲譽頗著。及升任上海道,辦理關稅及外國事宜,亦臻妥協。惟該省軍務正當吃緊,督帶兵勇。或恐非其所長。且前據有人奏:『該撫在上海偏隅自固,日享安富。』又稱『上海離城三十里即有賊壘,官吏奔競如常』各等語。如果屬實,即不能勝此重任。浙撫王有齡頗有才具,前任蘇藩時雖尚能籌辦軍餉,惟於浙撫一缺,未知能否勝任?以上二員,均著曾國藩悉心察看,據實具奏。」等因。欽此。 同日,又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十月十七日奉上諭: 「本日又有人奏,浙省軍務不振,請另簡賢員督辦一折。據稱『瑞昌樸忠素著,惜無智謀。王有齡但知理財,不嫻將略。其所信任屬吏,多系貪鄙之徒,但以揞克夤緣為事。大將如張玉良等,擁兵觀望,動輒挾制。本年四月間金華失守,張玉良督率兵勇恣情搶掠。該將軍等一味優容,不敢申明軍律』各等語。王有齡疊被參劾,其平日不協與情,已可概見。著該大臣仍遵前旨,確切查明,迅速具奏,又有人片奏:『江蘇巡撫薛煥,娛情古玩,不理軍務,其總辦糧台之金安清,聲名狼藉,恃與薛煥拜認師生,任意侵蝕糧餉各等語。並著曾國藩一併秉公確切查明,據實複奏,毋稍徇隱等因。欽此。 又十一月二十日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十月二十五日奏上諭: 「茲有人奏:江蘇巡撫薛煥,自到任後,株守上海,莫展一籌。且收買寶玩,性耽曲蘖。並將丁憂候補鹽運使金安清違制保奏,派伊勸捐。金安清於通泰設局,煊赫奢侈,逐屍搜括,怨聲鼎沸。又有人奏:薛煥自辦理通商以來,廣通賄賂,時輦金銀贈遺權貴。軍務則不復一城,吏治則不辦一事。浙江撫臣王有齡,不以克復為事,惟以暴斂為能。其捐輸之人,作為三分:一濟軍餉,一充私橐,一為交結饋遺之用。該撫籍隸福建,運金歸裡,輿論譁然各等語。江、浙軍務孔亟,全賴封疆大吏實力整頓,方能維持危局,保衛地方。果如所奏情形,營私納賄,惟顧身家,又安望其奠民生而掃賊氛耶?著曾國藩將所參薛煥,王有齡、金安清各款匯入前參各款內,一併秉公嚴密詳查,據實複奏,毋稍徇隱。原折片,著鈔給閱看等因。欽此。 又十一月二十二日,承准議政王軍機大臣字寄,十一月初五日奉上諭: 「茲複有人奏:金安清在泰州,令人向伊捐資投效,方得差委。牟利者爭相賄賂,委員及職員、生監奉委者各至百數,四出需索,民不聊生。指捐營私,富戶、小民均被勒派等語。裡下河地方逼近賊氛,豈可複令劣員肆虐居民,以致人心時虞搖動!著曾國藩嚴密確查,匯並前案,據實參辦,毋許稍涉徇隱等因。欽此。 仰見皇上慎重疆寄,整飭官方,曷勝欽悚。臣查王有齡前任蘇藩,其籌餉之才,為遠近所推許。上年升任浙撫,適值金陵師潰、蘇常並陷之時,敗將逃兵,萃于浙省,以萬難整馭之卒,又素無統轄之權,時勢之難,亦為遠近所共諒。然使另練親兵,裁汰疲卒,亦未始不可以主而制客,轉弱而為強。王有齡不諳軍情,但求速效,整理尚未就緒,即催令進圍嘉興,且言嘉郡即日可克。 臣于去夏頗以為慮,曾奏明嘉興師疲,恐生他變。厥後嘉興果敗,王有齡不能嚴參以治罪。嚴州賊退,又覆冒奏以飾功。於是將領狎而生玩,兵勇敗而轉刁,遂成不可制之象矣。逮至本年金華之失,蘭溪之陷,兵團仇殺而不能究,弁勇搶掠而不敢問。諭旨所詢,動受張玉良等挾制,系屬實在情形,今則賊氛環逼,餉項久虧,即使杭省幸而保全,而數萬敗軍亦斷非王有齡所能管轄。自去夏以來,浙餉月需三十余萬,大率取之寧波、紹興,輸將不為不盡力,紳士不為不竭誠。乃王有齡奏參團練大臣邵燦,立予罷黜,其下委紳數人,皆革職永不敘用。其所參者並非軍旅之大端,但爭體制之末節,而致寧、紹眾紳,各懷公憤,痛恨次骨。 外間相傳有杭兵不許守紹,紹餉不准入杭之說。