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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湖南各州縣公正紳耆書


  〔咸豐三年正月〕

  啟者:

  自逆匪竄擾湖南以來,我百姓既受粵寇殺戮之慘,又加以土匪之搶劫,潮勇之淫掠,丁壯死於鋒鏑,老弱轉於溝壑,種種毒苦,不堪言狀。而其最可痛恨者,尤有二端:

  逆匪所到之處,擄我良民,日則看守不許外出,夜則圍宿不許偷逃。約之為兄弟,誘之以拜上。從之則生,背之則死。擄入賊中,不過兩月,頭髮稍深,則驅之臨陣。每戰以我民之被擄者列於前行,而彼以牌刀手壓其後,反顧亦殺,退奔亦殺。我民之被擄者,進則為官兵所擒,退則為牌刀手所殺,不得已,閉目冒進,衝鋒力戰。數戰之後,終歸於死。生為被脅之民,死為含冤之鬼。但見其從逆,誰憐其苦衷?此其可痛恨者一也。

  潮勇在楚,姦淫搶掠,誠所不免,然現已遣回廣東。其在湖南滋擾之時不甚久,經過之地不甚多,豈比粵寇之窮凶極惡?粵寇所淫之婦,何止萬數;所焚之屋,何止十萬;所屠之民,何止百萬。近因惡潮勇之故,遂有一種莠言,稱頌粵寇,反謂其不姦淫,反謂其不焚掠,反謂其不屠戮。愚民無知,一唱百和,議論顛倒,黑白不分,此其可痛恨者二也。

  現在逆匪已陷湖北,兇焰益熾。湖南與之唇齒相依,烽火相望,若非人人敵愾,家家自衛,何以保我百姓安生而樂業哉?國藩奉天子命,辦理本省團練事務。是用致書各州、縣公正紳耆,務求努力同心,佐我不逮。團練之道非他,以官衛民,不若使民自衛;以一人自衛,不若與眾人共相衛,如是而已。其有地勢利便,資財豐足者,則或數十家並為一村,或數百人結為一寨,高牆深溝,屹然自保。如其地勢不便,貲財不足,則不必並村,不必結寨,但數十家聯為一氣,數百人合為一心,患難相顧,聞聲相救,亦自足捍禦外侮。農夫、牧童皆為健卒,耰鋤、竹木皆為兵器,需費無多,用力無幾,特患我民不肯實心奉行耳。國家承平日久,刑法尚寬,值茲有事之秋,土匪乘間竊發,在在有之,亦望公正紳耆,嚴立團規,力持風化。共有素行不法,慣為猾賊造言惑眾者,告之團長、族長,公同處罰,輕則治以家刑,重則置之死地。其有逃兵、逃勇,經過鄉里劫掠擾亂者,格殺勿論。其有匪徒痞棍,聚眾排飯,持械抄搶者,格殺勿論。若有劇盜成群,嘯聚山谷,小股則密告州縣,迅速掩捕;大股則專人來省,或告撫院轅門,或告本處公館。朝來告,則兵朝發;夕來告,則兵夕發,立時剿辦,不逾晷刻。除丑類以安善良,清內匪以禦外患,想亦眾紳耆所樂為效力者也。

  國藩奉命以來,日夜悚惕。自度才能淺薄,不足謀事。唯有「不要錢、不怕死」六字,時時自矢,以質鬼神,以對君父,即藉以號召吾鄉之豪傑。湖南之大,豈乏忠義貫金石,肝膽照日星之人?相與倡明大義,輔正除邪,不特保桑梓於萬全,亦可蕩平賊氛,我國家重有賴焉者也。時艱孔亟,翹企維殷。書不十一,諸難心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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