馴至紹郡淪陷,杭省圍困,皆由官紳水火之所致。諭旨所詢「輿論譁然」者,或由於此。近年蘇、浙官場陋習,以夤緣鑽刺為能,以巧猾譎詐為才。王有齡起自佐雜微員,曆居兩省權勢之地。往年曾帶浙員赴蘇,去歲又帶蘇員赴浙,袒庇私黨,多據要津。上下朋比,風氣日敝。其委員派捐,但勒限以成數,不復問所從來。委員既取盈於公數,又欲飽其私囊,腹削斂怨,勢所不免。諭旨所詢「屬吏多貪鄙之徒,但以掊克夤緣為事,」證以臣之所聞,殆非無因。至抄閱折內所稱:捐輸之入,作為三分:一濟軍餉,一充私橐,一為交結饋遺之用。該撫籍隸福建,運金歸裡等語。非吊查卷宗,明察暗訪,不能悉其底細。 臣處相隔較遠,道途久梗,尚無所聞。此遵查王有齡之大略情節也。江蘇巡撫薛煥,前在蘇州府任內,頗著循聲。在上海道任,內辦理關稅及外國事宜,亦臻妥協。及擢任巡撫,駐紮上海,陸續募勇四萬餘人,每月糜餉二十余萬,不能專辦一路之賊。江蘇所存地方,惟鎮江、揚州兩處,尚據形勢,該撫未嘗親至兩郡一行,又不能多濟餉項以聯聲援。上年夏間,薛煥奏請通飭各路禁用廣勇。而該撫信任之曾秉忠、馮日坤等所部,多系廣勇,縱兵擾掠,商民怨憤。曾秉忠之勇,搶劫洋船,釀成巨案;馮日坤之勇,在金山圍殺紳首,團勇多名,目無法紀,薛煥莫可如何。滬城紳民既畏賊蹤之環逼,又虞兵勇之肆,掠日夕驚惶,不獲安處。諭旨所詢「帶勇非其所長,株守上海,莫展一籌,三十里外即有賊壘」等語,臣之所聞,大約相符。 自蘇、常失陷,各縣鎮市流離轉徙,萃於上海一隅,又為西洋各國交匯之所,人民如海,財貨如山。中外商賈、文武、員弁肩摩轂擊,晝夜喧闐。地少員多,人浮於事,每有差委,不能不由營求而得,或並無可派之差,亦謀為位置之法,輒複添一捐目,給一委劄。其官職較大者,如奏派金安清總辦餉局,奏免前藩司蔡映鬥、首府吳雲,失守罪名,且委吳雲總辦捐局。此數人素工應酬,不愜人望。其所援引之人,類多夤緣之輩。諭旨所詢「官吏奔競如常」,殆即此類也。上海既繁盛異常,蘇州之書籍、字畫,自賊中販賣而出,亦充積市肆之中。薛煥設立書畫局,多延畫工,購買名跡,諭旨所詢「日享安富,娛情古玩」者,與臣之所聞相同。至抄示折內,所稱:「辦理通商以來,廣通賄賂,時輦金銀,贈遺權貴」等語。風聞薛煥九年由臬司進京,途次有失銀之案,在京有饋遺之情。此外別無所聞。此遵查薛煥之大略情節也。丁尤候補鹽運使金安清,聰明過人,好覽書籍,惟矜街智術,專工揣摩。其辦事廣設方略,終鮮成效。前因勸捐軍餉,款目未清,經袁甲三奏參赴皖核算。輾轉營求,始得奏派南北籌餉局。 自通泰設局,大開幕府,煊赫奢侈,原參折內所稱:「令人向伊捐資投效,方得差委。爭相賄賂,委員、生監、各至百數。四出需索,民不聊生,胥役人夫,相望於道。或派捐富戶,關說饋賂,即可免捐。或挾嫌誣指,一經傳押,必至破家」等語。證以臣之所聞,多相符合。其有無侵吞實跡,非吊查簿數,不能確知。此遵查金安清之大略情節也。以上三員,皆與臣無一面之識,斷不敢稍涉瞻徇,上蔽聖聰、惟臣與蘇、浙相距甚遠,音書梗阻,不能詳查、參證,亦未敢以臆見概人之生平。金安清才略頗優,而物議最劣,應請旨即行革職,撤去籌餉差事,不准仍留蘇境,以靖民心,而息浮言。王有齡辦理杭城防務,尚費苦心,惟用人或尚巧滑,取財間有怨言。薛煥偷安一隅,物論繁滋。蘇、浙財賦之區,賊氛正熾。該二員,似均不能勝此重任。應否降革之處,出自聖主鴻裁。所有遵旨查複緣由,謹專折附驛具陳,伏乞皇上聖鑒,訓示施行。謹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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